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羅琰文
7:55，顧欣在市三醫院門口看了下手錶，一邊念叨着慘了慘了要遲到了，一邊拔足狂奔。總算在八點前進了科室辦公室，還與帶教老師羅琰文撞了個滿懷。
見羅琰文眉頭微皺退開一步，顧欣歉然道：“羅老師，抱歉。”
羅琰文淡淡說了句沒關係，便繞開她去了病房找病人談話。
顧欣吐了吐舌頭，立刻進辦公室換上了白大褂，然後去病房找羅琰文。
顧欣是這家醫院的實習生，一般而言，醫院是要求實習生七點五十就要到科室的。但是科室老師管得不嚴，又是大冬天，實在是捨不得被窩，顧欣天天都是踩着交班的點到。
轉了幾個病房才終於找到了羅琰文，她進去時，正聽到羅琰文在和病人解釋膝關節骨折內固定術的事，便安靜的站在羅琰文身後。
“X線顯示你這左膝關節有骨折，而且關節腔里還有少許積液，最好呢，是做手術，如果保守治療，骨頭很難長好……”
顧欣認真的聽着他說話，羅琰文的普通話很標準，兒化音十分好聽，顧欣一直猜測羅老師應該是北方人。
她正思緒飄飛，羅琰文卻忽然回頭道：“等會兒給這床病人開個復方雙氯芬酸鈉。”
顧欣裝作自己沒有走神一般，點頭表示自己已經記下。
說話間羅琰文已經轉出了病房，回到辦公室，護士們也都進來了，交班時間剛剛好。
因為有些實習生請了考研假的關係，這個月骨科的實習生只有包括顧欣在內的三個女生。已經同組實習了近半年，三個女生並非同一所學校的也熟悉了，相視一笑，似乎都在笑對方踩點進辦公室。
顧欣等實習生對交班內容並不是很在意，不過是站在那裏應個景罷了。
醫生護士交班后是護士長和主任冗長的發言，顧欣站在那裏想着自己的心思，學校又催交學費了，可怎麼辦呢。
所有行業里，只有醫學最坑，因為實習都沒有工資的，還要交學費。
顧欣正絞盡腦汁想着如何解決錢的問題，冷不防被人推了一下，才猛然回神。推她的實習生小聲道：“愣着幹嘛，羅老師叫你呢。”
一抬頭，才發現辦公室里的護士都出去了，原來早就交班完了。而羅琰文站在辦公室門口看着她，見她目光依舊迷濛，淡淡重複了句：“走，查房去。”
顧欣回過神應了一聲，趕緊上前接過羅琰文手中的CT片子。心中暗罵自己一愣神居然讓自己老師干這種粗活了。
骨科的輪班都是24小時的，而今日正是羅琰文的24小時班。一般年輕醫生值班，都會配一個經驗豐富的二線班。但是羅琰文值班沒有，他雖然才三十歲，卻已經是全市最年輕的副高，業務水準出眾，科主任對他放心得很。
大概十點鐘左右，護士站來電話說是來了新病人。正寫病歷的顧欣眼珠骨碌碌一轉，便將病歷丟下跟上了羅琰文的步伐。
是個被剪刀貫穿了手腕的病人，羅琰文一邊看傷，還一邊調侃道：“你這不是和老婆吵架弄的吧？”
顧欣在一旁看着羅琰文的動作，還聽他調侃病人。內心一陣沮喪，羅琰文對病人着實是溫和可親，平素也愛開玩笑，調戲護士幾句都不在話下。但是對着自己怎麼就那麼嚴厲呢？基本就是不苟言笑的。難道是嫌自己悟性太低？
“給病人把傷口簡單包紮一下，等血的結果出來就帶病人去手術室。”羅琰文低沉磁性的聲音傳來。
顧欣再次反應了兩秒才點頭。
等她去換藥室拿了東西處理好病人的傷口回辦公室時，羅琰文正在抽煙。煙霧繚繞間他淡淡瞥了顧欣一眼，“你今日可走了三次神了，待會兒上手術室可不能再走神。”
顧欣沒想到早上那次也被他發現了，有些不好意思，紅着臉趕緊點頭。
等上了手術室后，羅琰文並沒有讓她上手術台。這也是顧欣覺得羅琰文嫌棄她悟性太低的力證，她跟了他一周了，他手術很多，卻從未帶她上過台。
顧欣只能在一旁傻傻地看着羅琰文給病人肌注局部麻醉，切開皮膚探查手腕內肌腱。不可否認，這個男人手持手術刀盯着創面時那個專註的眼神深邃嚴謹，帥呆了。
可惜這麼帥的老師卻不願意帶她上手術台！顧欣嘆息一聲，目中無限幽怨。
這時，羅琰文稍稍側目看向她，低沉悅耳的聲音從口罩下傳來，“這個是伸直肌腱，中指彎曲活動便是靠它控制。”
這是在教她了，顧欣目光一亮，趕緊上前幾步，看向羅琰文指着的那根肌腱，然後受教的點頭。
羅琰文囑咐病人微微彎曲中指，那根肌腱果然也跟着一動，“這根肌腱並沒有完全斷裂，所以只是需要修補一下。”
手術完后，顧欣上前給他解下手術衣。
羅琰文稍稍低下身子，讓身後嬌小的女孩可以夠到結。脫下手術衣后，見女孩珍而重之地接過，又將手術單交給他簽字，不知為何，有些想笑，便道：“下次再有手術，你便跟着上台。”
顧欣陡然聽到這句話時正在給他遞筆，愣了幾秒，眼底迸發出一陣狂喜。然後十分愉悅的送出一個明亮笑容，抱着手術服出去了。
羅琰文無奈嘆氣，這個冒失鬼，筆還沒給他呢，他怎麼簽字啊。
一旁的護士都不由捂嘴一笑，“羅醫生這次帶的實習生很好玩啊。”說著遞上另一隻筆。
“是啊，除了基礎知識不夠紮實，人有點冒失，倒是很好玩。”羅琰文想起那雙喜怒哀樂皆十分明顯的眸子，嘆了口氣。
這些話顧欣並沒有聽到，在她看來，羅琰文願意帶她上手術台，就是一個很大的肯定了，如何能不高興呢？
所以當他們回到辦公室病歷質檢醫生跑來對羅琰文投訴他的所有主任查房的病歷都沒有主任名字時，顧欣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內心想着完蛋了，剛被同意上手術台又犯低級錯誤了。要知道，羅琰文的所有病歷都是她寫的。
而羅琰文已經沒有力氣無奈了，只是挑眉斜斜看了她一眼，“聽到沒有，再出現這種情況，我就扣你錢了。”
顧欣撓了撓臉頰，點點頭。然後又小聲補充道：“羅老師，我們實習生沒工資給你扣的。”
羅琰文讓她氣笑了，要笑不笑道：“還貧？趕緊去改病歷。有時間多看看書，好歹補補基礎知識。”
顧欣的基礎知識實在夠爛，像羅琰文這種專業知識牢固的人實在不明白她當初上課都幹嘛去了，讓她拆個線，居然拿剪刀的方式都是錯的，更別提縫針了。
這個的確是顧欣的死穴，靜默地應了一聲，便貓到一旁電腦改病歷去了。
這樣的實習生活實在很波瀾不驚，雖然老師們都是24小時班，可是女生是不需要上的，骨科都是男醫生，也沒處讓女實習生休息。到了下午五點半，羅琰文便讓顧欣回去了。
下班高峰期，回家的公交車上很擠，顧欣正聽着歌，卻有電話進來。是一個熟悉又陌生的號碼，說陌生是因為沒有存在她的電話簿里，而熟悉是因為，她閉着眼睛都可以背出這串數字。
看到這個號碼，她的心微微一顫，但是卻按了拒接。
何必再讓這些回不去的過去來影響她的現在呢？
翌日，顧欣又是踩着點進科室辦公室，羅琰文正在桌邊整理待會兒要交班的資料。羅琰文的記憶力一向過人，等閑幾個入院病人是不需要打草稿的。顧欣一看他這架勢便知道入科人數肯定不少。
悄然湊過去一看，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着十幾個病人的入院情況。
顧欣不由咋舌，可以想見她的入院記錄會打得手軟的。她轉過去收了幾份入院病人的CT單，待查房時交給病人。
這時主任推門而入，卻不是為了交班，而是面容嚴肅地對着羅琰文道：“你等會兒去手術室一趟，九點有一個南雅轉過來的病人，指名要你主刀。”
“指名要我主刀？”羅琰文靠坐在椅上，揉了揉眉心，一夜沒睡好，他的黑眼圈很重，語氣帶着幾分漫不經心，“什麼大人物啊？”
“真的是大人物，人家身份還保密了。”主任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羅，你可是咱們醫院的頂樑柱啊，關鍵時刻不能掉鏈子的。”
羅琰文悠然點了根煙，也沒理會所謂的大人物是誰，只是淡淡道：“南雅醫院的名氣比我們大多了，為何要轉到咱們醫院來？”
B市的北和醫院和C市的南雅醫院分立南北，醫資旗鼓相當，各有千秋。既然在南雅醫院，又何必跑到區區三醫院來做手術呢？
顯然主任也滿頭霧水沒搞清狀況，“我也是今天凌晨接到的電話，說有大人物轉到咱們院做手術，還非讓你主刀。只是一個髖關節置換術，倒是不難。”
羅琰文聞言也不再說什麼，點頭表示要先看看病人病歷。
主任看到站在羅琰文身後的顧欣，忽然又想起了什麼，有些複雜地道：“對了，大人物還指名要小顧上去幫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