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二章 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三人在廿四城的客棧里住了整整七天。
金小樓也一連吃了七天高琅的秘制烤雞,情緒稍微振作了些,便啟程往青川鎮去。
蜀州地勢險要,山陵居多、丘谷相間。越臨近青川,越感覺天下動蕩不安。甚至有百姓被逼無奈,落草為寇,攔截在山道上搶奪錢財食物的。
金小樓覺得馬車太打眼,與高琅商量后,賣了馬車,又買了匹馬和鞍子,三人改為騎馬上路。
在青川鎮稍作休整,問清了蜀州瑤溪的方位,三人便騎馬向著蜀州進發。
七八月的日光最是灼人,騎在馬上沒走一會兒,金小樓的臉頰已是艷彤彤的紅。高琅見了不動聲色的扯了韁繩,上午時日頭在身後,高琅便比金小樓慢半個馬身,下午日頭在前邊,高琅又走快上半個馬身。
陽光盡數打在高琅頎長的身軀上,留給金小樓一小片清涼的陰影。
好在越往裏邊走,霧氣便越大,潮濕水潤的空氣緩解了不少暑熱,卻也更悶了些。
金小樓不適應蜀地的悶濕感,已強撐着走了三日,一日比一日難受。這一日沒走一會兒,金小樓便覺得頭暈得厲害。
正好前邊林蔭道旁有間草棚茶亭,三人便栓了馬繩,在茶亭里小坐歇腳。
茶水只有最普通的老蔭茶,味重苦,卻最是解暑散熱。
金小樓喝了兩口,靠着高琅坐在長凳上吹了陣子風,便覺得渾身舒泰多了。茶亭的掌柜是個三十多歲的婦人,南陽前去向她打聽了前路,剛坐回來,便聽得後邊一聲哀哭響起。
扭過頭去,只見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嬸,趴在桌面上,一璧哭一璧蜷起拳頭來使勁捶打桌子。
茶亭掌柜忙放下添茶的茶壺,靠過去大聲道:“你就算哭破了天又有什麼用?”
說罷,一跺腳又道:“依我看,還得報官!”
“報官?他們還怕你報官?!”那大嬸揚起臉來,一張縱橫溝壑的臉上滿是淚痕,看着便是個傷心的老實人,“再說了,官府的人對他們避之不及,又哪裏會管我女兒的死活!”
“那這樣也不是辦法啊!”茶亭老闆皺眉,“你閨女明日便要出嫁了,總不能眼睜睜看着她羊入虎口罷?”
“大不了一輩子不嫁人!進庵子裏做姑子去!”大嬸咬着牙,悲憤不已。
“你倒想得出,他們可不一定放得過!”茶亭掌柜搖頭,“哪家被他們看上的姑娘跑脫了的?”
“那怎麼辦!那我不如帶着我家姑娘一齊撞死算了!”那大嬸話說著愈發激動起來,噌地一下站起,將桌面上的茶碗一掀,便要朝着旁邊草棚的柱子上撞去。
茶亭老闆哎喲一聲,嚇得震在了當場,虧得旁邊的南陽眼疾手快,衝上去一把扯住了那人。
大嬸也沒看清來人是誰,拉着南陽便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全哭在了她的身上,雙手緊緊扭住南陽的腰,像是抓住了一個依靠,怎麼也不放手了。
“唉,她也是個可憐人,姑娘你別與她計較。”茶亭掌柜這才回過了神,趕緊上前來,俯身去扶起半跪在地上的大嬸,嘴裏念叨着,“人活着就有希望,怎麼能動不動便尋死呢?”
聽到此處,金小樓再也坐不住了:“掌柜的,這大嬸究竟怎麼了?”
茶亭掌柜看了金小樓一眼,見他們一行人衣着光鮮,回想剛剛那姑娘前去救人的敏捷身手,倒像是有功夫在身的。
眼眸一轉,遂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
原來這大嬸姓陳,是前頭村子裏的一個寡婦,丈夫早年間得了病撒手人寰,只留下她和她三歲大的女兒。
陳大嬸一個女人含辛茹苦,好不容易將女兒拉扯大了,眼見女兒愈發的水靈美貌,心中也甚是歡喜。
可跟着女兒長大一起來到的,便是絡繹不絕的媒人。
女兒眼界高,村子裏的男人都是老實巴交的莊稼漢,她一個也沒瞧上。前年年滿十五時的元宵節,進城裏去看花燈,竟和鎮上的一個教書先生看對了眼。
那教書先生長得標誌不說,又有才華又有田宅,算是鎮子上有頭有臉的人物了。女兒能得他青眼,陳大嬸也是打心底里慶幸。
只要女兒能嫁進城裏去,那便再不用日日圍着土地糧田轉了,也算是有了舒坦日子可以過。當下,陳大嬸便同意了兩人的親事,下了聘,定了親,許在兩年後。
一切都是如此的美滿,變故便是從三天前,女兒獨自去鎮上賣雞蛋而來的。
“最近蜀州各地都不太平,我就是叫她不要去,不要去!”聽到茶亭掌柜的說到這兒,那陳大嬸又哀嘆了起來,止不住的後悔,“可她偏不聽,只說多賣得幾個雞蛋換了錢,買些上好的枇杷膏來給我治咳嗽!”
“都怪我!都怪我!”陳大嬸又捶打起自己來,“若我沒有這老咳嗽的毛病,我姑娘也不會非要去這一趟,便更更不會被那伙人給看上了!”
就在陳大嬸的女兒賣完了雞蛋,買了枇杷膏,回村子的路上,經過這附近不遠處的一條小道兒,正好碰上了攔在那兒打劫搶貨的山賊。
這伙山賊由來已久,本只是十來個人,往往是摸黑時欺負些老弱婦孺,可自打新政出來,賦稅增加,許多附近村子裏的男人都上山投奔了他們,到眼下已發展了好幾百人,佔了個山頭,便連官府也頭疼不已,束手無措。
因此,這夥人的膽子便愈發的大了,大白天的也敢攔路搶劫。
陳大嬸的女兒就被攔在了小路當中,三個流里流氣的男人調笑她兩句,本想搶了賣雞蛋剩下來的幾個銅板,和那一罐枇杷膏便走,哪曉得,就是這樣的不巧,剛好這夥人的頭目晃蕩了過來。
他一看到粉面如玉,又急又氣的少女,只覺鮮活生動,說不出的好看。
當下便命手下將銅錢和枇杷膏還給了陳大嬸的女兒,卻笑眯眯的告訴她,還東西可以,但人要留下來!
陳大嬸的女兒嚇得登時便軟了腿,磕磕巴巴的忙告訴那男人,她早已許了人家,四日後便要出嫁。
哪知那男人不僅不急,反而更是高興,說那正好,他連花轎都省了!四日後,男方迎親的花轎便打這條道兒上過,他定當來這裏接!
當下,還射了只錦雞,一把砍了錦雞的脖子,拔下三根翎羽來,交給陳大嬸的女兒,說是定親禮。
陳大嬸的女兒都忘了自個兒是怎麼回去的,只覺得魂不附體,好半天才給自家娘親講清楚了原委。
被山賊給看上了,這還有什麼辦法?再說了,人家錦雞都活活砍了腦袋,不就是明說了,不聽他的話,便是一個死字嗎?
陳大嬸只得一個勁的哭,除了在家裏哭,便是來這茶亭里找她熟識的掌柜哭。
瑤溪就離此處不遠,金小樓本不想節外生枝,可看着這大嬸悲痛不堪的模樣,又實在是不忍心,看了一眼高琅,見他眸色沉沉,知道他的意思是一切皆聽娘子做主。
金小樓於是開口道:“大嬸,何必非等到明日呢,今日回去立馬便將女兒嫁了,待明日已是生米做成了熟飯,你女兒已成了教書先生的妻子,豈不是好?”
茶亭掌柜一聽這話,直搖頭:“姑娘倒是說得容易,明日那山賊見不到花轎怕不是要闖進村子裏害陳大姐的命!你這不能只為了女兒不顧母親的安危呀!”
南陽聽這掌柜的語氣里有絲責怪金小樓的意思,很是不滿:“那大嬸不都要拉上女兒一齊尋死了么?我家夫人好心替你們想個主意,你倒嫌東嫌西!”
說罷使勁一扭身,掙脫了陳大嬸,回到了金小樓身邊,斜睨着眼。
金小樓見南陽仍舊生氣,輕輕撫了撫她的手背:“不礙事。”
然後接着向那茶亭掌柜道:“明日花轎照常出門。”
見茶亭掌柜與陳大嬸兩臉茫然,遂笑着沖她們道:“我替你女兒坐這個花轎。”
“什麼?!”陳大嬸吃了一驚,“你你你!你要嫁與那山賊?”
“想什麼呢!”高琅立時出言,“我娘子坐花轎,新郎自然是我!”
南陽眼睛一轉,立馬明白了過來,接口道:“我們替你治治那伙無法無天的山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