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抑

七十二、抑

日子一日日過去,天氣卻是不見暖和,雪亦是越下愈大。

墨昶看着窗外飄着的雪,心中有些悵然若失,身後的墨成見着亦是不敢說話斂神屏氣的。

“將王妃中毒的事兒……再好好查查……”墨昶有些艱難地說出這一句話,墨成雖是有些驚愕,但是也不多問,領了吩咐就是安靜地退下。

阿姒……

最好……最好不是那個樣子……

墨昶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口中吐出的白氣也是儘快與屋外的白雪混合在一起,消散地無影無蹤……

筠華這邊正是在看着這一個月湛王府的賬簿,一旁的卉秋見着筠華看了一個時辰且是沒有休息的,也是心疼:“王妃要不歇一歇吧,仔細眼睛疼……”

筠華將手中的賬簿翻過一頁,笑道:“沒有多少了,看完了就好了,管家倒也是細心的,也沒有紕漏。”

卉秋沒得法子,只好靜靜地候着。

筠華看完賬簿,拿起一旁的茶盞,才碰到杯璧,便是一縮,失笑道:“竟是茶也涼了……”

卉秋聞言連忙是將茶撤了下去,換了一杯熱的上來。

筠華才飲下一口,習珍便是進來,髮絲上還是沾着雪粒。

“王妃,蘇將軍派人傳信過來了。”

筠華接過習珍遞上的小竹筒,也不急着打開,對着習珍道:“快些去擦擦,小心着了寒氣。”

習珍下去簡單地擦了擦,回來時,筠華已是展開了信件在那看着。

“習珍。”筠華見着習珍回來,便是收了信件,抬頭望向她,“去蕭府告知一聲,就說明兒我去見見阿瑾。”

習珍點了點頭下去。

卉秋在旁有些奇怪,問道:“王妃,這事兒為何要習珍親自去?”

筠華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第二日,筠華去了薛瑾這邊。

“外頭天寒地凍的,難為你還是特意來一趟。”薛瑾在門口早早地候着筠華,見着筠華到了,亦是忙不迭地迎上去。

筠華不過也是笑了笑,與薛瑾一道回了屋子。

“怎麼說?”薛瑾屏退了所有人,面上的笑意也是一收,一臉的正色。

“阿爹那邊的消息是,安氏的人謹慎的很,沒有什麼動作,但是出現了一個人阿爹覺得有些異樣。”筠華亦是有些嚴肅,“薛瑤。”

薛瑾聞言驚訝,遲遲沒有反應過來,許久才是喃喃着:“怎會……”

“阿爹若不是有着七八成的把握只怕也是不會特意飛鴿傳書過來,到底是你的庶妹,所以我過來專門與你說,也是獨獨告訴了你一人。”

薛瑾凝眉深思,不由是想起了有關薛瑤的事情出來。

薛瑤是薛瑾的庶妹,其生母是薛夫人身邊去的一個大丫鬟,但是早些年替薛夫人擋了一次他們下毒暗害,於是身子有些孱弱,所以產下薛瑤便是去了,薛夫人念及其恩德,又是念着薛瑤可憐,便是接到了自己膝下將養着,但是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先天不足的原因,薛瑤亦是自幼身子孱弱,但是薛府好生將養着倒也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去年夏日的時候,外出中了暑氣,再加上舊疾的,竟是一下子就這麼去了……

但是此時蘇黎傳回消息竟是在隨行的人中發現了薛瑤的身影,且是男扮女裝着出現,叫筠華也不得不深思這其中的隱情。

“去年,你們可是確定親自將她下葬了的?”筠華問道。

薛瑾也是有些茫然,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她去世之時,我已然在蕭府,且她平日裏皆是輕聲細語的,時常跟在阿娘身後,府中的人雖是敬着,但是也沒多少影響,阿爹也是覺得去了一個庶女還是不要張揚的好,所以不過是府內行了事,蓋了棺木就是下了葬,其餘的也是沒有多看多做……”

“且阿爹那邊若只是發現了薛瑤也就罷了,並且還是見着她與安氏派去的安靖關係好的很,只怕這其中的事兒也是我們……”筠華沒有說下去,越想,越是覺得細思極恐。

當初薛瑤沒了的事兒她也是知道的,但是只道了一句“可惜”就也是過去了,只沒想到竟是這般的曲折迷離。

“一會兒我會趟薛府,問一問那事兒,晚些時候我派人給你送消息過來。”薛瑾如今也是覺得自己腦中思緒雜亂,有些不知道該怎麼辦,也只能送走了筠華自己靜一靜。

筠華雖是沒有在薛瑾那邊待上許久,但是湛王府與蕭府相差着還是有些路途的,再加上穿過一個鬧市,車夫也是不敢太快,故而到了王府已然是晌午的時候。

今日雪倒是停了,只是風吹過來還是有些冷冷的,見不得一絲的陽光。

筠華回了瀾娰居,發現院中一個人也是沒有,連留下來的卉秋都是不知道去了哪裏,筠華有些奇怪地進了屋。

屋內靜悄悄的,唯有一個墨昶在裏頭,聽到了聲響,轉頭看着筠華。

筠華總覺着有些不一樣,但是墨昶掩藏地極好,她也是看不出來到底是哪兒有些問題。

“阿姒,過來。”墨昶對着筠華輕聲說道。

習珍知趣地退了下去,帶上了門。

筠華走到墨昶面前,還未來得及反應,便是被一股大力牽引到了墨昶懷中,墨昶的動作突然,力道又是極大,緊緊地禁錮着筠華,似是要將懷中的人嵌到自己體內一般。

“阿湛……”筠華有些不明就以,此時的墨昶着實是奇怪。

墨昶沒有說話,只是緊緊地抱着筠華。

筠華此時才是感覺到不對勁來,現在的墨昶手上的力度極大,生怕不經意間筠華沒了……

筠華兀的反應過來,心中產生了一絲恐懼,那種自己最不願叫人知道的事情被發現的情境,整個人亦是像墜入冰窖那般,只覺得周身皆是寒氣逼人。

“以後……以後不要這般了……”不知過了多久,墨昶的聲音才是在筠華頭頂悠悠地響起,極力的忍耐與壓抑在這樣的環境中更是明顯。

筠華只是沉聲“嗯”了一句,在墨昶懷中點了點頭。

墨昶緩緩鬆開筠華,冰冷的指腹攀上筠華的面龐,似是在感受手下這份溫熱的真實,嘴唇有些顫抖,吐出的字眼亦是有些個顫抖:“阿姒……那幾日我是真的怕……我怕你不在了……我都是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下去……”

筠華聽着,平日裏不會輕易下來的清淚此時已然是沿着臉頰蜿蜒而下,心中萬沒有想此時這樣充滿了愧疚。

若是此時的墨昶大發雷霆,或許筠華還能不這麼的難受,但是墨昶沒有,他那麼隱忍着自己的情緒,那麼壓抑着自己的感受,不想嚇到筠華,不想暴怒之下會是控制不住的惡言相向……

筠華知道,墨昶心中這麼可能沒有怒意,怒她的自作主張,怒她的不愛惜自身……可是更多的,只怕還是心疼……

明知道安凝要下毒,自己發現了,卻依舊是順着安凝的動作來,為的就是將安凝拉下來。

筠華有時也曾問過自己,這樣的自己,這樣的做法與他們又有何異……說到底也不過是后宅之爭罷了。

“不會了……以後不會了……”筠華聲音亦是哽咽,看着墨昶的表情,心中亦是滿滿的痛惜。

“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想法。”墨昶輕柔地將筠華臉上的淚拭乾,心中也是明了,所以除了心疼筠華之外,更多的也是痛恨與自己,若是,若是自己再是考慮得周全一些,若是自己本事再大些,也不必如此……

“你和他們不同……你的目的是安氏,是有不臣之心的安氏,不是為了富貴權勢……”墨昶放緩了聲音,但是還是止不住顫抖的字眼,看着面前的人,其實心中很是清楚她的想法。

筠華卻是搖了搖頭,緊緊咬住嘴唇,亦是在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

“阿姒,都過去了……往後,萬不要如此了……凡事,有我。”墨昶雙手捧着筠華的臉,一字一頓,許下這承諾。

筠華拼了命地點了點頭,身子忍不住又是到了墨昶懷中,隨即是抑制不住的抽噎。

墨昶也只是緊緊地抱着,不多話。

他又何嘗不想自己隱忍下來,獨自一人消化這個消息,但是他不能,他不能確定筠華是否會有第二次的行為,他不能確定下回筠華是否會對自己更狠……

他也曾想對筠華髮泄自己的怒火,但是如此又能得到什麼,自己是怒的,但是怒的也不過是筠華竟是這麼傷了自己的身子……若是真的發了火,只怕面前人原本就是難受的身子連帶着心一道難受,這樣的場面也是他極不想看到的……

所以,哪怕當面戳穿會使筠華難受,哪怕壓抑自己壓抑得難受,也絕不會動怒半分,且他並不責怪筠華的自作主張,對自己的心狠,他只是心疼,心疼與筠華的苦心,心疼她的身子……

還好,所有的事情皆還是沒有發生得過於糟糕,沒有出現那樣叫他痛心疾首的場面,一切都是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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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窗月孤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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