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窄

七十三、窄

自筠華知道羌族要過來商議互市的事兒那日起,便是有預感,今年這年只怕是不好過的,果不其然,墨昶這邊接到消息,說是羌族的隊伍已然啟程,據說若是沒得意外,那便是會在臘八那日到達。

墨昶這幾日也是因為這事兒,愈發地忙起來,又是只能到夜間回來攬了入睡的筠華睡過去。

到了臘八那日,羌族的隊伍到了大玥,墨昶奉命在金陵城外候着,等了兩個時辰,卻還是沒有見到那隊伍的半點身影。

墨昶面上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麼,只是身後有一些武將,本就是脾氣直的,再加上這些年大玥一直與羌族有戰火,心中更是不平。

“這羌族是個什麼意思,等了這麼久,若是真有急事派個人快馬過來不行嗎,這寒冬臘月的……”

“邊境小族罷了,若是實在不行,就直接……”

“欸!你可別亂說話,湛王不也是和我們一道等了這麼久,沒見他什麼話都是沒說嗎!”

後頭窸窸窣窣地傳過來許多聲音,墨昶心中雖也是不悅,但是面上不顯,往後冷冷看了一眼,那些人也是禁了聲。

墨昶心中清楚為何這麼做,這麼候着他們的緣由,若是可以,他又何嘗不想一舉端了羌族,但是內憂遠遠比外患可怕的許多。

又是過了一個時辰,才是遠遠地見到羌族的旗幟出現在視野里。

墨昶唇邊卻是浮現一笑,靜靜候着那隊伍愈來愈近。

等羌族的隊伍到了城門口,墨昶架馬上前了些許,對着領頭之人笑道:“都說羌族的駿馬乃是上佳之品,原本本王亦是如此以為,今日倒是叫我們開了眼界。”

墨昶先入為主的嘲諷沒有給對方一點面子,叫那為首騎在紅棕駿馬上的人面色一瞬間倒是頗為難看。

那人身着赭色長袍,外頭罩着茶色大氅,墨發做成一股一股的小辮再是在腦後一束,耳上是點綴着白銀耳飾,倒是不誇張。

赫連辰的面色在一瞬間又是飛快的變過來,亦是笑道:“知道湛王爺最善唇舌之戰,今日果然也是叫我等開了眼界。”

墨昶不欲多言,丟下一聲冷笑便是調轉了馬頭。

赫連辰深知被擺了一道,但是此處是大玥的地界,也是不得發作,便是狠狠地跟了上去。

一行人穿過金陵城中的主幹道,浩浩蕩蕩的,也是極為壯觀。

一處茶室內,筠華開了窗,高高地望下去,正好是見到墨昶領着羌族的人往宮裏頭去。

一旁的薛瑾亦是跟着筠華的視線往下看,道:“阿瀚今日是在宮內負責宮內的守衛安危,所以今晚的宮宴應當這一方面不會出岔子。”

筠華卻是不在意這個,只是示意了薛瑾看着下首的人,微笑道:“你瞧着大玥的隊伍中有誰?”

薛瑾聞言細細地看過去,此處不過只是二樓,看得也算分明,薛瑾在心裏頭默數下首的人,明白了筠華的用意,道:“謝景桓?”

筠華點了點頭,道:“他與嬛兒的是塵埃落定,謝氏到底也還是個大族,做不出死乞白賴的留住一個公主,但是我瞧着,他對着嬛兒除了愧疚之外,還是有些別的意思在。”

薛瑾也是個聰明的,筠華這麼說,自然也是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她也是知道墨昶對於墨嬛的關愛,出了這檔子事兒,怎麼可能還是對謝景桓好着臉色,但是謝景桓現在既然是在這隊伍中,那麼表明也是參與了這次與羌族商議互市的事的,這事兒又是由墨昶主持的,那麼也就免不了與墨昶打交道……

薛瑾對此也只是一笑,若只是與墨嬛那些個風花雪月的事情有關,那麼筠華也不會今日特意叫她出來來着坐一坐。

“你也是知道的,今晚宮宴,三品及以上的官員皆是可帶着家眷出席,怕的就是那位羌族的王子有些動作。”

薛瑾反應過來,問道:“和親?”

筠華只是高深莫測地笑笑,也會承認或是否認,目光一直追隨着最前面的那人往那去延伸。

夜幕漸漸降臨,筠華與薛瑾一道去了宮中,此次墨堯將宴席擺在棲梧閣,比起上回的落羽閣,大氣了不少,許也是想給羌族一個恢弘的印象罷了。

筠華來得不算早,沒和薛瑾說了幾句話便是見着墨堯與墨昶一道進來,也是不得不入席。

墨昶在筠華身側,倒是沒有管對面的赫連辰,親自為筠華斟酒,布菜,倒是叫筠華有些許不自在。

“阿湛。”筠華輕聲喚道,在大殿內倒也不起眼。

“嗯?”墨昶回頭笑眼盈盈的看着筠華,明亮的眸子裏是筠華有些迷茫的神情,只是墨昶面上倒是一副雲淡風輕,絲毫沒有不自在。

筠華有些驚異與墨昶的動作,但是想着墨昶也是有着自己的想法,此時只怕也是不便說,這幾日又是忙着也沒得時間說,故而筠華也沒再說話。

“一早便是聽聞湛王爺得了良人,原本以為不會是因為聖旨賜下的湛王妃,也不知是什麼人的謠傳。”對面的赫連辰看着墨昶對着筠華的愛護心中更是恨恨的,很不是個滋味,對着墨昶便是如此冷冷得出口。

墨昶這邊卻只是不緊不慢地往筠華的碗中放了一塊糕點,手上將玉著放在一旁,轉而握了筠華的手,沒有去看赫連辰,倒還是像閨中密語那般,不輕不響的聲音在殿內迴響。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墨昶話音堪堪落下,殿內原本有些個窸窣之聲剎那間更是沒了聲音,皆是向墨昶投去有些驚訝的目光。

墨昶倒是不覺其他,自個兒自得其樂地在那邊,沒覺得有些許不妥。

筠華這邊不知道是飲了酒的緣故還是因着墨昶的話,雙頰有些紅暈,身旁又是一道道以為身長的目光,不由得有些不自在。

筠華看了看身側依舊是悠閑自在的人,不由得將手伸到墨昶腰后,狠狠地掐了墨昶腰間的肉。

但是現金天氣冷,又是接見外來使臣,墨昶身上穿的自是多的,再加上筠華的力氣也是算不得大,所以這樣一來倒也是沒有多少感覺。

筠華自是知道,見着墨昶掃視了一眼殿內的人,那些人才是收回了探尋的目光,筠華卻依舊是有些個不自在,便是附在墨昶耳邊說了一句:“出去醒酒。”的話,也不管墨昶同不同意便是偷摸着走了出去。

墨昶也的確是不攔着,看着筠華有些慌亂的身影,唇邊的笑意加深了些許,隨後轉頭正好對上赫連辰的視線,原本的溫柔變成了冰冷一片。

筠華這邊走出來沒有多久,便是被迎面過來的冷風吹得有些寒冷。

“一別這麼幾年,你倒是越來越怕冷了啊。”不知道從哪邊傳出來的聲音,帶着嘲弄的笑意出聲。

筠華身後的習珍習慣性地護在筠華身前,手放在腰間,顯然是已經在軟劍劍柄的位置準備着。

筠華卻是一笑,吩咐了習珍下去。

習珍雖是不放心,但是也不敢違抗筠華。

“怕的不是天氣,怕的是人心。”筠華對着那聲音笑着回道,似是在和好友暢談一般。

隨之而起的腳步聲緩緩響起,在筠華身後站定。

筠華也是辨別出來,轉過身子,對着那邊的赫連辰,唇邊的笑意卻是叫人辨不清真假。

赫連辰“嘖”了一聲,笑道:“自你要回金陵開始,我就知道我們不會再能像之前那樣了,果然吶果然……湛王妃?”

赫連辰的話講得曖昧不明,筠華自然是知道赫連辰的意思,此時宮中行人往來最是繁雜,若是叫人聽了去,自然是能編排出許多來。

“大王子說的是那回我生擒你的那一回?”筠華笑意加深了些許,反問道。

赫連辰卻是不贊同地搖了搖頭,道:“嘖!什麼叫生擒,明明是你闖到了我們羌族的草原上,我不過是……”

“不過是箭術不如人,就連馬術也是不如一個半道出家的女子,可對?”筠華沒有給赫連辰留有餘地的打斷了去。

赫連辰雖是有一瞬間的愣住,但是又很快的恢復了笑容,道:“你說話還是那麼不留情面,要知道那時你可是差點成為了大王妃的。”

筠華即便是聽到這邊,也還是沒有收回面上的笑意,已然是早就預料到了赫連辰會提當年的事兒,含了一抹嘲諷,說道:“其實我一直想問大王子,若我不過只是普通的草原上的一個女孩兒,不知道大王子可否會如此?”

筠華說著亦是向赫連辰漸漸逼近了幾步:“大王子又有什麼好說的呢,不過是看在阿爹的面上罷了,不過倒是叫我好奇,大王子明明知道阿爹因為阿娘的事兒與羌族勢不兩立,這勇氣倒是可嘉的很。”

“畢竟虎刺,更比芍藥有些挑戰性。”赫連辰唇邊噙着風流笑容,看着筠華。

“何不試試龍牙楤木,通體的尖刺,定能叫大王子知道什麼叫做真正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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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月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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