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偷梁換柱
“鳳婷小姐這是在說我私會情郎?”南陌索性將話挑明。
鳳婷皺眉,沒想到她竟如此不知檢點,連這樣的話都說的出口。
鳳婷冷笑,面上浮現着的卻是一派天真,“將軍府雖是武將世家,可極為注重門風,希望姐姐謹言慎行,不要試圖抹黑將軍府的名聲。”
丫鬟梅雪拉了拉鳳婷的衣袖,這小姐怎的偏和嫡女給杠上了?
南陌見她如此,“做人,得講究證據的,你這三言兩語,說的我如此粗鄙不堪,你就算告訴任何人,僅憑一些風言風語就想治人的罪,就不怕別人以彼之道施還彼身嗎?”
鳳婷愕然,沒想到這個女子竟然敢這麼跟她說話,看來她是以為一個鬼醫的弟子有多麼了不得了?
鳳婷冷哼離開,走着瞧吧,梅雪急急跟上去。
南陌見此抿唇,到底還是個小丫頭,這麼耐不住性子。
南陌按打算來到清霓居,這是鳳夫人居住的地方。
方姑姑示意她進去。
南陌反倒有點兒近鄉情更怯,這是這具身體真正的生母,短短的片刻間,她的手心已經膩出了一層薄薄的汗。
這個母親,對於女兒的失蹤,耿耿於懷十多年,從來沒有片刻忘記過她的女兒。如果她也有母親,是不是此刻也會挂念着她?
可是前世今生,她根本沒有同母親相處的經驗,她可以毫不避諱地面對各式各樣的危險,並且保持清晰的頭腦,可是對於親情,她承認,她有點兒忌憚了。
方姑姑卻以為南陌這是怕了,溫言道:“沒事的,夫人她不會傷害到你的。”
南陌看着方姑姑頂着額頭上被砸傷的疤,還要如此勸她,就知道母親的品性為人如何了。
南陌上前推開門,見鳳夫人坐在桌邊,撐着下巴,整個人厭厭的,卻在看她進來之後,突然回神了。
鳳夫人一襲絹紗的暗花衣裙,一身雍容氣度自在,那衛氏的確比不過她這般的風采。
鳳夫人抬眼,眼眸里神采灼灼,“孩子,餓了嗎?娘下廚給你煮點兒東西吃。”
南陌發現她的眼睛聚焦似乎不太對勁兒,右手下意識覆上了鳳夫人的眼。
鳳夫人卻偏了頭,“無妨,看得見的。”
南陌心中有些酸澀,怪不得人人都說她哭瞎了眼,原來真是如此,連視物都不太清晰了。
“我不吃了,娘。”南陌艱難的叫出一句娘來。
鳳夫人眼眸亮了亮,心底微暖,卻假意嗔道:“你娘都病成這般模樣,你還不聽娘的。”
“娘,你這不是病。”南陌無可奈何道,她早已經看出來,這鳳夫人和鳳將軍嘔氣,故意裝瘋賣傻。
這鳳夫人簡直和個小孩子一樣,鳳將軍未必看不出來,卻也由着她鬧。
鳳夫人不顧南陌阻攔,非要讓南陌等着,自己去了清霓居的小廚房。
方姑姑和一眾婆子丫鬟想在在一旁幫襯着,卻被夫人以要親自動手的理由,給拒之門外。
方姑姑欣慰地看着,夫人在裏面忙裏忙外的,這麼多年來可是頭一遭,多虧這小姐回來了。到底是夫人福澤深厚,此生還能與小姐再續母女情緣。
這下好了,想來不久之後,將軍與夫人也會和好如初的。
自然,鳳夫人多年未下廚,做出來的東西,品相着實算不上太好。但是南陌對這些並不挑,只感佩於鳳夫人的一番心意,反倒安慰她挺好吃的。
這讓鳳夫人又是一番熱淚盈眶,看着南陌,覺得自家女兒哪看哪好,還如此懂事。
次日,南陌按照約定的時間去了安懷酒樓。最近她隱隱覺得木檀閣的人已經撤走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身份,讓慕容弋覺得她並非是像以前那般可以輕易玩弄於股掌間的人了。也或許是因為怕將木檀閣的人留得久了,會被鳳景玉覺察。
南陌和跑堂的小二知會了一聲,小二便將南陌引向二樓。
上了樓梯,“沈易笙”這三個字還沒叫出口,她的腳步便頓住了。
因為臨窗而坐的一主二仆,對她來說幾位熟悉。
木質鏤空的雕花格窗,景莫淮就坐在那裏,白衣素袍,清貴如斯。而一旁侍立的則是宿辛和爾升兩人。
南陌心下一緊,微抬的眉梢輕蹙,下意識後退了幾步。
坐着的素袍男子唇角滑過一個弧度,彷彿這些日子的未見只是尋常一般。
“便就這麼不願意見到我么?”景莫淮偏了頭,漆黑的墨發在陽光的照耀下泛着鴉青色。讓人覺得溫潤異常,只是單單用玉簪綰起。
南陌本不想和他多費時間,可是如果現在離開,和做賊心虛沒什麼區別。
她不想將同樣的錯誤在一個人的身上覆轍,所謂告別就應該徹底,景莫淮是個弄棋的高手,她不想時時刻刻成為他運籌帷幄的犧牲品,唯一可以避免的,就是離他遠點兒,再遠點兒。
但是很顯然,有些人不是她想避開就能避的。
“沈易笙呢?世子將他如何了?”南陌想定了,便不退反進。
他能在這個地方,必定是從沈易笙得了消息。
她的目光掃過宿辛和爾升兩人,最後落至在坐着的男子身上。
“我倒不知他所見的人是阿陌你,只是有些好奇,他費盡周折也要來這安懷酒樓,是為了哪位佳人。不想沈小侯爺風流至此,竟把主意打到我的人身上了。”
“誰是你的人?”南陌抓住了他話里的重點。
“你的頭髮散了。”景莫淮突然道。
說完這句話,他起身走至她的身後。一切自然而然,而又彷彿合該如此。
他修長的指節穿進她的發間,解開她鬆了的髮髻。卻似乎並不熟練,只是動作極盡溫柔,重新為她固定了發簪。
這樣的小心翼翼,總能讓南陌覺得自己是被他用心呵護着的。
“阿陌,說是一別兩寬,可我卻是想你的緊,”他將她的髮絲別在她的耳後,在耳際輕輕道。
這根本不是重點好不好。
南陌頓了頓,還是推開了他,“江南洛家籌辦的蘭芝會,肖亦辰是不是你的人?”
他居高臨下圈着她的腰身,“那阿陌就要問問木檀閣閣主了。”
“我現在問的是你。”南陌一時掙脫不得,便口不擇言道出口。
“你想知道?”他細瘦高挺的鼻樑在斑駁的光影下,顯得極其秀美。
如果扮作一個姑娘,不知是多少人的夢中人。
他低垂了眸子,“不是”。
肖亦辰並非是他的人,他不過是給那個人的局做了推手罷了。
“好,我沒有其他問題請教世子了,府裏頭還有事,南陌就告辭了。”
她幾乎用了全身力氣,掰開他的手掌,下了酒樓。
“阿陌,這世上求而不得的東西太多了。”身後的人似是感嘆,似是喟嘆,最終,一切都化為悄無聲息的靜。
只是南陌自己知道,她離開的時候,卻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平心而論,她對於景莫淮,沒有上升到愛的程度,只是喜歡而已。只是在當初那樣初來這裏,遇到了那樣逼仄絕望的境地。
那個時候,只要有一點兒光,她也會拼盡全力去抓住。所以才會出現那樣短暫的情感依賴。她不怪景莫淮將她視為棋子。可是她不能夠好了傷疤忘了疼。
在同樣的地方跌倒兩次,那是蠢。所以不管他是真心還是假意,她都會告誡自己,最好的做法便是遠離。
…………
“這曦月公主簡直目中無人。”衛氏死死攥着那張生辰宴的請帖,滿眼通紅,快能滴出血來。
高嬤嬤見她如此,滿面皸裂的干皮皺在一起,又舒展開來。
高嬤嬤拿過衛氏手中的請帖。
高嬤嬤是衛氏扶了姨娘后,自己選上來的人,在這府裏頭很得衛氏的信任。所以對於高嬤嬤一些不合規矩的舉動,衛氏是默許的。
原來是這樣。
高嬤嬤放下請帖,這往年公主府的請帖,是邀請鳳府的嫡女。可是畢竟鳳府一直以來是沒有嫡女存在的,所以像這種規格比較高的請帖,平素都是由鳳盈代替的。
這代替的人代替來代替去,反而讓人已經忘記了這原先本來嫡女的名頭是誰,而是鳳盈作為鳳家的小姐出席的場合越來越多。
固然鳳盈並非鳳將軍的嫡女,可也差不離了。
可是如今情況不同了,南陌回來了,雖然大晟的這些貴族們心裏並不怎麼待見她,但是她嫡女的身份卻是無人可以撼動的。
只要東盛國存在一天,除非南陌身死,鳳家就很難讓南陌給鳳盈騰位置,連陛下都不敢動這樣的心思,更遑論其他不知天高地厚的人。
再者,將軍的心思早就偏到這對母女身上了,一點兒也不顧衛姨娘操持鳳府的辛勞。
鳳盈苦心經營,在人前的口碑極好,衛氏覺得所有人都會喜歡鳳盈這樣的大家閨秀。
她自覺今年曦月公主的生辰宴,會做變動,請帖會改成鳳盈的名字,。畢竟鳳盈才是倍受京都追捧的鳳家小姐,而那個南陌,不過是個粗鄙之人。
再不濟,也是人們忌憚她的身份,邀請她同去。不過這一切的邀約,都建立在她做為鳳盈的陪襯的情況下。
可是,令衛氏萬萬沒想到的是,這請帖上請的人還是雷打不動的鳳府嫡女。
不知是不是公主府的人忘記了,循了去年的例子,還是有意給鳳盈難堪。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着實怪不到曦月公主的頭上去。拿曦月的話來說,這種費心勞神的事情,她根本就不會費這個心思。
鳳盈看見衛氏早早為她挑選好的衣服,牡丹花枝隱匿在裙擺的流光之間,透過光線,愈加光彩奪目。
心中才有了嫉恨的感覺,她以往雖然沒有佔着嫡女的名頭,但是行的便是鳳府嫡女之事。
而這個南陌憑空出現,什麼都要搶她的,一點兒也不顧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從窮鄉僻壤的地方來的女子,她到底哪裏來的底氣?
衛氏心中覺得不平,已經去鳳將軍那裏鬧了,將軍雖然愧對於鳳夫人母女,可也是真心疼愛鳳盈的。
衛氏雖然不得理,但是今年只讓南陌去曦月公主的生辰宴,無疑是要讓鳳盈委屈的。
鳳景玉想了想,道:“請帖有沒有是一回事,我鳳家的女兒要去,還有誰敢攔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