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做過不可告人的事
當天晚上,金小樓一行人便隨陳大嬸一起到了七螺村。
因已事先叫人去城裏傳了話,陳大嬸剛到家沒一會兒,那教書先生的花轎便來了。
雖說當地沒有晚上接親的傳統,可為了新媳婦的安危,教書先生自然也願意破了規矩,連夜將穿着新嫁衣,嬌滴滴的新娘子抬回了家。
新娘子臨出門前抱着自家娘親哭了好一陣子,又要跪下了給金小樓他們磕頭,直看到一對璧人相扶而去,金小樓才覺得這事做得值得。
哪曉得第二日天公不作美,高琅剛出門片刻,便下起了纏纏綿綿的小雨。
地上的暑氣被雨水一蒸,全撲騰起來,金小樓只覺得自己如同蒸鍋里的包子,熱乎乎,軟趴趴,渾身沒有力氣。
南陽煮了碗薑湯給金小樓喝下,見時間不早,替她梳洗好了,便靜等高琅假扮新郎來上門接親。
金小樓不必穿嫁衣,反正坐在轎子裏,也沒人見得到。
但高琅卻是要穿的,他騎在馬上,帶着一眾小廝,抬着花轎回來時,金小樓看得幾乎直了眼。
上回她與高琅成親時,因矇著蓋頭,看不見他玉樹臨風的模樣,此刻,見那濛濛雨霧中的人,只覺得自家相公,怎會如此這般的好看!
就像是雲霧裏走出來的神仙一樣。
咽了咽口水,直愣愣的盯着高琅,金小樓在南陽的攙扶下走出了陳大嬸家院子,便要上花轎。
陳大嬸在後邊祈求他們一切順遂,千萬平安。
高琅卻是一把攬過了金小樓,將她打橫抱了起來,一邊往花轎里放,一邊咬着耳朵道:“娘子盯着我的眼神,和前幾日盯着那烤雞時一個樣,直勾勾的,看着怪嚇人的!”
金小樓掙脫了高琅的懷抱,見高琅輕揚着唇角淺淺笑着,她扭身往轎子裏一坐,學着高琅一貫面無表情的神色,嘟囔道:“有什麼好嚇人的,你又不是沒被我吃過。”
高琅一聽這話,喜不自勝,整個眉飛色舞起來,半個身子探進了轎子裏去,好看的臉湊近到金小樓跟前:“我的味道如何?娘子吃得可還滿意?”
金小樓聳聳肩:“一般吧,學習進無止境,公子還需努力!”
“那相公我一定好生學習,繼續努力,爭取讓娘子十足十的滿意!”高琅笑眯眯,一副壯志未酬,還需拚命奮進的模樣。
金小樓卻是再也忍不住了,一把將人往轎外推:“少說閑話,我們還有要緊事做!快走!”
高琅立馬一本正經:“現下說的可是頭等要緊的事!”
見金小樓鼓起了腮幫子,卻也不再耽擱,當下便出了轎子,騎到了當先的馬背上去。
南陽穿作喜婆裝扮跟在大紅的花轎旁邊,這假裝的迎親隊伍看着還真像那麼回事。
進到山林時,雨已完全停了,山路變得泥濘軟爛,馬兒走不快,到得嶺上時已是正午。
剛轉過了一個彎兒,金小樓正坐在轎子上發獃,忽聽得周邊林子裏窸窸窣窣的響動隨風而起,金小樓悄悄掀開一角窗幔,只見旁邊密林深處,許多人影跟着轎子一路向前。
緊接着花轎猛地一停,從斜前方的大樹后竄出了十來個漢子。
周邊林子裏的人也一齊往外奔了出來,幾十人將這迎親的隊伍團團圍住。
除了最前頭瞎了隻眼的男人,其餘每人手裏皆提着一把寬背大刀,大喇喇往道路中間一站,前方的路已擋得死死的。
“小娘子真是守時守信,是個好娘子!”獨眼男人哈哈一笑,大聲贊到。
贊完隨意瞟了一眼騎在馬上的新郎,他本是對新郎毫不在意的,哪曉得這樣一看,竟吃了一驚,脫口道:“沒曾想這小城裏也能出個這般人物?區區一個教書匠,長得如此標緻!”
氣度也是不凡,不過這句話已到了喉嚨口的話被獨眼男人咽了下去。
他隨即笑了:“也是,若沒點本事,怎能一眼相中這麼好的小娘子?不過教書匠,你看錯了人,這小娘子是老子我的女人,你只得乖乖的靠邊站了!”
說完,見馬背上的新郎面無表情,好像沒聽見一樣,甚是不滿,手一招,身邊兩個漢子便提着大刀奔了過去,臨到馬跟前立馬矮下身,兩柄刀把橫劈着,便要向那馬兒的四蹄砍去。
獨眼男人雖是山賊,卻也不是見人就殺的惡人,只想給那新郎一個教訓,叫他曉得有些人是他惹不起的。
這馬蹄一砍,馬兒自是跌倒下去,一個只會讀書寫字的教書匠,肯定得摔個大跟頭。
這跟頭一摔,身上一疼,自然乖乖聽話了。
只是他沒想到,那兩個漢子大刀舞過去,馬兒非但沒倒,只見那新郎牽起韁繩往上那麼一拉,馬兒登時揚起前蹄來,突地一踹。
那兩個漢子抱着勢在必得的心思,毫無防備,一下被鐵蹄重重踏在胸口,大刀撒手不說,兩人皆是癱軟在地,雙眼發黑。
獨眼男人僅剩的一隻眼眯了又眯,身邊的人趕緊上去將那兩個漢子拉了回來。
“沒想到,你一個教書匠,竟也會些功夫?”獨眼男人冷冷到,“這是你要和我來硬的,可別怪我到時候下手沒了輕重!”
重字一出口,周圍的漢子皆提着刀沖了上去。
南陽當即袖口一展,從中甩出一把軟劍來,凜凜然舞了兩圈,刺走了好幾個人,這種打架如市井流氓般毫無章法的山賊,根本無需七爺出手,她南陽一個收拾他們已經足夠了。
正要上前躍去,擒賊先擒王,卻聽得那獨眼男人猛地一聲大叫,眼眶紅得幾欲流淚,衝著朝着自己衝過來的南陽,顫聲喊道:“三妹!”
南陽一怔,劍勢便緩了下來。
只見那獨眼男人隨即搖了搖頭,喃喃自語道:“不對,不對!三妹離開時比你年紀還小些,如今二十來年,怎麼也不會如此年輕!”
隨即又抬起了頭,眼神眨也不眨的盯着南陽的面容仔仔細細的看:“若不是她,怎麼會,怎麼會這樣的像……”
一席話一出,南陽心裏只覺咯噔一下。
南陽的娘親巒英在入宮前有個小名便喚作馮三妹。
只因巒英姓馮,在家排行老三,這小名不足外人道,都是家裏人自己叫着聽的。
“三妹?”南陽屏息,猶疑着問出了口,“馮三妹?”
獨眼男人大震:“你認識她?你是她什麼人?”
“我是她的女兒。”南陽不知為什麼,只覺得眼前這個蒼莽粗壯的獨眼漢子,恐怕與自己血脈相連。
果不其然,那男人一聽,熱淚一下便涌了出來,撲身上前來緊緊抱住了南陽:“孩子,你是她的孩子,難怪如此的相似,難怪!”
“三妹竟有孩子,真好!真是太好了!”
“你……你是什麼人?”南陽握着軟劍的手有些發抖。
“我是你的親舅舅!”獨眼男人扶住南陽的肩頭,“馮巒均,我是馮二哥!”
南陽手中的軟劍終於脫落,摔在了地上。
……
大盪寨之所以取名叫大盪寨只是簡單的因為寨子坐落在大盪山嶺。
寨子很有一定的規模,十來個寬大的草屋,有關牲畜的棚戶,開墾的田地,周圍還用大樹削尖了頭立做了柵欄。
金小樓與高琅坐在小方桌兩邊,自顧自的喝茶。
獨眼男人馮巒均仍舊一個勁的盯着南陽看,這舅舅乍見到外甥女,是怎麼看怎麼喜歡,拉着她問東問西好一陣子。
待得知巒英已去世十多年時,馮巒均的神色才又重新暗淡了下來。
巒英可是從小最親他的妹妹,他捧在手心裏寶貝一般的哄大的。
“我就叫她不要去,她偏不聽,還以為進了宮便能成為人上人,過主子般的生活。”馮巒均長嘆口氣。
隨即他又開口道:“也是,我早該想到的,三妹做了那樣不可告人的事,連這麼老遠的馮家、連我都不放過,又怎麼會放過就在他們眼皮子底下的三妹呢!”
馮巒均搖頭:“我早該想到,三妹她早不在世了……”
不可告人的事?金小樓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一下抬起了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