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黑衣人
似乎那個神秘人比我還要着急,就在我猶豫間,又一條短訊發了過來:“你若是想知道汪子棠到底是什麼人,現在淮陽市只有我能告訴你。”
在原地猶豫掙扎片刻之後,我還是下定了進去的決心,在緊閉的大門旁邊找了一處低矮的院牆翻了過去。
落到這片荒蕪十餘年,並且已經雜草叢生的操場上之後,我拿出手機,嘗試着給神秘人發了一條信息:“我已經進來了,到哪裏去找你?”
不到十秒鐘,我便收到回信:“你最喜歡的地方,速度過來,我時間不多了。”
我最喜歡的地方?
我皺眉深思片刻,終究不解其意,又給那個號碼發了數條短訊詢問,可惜都如石沉大海,再也沒有半點迴音。
但是看那條短訊的內容,似乎那個神秘人的處境也不是很好,所以我也不敢耽擱,只能一邊試探性的往前走,一邊在心中全力思考這句話。
他若真是如此焦急,為何不直接說明白讓我到哪裏去找他,或者說他乾脆來找我?
事情確實是急事,但是他卻採取如此打啞謎的複雜手段,那麼只能說明一件事:
他來找我確實是因為一件急事,但是他此時的處境並不樂觀,或者說他應當是在“敵人”的監視之下,所以他只能用如此含糊其辭的話語來向我傳遞信息。
換位思考一下,若是我在強敵環繞的情況下,想要傳遞信息,我會採取什麼樣的手段來夾雜信息?
你最喜歡的地方!
喜歡!
問題就在這兒!
若是正常發信息,我一定會讓人選最熟悉的地方,而不是最喜歡的地方!
我最喜歡的地方?
無意間掃過了破敗的教學樓之後,我終於恍然大悟。
在淮陽一小五年,每年我都在不同的班級不同的教室,但是若說最喜歡的,那肯定是五年級四班。
在五年級四班,我第一次遇到我的初戀對象,那個長發飄飄的女同學。
藉著微弱的月光,我小心翼翼地穿越過這一片雜草已經到我腰部的操場,避開腳下一些奇形怪狀的建築垃圾之後,我才通過一個玻璃早已打碎的窗戶,鑽到廢棄的教學樓之中。
教學樓裏面漆黑一片,撲鼻而來的全是歲月和塵埃攪拌在一起的味道,有些難以言明的腐臭,但更多的卻是噁心。
我以衣袖遮掩口鼻,另一隻手拿出手機打開手電筒功能,循著兒時的記憶,彎着腰深一腳淺一腳地朝五樓走去。
不知是否錯覺,每次經過樓梯拐角處之時,我總是隱約聽到一兩聲極其輕微的呼吸聲,聲音很輕柔很悠長,我拿不住到底是人的還是小動物的。
但是都已經到了這一步田地了,我只能咬着牙硬着頭皮往前走,只能在心底瘋狂地暗示自己,所聽到的聲音全部是因為緊張而產生的錯覺。
有驚無險地,我終於到了五樓。
看着空曠破敗的走廊,我長長鬆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條迅捷黑影猛地從我面前一閃而過!
緊接着,一隻似手非手的東西猛然從我身後扯住我的衣領,我還來不及反應,便感受到一股磅礴巨力直接把我向後面扯去!
力道之猛烈,使得我前面的衣領緊緊勒住我的咽喉,霎時間我便因缺氧和撞擊而頭暈眼花,此時我四肢無力,手機早已經不知掉落到了何處,就連象徵性的掙扎也做不出來,只能任由身後之人拉扯着我向後拖去,但是那股我一進教學樓就聞得到的腐臭卻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刺鼻,似乎那氣味的宿主就在我的身邊。
就在我意識越來越朦朧之際,我卻在耳邊陡然聽到一陣清脆的腳步聲傳來!
我用盡最後的力氣瞪大雙眼,依稀看見一個身形瘦削的黑衣人正以一種駭人聽聞的速度朝我衝刺過來,隱隱約約間我看不清他的長相,只能看到他手裏握着一把刀,一把與我方才在陽台幻覺之中看到的,一模一樣的刀。
不知為何,看到這把刀之際,我竟然難得地放鬆下來。
下一刻,我便理所當然地暈了過去。
在我意識將要消散的最後時刻,我似乎感覺到那個黑衣人走到了我的身邊,輕輕發出了一聲嘆息,似乎很猶豫,很掙扎。
等我再次醒過來之時,喉嚨還是有些微微發痛。
我一手扶着牆壁,從身下的報紙上慢慢爬起來,輕輕揉了揉喉嚨,心中無奈苦笑,沒想到一晚上我就暈過去兩次。
我還沒有站穩,一個略帶滄桑的聲音猛然從我身前傳來:“要是三分鐘之內你再醒不過來,我只能把你扇耳光扇醒了。”
我確確實實被這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急忙抬頭尋着聲音望去,卻見在我面前那窗戶處,正有一個黑衣人影透過窗戶看向外面,他穿着一身黑色緊身運動裝,身材有些消瘦,髮型是最普遍的平頭。
在他身下有着一地抿掉的煙屁股,而在他左手邊窗台上,豎著一個看起來挺高檔的夜市望遠鏡。
如果這是給我發短訊的那個人的話,想必他就是在這裏利用這個望遠鏡,看着我在校門口的一舉一動了。
我環視四周,確認了兩點:一、我此時確實是在當年五年級四班的教室里;二、整個教室里空空如也,只有我們兩個人,所以目前來說我應當是安全的。
黑衣人影並未回頭,但是他卻似乎能感受到我的動作,“不用看了,他們短時間內找不到這兒來。”
我背靠牆壁,試圖給自己一些安全感:“他們是誰?是不是方才在走廊里襲擊我的人?”
黑衣人影徐徐吐出數個煙圈,這時我才看清,他方才手裏一直握着一支煙,不過是以食指和拇指捏着煙屁股,煙頭朝向手心,如此一來除了他,別人很難看清他手裏還有一支煙。
他答非所問,沙啞着嗓音道:“來一根嗎?”
我盯着他的後背良久,原本想拒絕,但是最終卻心中一動,輕聲道:“來一根也可以。”
黑衣人影嗤笑一聲:“不要在我面前賣弄你的小聰明了,站在原地不要動,你若是敢往前邁一步,我保證讓你馬上再暈過去。”
心計被他一眼識破,我有些尷尬,剛剛抬起的右腳也緩緩收了回來。
他拿起窗台上的香煙和火機,依舊望着窗外,隨手向後一擲,我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香煙和火機便落到了我的懷裏。
香煙是普通的白沙,火機是超市裏的廉價火機。
我從中抽出一根點上,深深吸了一口之後問道:“這東西我給你扔過去?不過咱說實話,我準頭一向不怎麼樣,砸到你你可別怪我。”
黑衣人影擺擺手:“送你了,白沙我也抽不慣,勁太大了,辣嗓子。”
我聳了聳肩,隨意問到:“你似乎對我很了解?連我喜歡抽什麼煙都知道?”
“這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你身邊的人都知道。”
“不,他們不知道。”我注視着黑衣人影的後背,緩緩開口道,“我在外面一向不怎麼抽煙,與朋友在一起偶爾抽煙的時候也只是抽心悅之類的細煙,在外人面前,我從來沒抽過白沙。”
黑衣人抽煙的動作頓了頓,然後才苦笑道:“他媽的,沒想到你還是那麼狡詐,一不留神,就鑽入了你的套子裏。”
我再也忍受不住心中的疑惑,直接逼問道:“你到底是誰?如此大費周章地把我叫過來,即使是在對你一無所知的情況下,我還是來了,所以我希望你能對得起我的信任,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黑衣人影沉默了片刻,方才悠然說道:“首先我謝謝你的信任,但是請原諒我現在不能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只能說……我是你的朋友。”
眼看對方有鬆動的跡象,我立即步步緊逼:“我沒有如此鬼鬼祟祟的朋友!”
“鬼鬼祟祟?是啊……鬼鬼祟祟……”黑衣人影低頭頹廢地長嘆了一聲,似乎他很是疲憊與傷感,然後他又吸了一口煙,搖搖頭道,“這個世道變了,即使以前再風光再得意,現在我依然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一着走錯滿盤皆輸啊。”
既然他始終不肯透漏自己的身份,我只能換一個方向進攻:“好,姓名你不說,我不問,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叫我過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黑衣人影嘿嘿笑了笑,笑聲莫名其妙地使我感到有些詭異和恐懼:“我……我就是想看看你。”
“你他媽是個精神病吧!這麼大費周章地把我叫到這種鬼地方就是為了看看我?”我心裏被耍的火氣騰的一下燃燒起來,我就是個自以為是的傻瓜,一個沒頭沒尾的惡作劇,愣是讓我這個二傻子給當真了。
“別急……別急……”黑衣人影察覺到了我的失態,抽了一口煙之後安慰我兩句,正待說些什麼的時候,卻猛然彎腰一陣劇烈的咳嗽。
此時我才察覺到,他身上濃厚的煙草味道里,隱隱約約夾雜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他不是老煙槍!今夜之所以抽這麼味道濃烈的白沙,是想借煙草的味道遮掩住身上的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