第02章 故人
聽到主任的話，羅琰文和顧欣都一怔，顧欣聲音有些乾澀的開口，“主任，這個大人物是誰啊？”
“不知道，只知道是北京那邊的。”凌晨接到的電話，主任也沒有將這人的身份打聽清楚，只是轉而對羅琰文道：“老羅你不是北京人嗎？也許你可以打聽得到。”
羅琰文抽完最後一口煙，將煙頭滅了扔進垃圾桶，淡淡瞥了顧欣一眼，方滿不在意道：“打聽那麼多做什麼，反正是做手術，誰都一樣。”
主任知道他一向是這樣的性子，也不以為意，笑了笑后便走了。
羅琰文轉頭看見顧欣依舊呆愣的站在他身後，眉頭緊鎖，和以往笑得沒心沒肺的丫頭很是不同，目光不由微微一凝，卻沒有說什麼。
待交完班查完房，羅琰文便帶着顧欣準備上頂樓手術室，等電梯的空檔，顧欣卻驀然抬頭，小聲道：“羅老師，我可不可以不去？”
顧欣眸光清亮的看着他，不同於以往被誇幾句會臉紅，被訓幾句也會臉紅的冒失模樣，這麼不卑不亢，平靜卻有力量。羅琰文這才發現跟了自己一周的小實習生還有這麼一面，但是他淡淡轉開了眼睛，“既然別人有能力指定你去，那你逃得過今日，也逃不過明日的。”
顧欣淡淡咬唇，她當然清楚這個人的能力！
正好電梯叮的一聲開了門，羅琰文率先走了進去，而顧欣在短暫的遲疑后也走了進去。
換手術服前，羅琰文拍了拍她的肩膀，低沉的嗓音帶着能夠鎮定人心的力量，“不要怕，手術室里，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呢？”
聞言顧欣眸光一閃，到底帶出幾分笑意來。
手術室里的病人已經打好了麻醉，麻醉醫生、護士皆圍繞在病人身邊，嚴以待陣。羅琰文見狀挑眉，這排場真不小啊。
一般一場手術里只需要一個巡迴護士、一個洗手護士，但是這裏站了七八個護士。
“羅醫生，你的學生上台嗎？”巡迴護士看了顧欣一眼，問道。
羅琰文下意識回身看了顧欣一眼，只見她身子僵住一般望着手術台方向，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羅琰文才發現哪裏站了一個面生的年輕男子，不過穿着巡迴服，他方才以為是手術室里的麻醉實習生。
“她不上台，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羅琰文尚未回答，那年輕男子便開口道。
當著他的面，使喚她的學生，還是如此理所當然的態度！羅琰文目光愈沉。但那年輕男子主動走了過來，伸出手道：“羅醫生你好，我是喬清禹，這位病人是德國投資家，此次來C市是受邀前來投資，但是因意外出現股骨頸骨折，上面十分重視。因為聽說羅醫生是C市骨科權威，所以才特地轉來。”
男子長身玉立，聲音清澈溫和，但是人站那裏便自成氣場。羅琰文掃視他一眼，伸出手去，然後淡淡道：“我會盡最大努力。”
顧欣一直站在羅琰文身後，此刻才發現羅琰文面對喬清禹這種天生氣場強大的人居然也絲毫不落下風。
而此時喬清禹的目光也轉向了顧欣，“欣欣，馬克先生在德國有私人醫生，此次手術會全程與這邊視頻通話，你到時候需要擔任翻譯工作。”
聽見喬清禹十分自然的稱呼顧欣為欣欣，眾人才恍然大悟原來二人是熟識的。
但是顧欣聽到喬清禹的話，眸子裏翻滾出一片怒意，“我沒有同意過擔任翻譯！我是實習醫生，並非翻譯官。”
喬清禹無聲地嘆了口氣，看着顧欣就如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欣欣，不要任性！”
顧欣眼中厭惡更甚。
喬清禹皺眉不說話，但是並沒有任何退讓的打算。而顧欣則倔強的看着他，胸口劇烈起伏，可見也在壓抑情緒。
“你們為何沒有安排德語翻譯？”羅琰文皺眉，冷然出聲打破僵局。
喬清禹目光依舊在顧欣身上，笑了笑，“因為C市的德語翻譯都沒有她的水平高。”
但顧欣仍舊低着頭沉默，眉眼間沒有任何軟化的跡象。這時一旁的麻醉醫生小聲提醒道麻醉已生效，建議儘快手術。
羅琰文在手術台上一向是嚴謹而專業的，何況顧欣和喬清禹本就認識，看來也無需其他人插嘴。他轉身出去洗手，而喬清禹則跨步走到顧欣面前，聲音依舊溫和，不過話的內容讓顧欣不由自主打了個冷戰，“欣欣，你要知道，我想讓一個實習生被醫院除名，也很容易。”
顧欣猛然抬頭，看進那雙溫潤的眸子。所有認識喬清禹的人都知道，這是個能力出眾、氣質溫和的人。若是擱古代，絕對是翩翩公子、溫潤如玉的典型。但是顧欣卻十分清楚，這人溫和面目下的手段。
她絲毫不懷疑，若是此刻不答應，她轉身便會接到醫務科電話，通知她沒了實習資格。
壓下眼中的屈辱和不甘，她在眾人探查的目光中走到手術台旁邊。哪裏有一台顯示屏，連着手術台旁邊的攝像頭。
羅琰文洗手後進來發現顧欣面色蒼白的站在了手術台旁邊，並掛上了耳機。看來是談好了。
手術開始時，視頻通話也開了。
那邊的醫生趁着還只切開表皮層，提醒道：“馬克先生患有糖尿病，傷口癒合能力較差，請注意術中控制出血量。”
幾乎是那邊醫生話音剛落，顧欣便十分順暢的翻譯出了全部內容。
羅琰文繼續下刀，同時問道：“病人除糖尿病外可有其他手術史？”
顧欣再次開口，不同的是這次說的是德語，居然也是不假思索脫口而出，中間沒有停頓和猶疑，語調自然。哪怕是不懂德語之人，也能聽得出，顧欣的德語水平着實不錯。
對方停頓了下，然後自一旁的電腦調出了資料，顧欣根據他的回答，已經飛快翻譯成了中文道：“病人曾行左側腹股溝疝張力性修補術，其餘一切都好。血壓偏高，但是用藥后一直控制在合理範圍。”
羅琰文聽在耳里，不再說話。
一時之間，手術室內都只聽到傳遞剪刀鉗子的聲音。
可骨科手術到底動靜比較大，尤其是髖關節置換，是需要上電鑽釘子的，在這些工具上場后，視頻那端的德國醫生面容十分嚴峻，很不信任中國醫生的表情，不斷在那頭說著什麼。
“請注意不要傷害到其他骨頭……”顧欣開始還一字一句的翻譯，到後來乾脆便不說話了。那德國醫生見沒人理會他，聲音便更大了。
喬清禹見視頻那端如此激動，不由皺眉，看向顧欣道：“為什麼不翻譯了？”
顧欣面無表情，只是淡淡道：“一些屁話而已，不翻譯也罷。”說完便將視頻的電源一關，手術室里重新恢復了安靜。
見喬清禹還想說些什麼，顧欣冷笑道：“既然特意從南雅轉過來請羅醫生做手術，那就把心放回肚子裏，這位德國醫生太吵了，分了羅醫生的注意力，後果你擔嗎？”
那位醫生口口聲聲都是警告羅琰文下刀要小心謹慎些，而且明顯不是全科醫生，對骨科了解並不夠專業，只會一個勁在那頭大呼小叫，顧欣早就看不慣了。
喬清禹被顧欣的話一堵，倒是沒說話了。
而手術台上的羅琰文則不露痕迹的彎了彎唇角，他曾陪人學過德語，那個德國醫生的話他也聽得懂幾句。見顧欣如此維護自己，倒是心情舒暢了幾分。
誠如主任所言，髖關節置換術對骨科醫生而言並不是疑難雜症，對羅琰文這種骨科權威來說更是小菜一碟。不過三小時，手術便全盤完成了。
羅琰文將無菌區包好，又招呼人推來機器。便轉頭對其他人說，“都出去吧。”
手術里其他人自然都明白，但是喬清禹並非科班出身，自然不懂。
“需要透視看看效果，機子輻射大，所以都得出去。”羅琰文淡淡解釋道。
選取了好幾個位置，才算成功。羅琰文深邃的眼眸專註的盯着顯示屏上的片子，點了點頭。然後進去準備縫針收尾。
待縫好針，羅琰文目光瞟過喬清禹，低沉的聲音帶着別樣的說服力，“手術十分成功，安返病房休養便可。”
“我想送馬克先生回南雅休養，不知是否方便？”喬清禹問道。
這句話問出來，羅琰文和顧欣都未覺得有什麼，而一旁的護士們卻不由咋舌，南雅的床位十分難求，普通手術病人做完手術便會被要求轉下級醫院休養好空出床位，這位的髖關節置換而已，並不十分難的手術，居然轉南雅休養！
羅琰文正在悠然摘手套，聞言也只道：“手術剛完，不適宜馬上移動病人。最好是等個兩三天，情況全部穩定了再轉。”
喬清禹點點頭，表示同意。
而羅琰文說完便脫手術衣，顧欣正好站在他身後，便十分自然的幫他解開手術衣後面的結。這一幕落在喬清禹眼裏，不知道為何，覺得說不出的刺眼。
他踱步到顧欣身邊，聲音平淡卻帶着一種頤指氣使，“欣欣，高翻局面試通過，你便回B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