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
春陽暖融灑下,金陵沐浴在一片喜慶之中,今日是大玥最負盛名之人湛王墨昶與蘇府嫡女的大婚。
玄色婚服,金線密織的芍藥牡丹花樣美不勝收,鏡中人烏絲佼佼者嬌面紅襯,玉帶珠花,凝脂白肌,春水秋翦。
賽過文君,顏如楚女,莫不過如此,
淡綠煙羅牡丹裙,逶邐拖地,玄色上裳,袖口領邊金紋花波,祥雲密勾,佛若嬋娟,動人心魄。
牡丹頭自是華貴大方,斜插碧玉龍鳳釵,眉心垂着紅玉珍珠流蘇,由朝陽五鳳釵銜着。
冰肌藏柳腰,襯領露酥胸,蘭蓮馨馨,瑰麗艷艷。
"湘裙斜曳顯金蓮,阿姒今日一顰一笑着實動人心魄。"薛瑾拉過筠華柔荑,指若削蔥,經一月細心料理,自是如玉凝脂白肌
筠華抿唇一笑,望着銅鏡中嬌人玉顏,用應有的笑容掩住心中情緒化
"一會兒由裴翊背着你前往前廳。"開口的當朝左相夫人,薛瑾的母親王氏,硃色衣冠頭面,雍容間儘是端莊。
筠華微微點頭哈腰垂下的流蘇顫顫而動。
夕陽正好,黃昏入暮,院內人聲響鬧嘈雜起來。
王氏為筠華蒙上大紅喜帕,與旁人雙雙簇擁下,將筠華送出屋去。
裴翊顯然已恭候多時,墨藍色華冠襯着溫潤公子的面相,微微笑着,等着筠華攀上自己背脊。
"抓好了。"裴翊輕聲說道。
筠華輕聲道一字"嗯",唇不知何故微微揚起,心中只道這聽芙居只怕是再難歸了罷了
裴翊踏着沉穩的步子,背上隱隱傳來的蘭馨之味,唇邊方才一直有的笑容產生了一絲僵硬,在他的印象中,筠華,一直很美好
耳邊鑼鼓喧天,眾人或真或假的祝賀聲,入目的僅是一片玄。
筠華穩穩落地,耳邊縱是再喧囂不斷,蘇黎熟悉的聲音透過千重枷鎖,沉沉落於筠華心間:"囡初長成,勿忘養育恩,盡侍夫家人,慎行需謹言,聽芙隨時歸。"
筠華莞爾一笑她的父親節依舊是如此不拘小節。只是聽芙隨時歸,何堪故人否。
一連串繁瑣的禮節完畢后,眾人又是用着筠華出了蘇府大門口。
蘇黎負手立於門前望着筠華一步一步上了轎車轎簾重重垂下的剎那間蘇黎只無奈嘆息一聲,親自撫養疼愛數十年的女兒,終是被推向進退不由己的漩渦中,到底還是自己這個做父親的無能罷了。。。。。
喜轎內的筠華帶着沉重的飾物,層層包裹的錦衣富貴卻又繁重,端正坐着。
轎子緩緩停下來筠華被扶着出轎,執過喜娘牽過來的紅綢,另一端應是她所謂的夫君罷。
不知他可願。。。
喜帕半掩的青石階梯,跨過火盆馬鞍,進了王府大門。
入了正廳,眾人祝賀歡喜的聲音有些嘈雜的傳來,同時還有禮監尖利的聲音。
"一拜天地。"
入目的玄色與金色流蘇緩緩搖曳。
"二拜君上。"
二人朝着皇宮的方向朝拜。
"夫妻對拜。"
玄色喜帕下是一雙墨色金線描邊的錦靴,其餘的,不見更多。
隨後筠華被丫鬟扶着,眾人擁着步向內院。
黃昏日暮途窮不過一息尚存
裝潢華貴卻不失風雅的屋內,可見也是精心佈置過的,眾人皆是屏息靜候,長明燭火安靜地燃着。
墨昶邁着極穩的步子大步進來,有些冷峻的氣息縈繞於高大健碩的身旁,眉目如削,唇鼻如雕,眸中亦是存着深不見底的冰冷。大掌一揮,一干侍從,即便是筠華的貼身侍女習珍,卉秋,甘棠等人亦是聽話地退下。
筠華自然知曉這動靜了卻是不動聲色,只覺着視野漸漸大起來,被暖人的燭光渲染的屋內裝潢收入眼底,自然不會忽視立於她面前的男子,湛王,墨昶。
墨昶將喜帕隨意扔在筠華身側,俯視着筠華,筠華的容貌隨時說不上傾城,卻也不是十分平庸,既有着大漠女子的爽練,又是將金陵貴女閨中大家的風範完美的融合其中。只是這太過平靜的目光卻是叫墨昶皺了皺眉。
盡顯尷尬的氣氛在四下寧靜的環境中,詭異叢生。
二人莫說是相顧無言,墨昶雖是低頭看着筠華,筠華卻是微微垂眸等着墨昶開口。
"凝兒身子不好,王妃,自便。"說罷也不等筠華反應過來便大步離去。
筠華唇邊閃過一抹淡然,隨着習珍等人匆匆進入的腳步聲,只是一副處之淡然的模樣。
"小姐,王爺他。。。。"甘棠最是耐不住性子,匆匆出口后,才覺着自己失言了,方才墨昶那一身冷冽出去時她們便猜到幾分,只是如今再問,莫不是又徒增傷心來。
"側妃身子不好,王爺照料,亦是合情合理。今日且乏了,歇下罷。"筠華只笑了笑,若說是不在意定是假的,然而若要說在意,卻又不知該在意些什麼。
"小姐。。。。"甘棠雖是明了方才出言有失,卻還是依舊放心不下筠華,甘棠跟着筠華多年,對於筠華這無所謂輕鬆的態度,只怕其心中還是有着隱隱失落在的。
"甘棠,是王妃。。。"一旁習珍顰眉說道,提醒着甘棠"謹言慎行"四字,甘棠愣了愣,連帶着筠華亦是斂了斂神色,暗暗一苦笑,這身份,當真是如此容易擔當的。
筠華遣了身邊的人下去,自己坐在榻上。
那日男子身上的雲紋玉佩,筠華方才看得分明,與墨昶腰間的別無二致,筠華不由疑惑,若真的是同一人,怎的前後差別倒是甚大,新婚之夜拋下正妻去了側室房中,即便筠華不想說出去,安凝不願張揚,那麼安氏又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筠華頗為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只覺着如今一個小小的湛王府也是疑雲重重,尤其是湛王墨昶身上,更是叫人看不透。
但到底是白日裏累了一日,筠華即便還想想些事情,卻也是敵不過倦意重重,睡了過去。
翌日,晨光輕柔地斜進素白的窗戶紙,玄色的裝潢此刻卻是無半點喜慶而言,透着些許冰冷。
筠華本就是淺眠,加之昨晚心緒有些不寧,即便白日是何等勞累,卻依舊無好眠在,面上層層倦色掩埋不住,令進來服侍筠華的習珍卉秋不禁擔憂。
筠華閉眸用指尖輕揉太陽穴,坐了一會兒便由二人服侍着起身。正梳洗着,甘棠匆匆進來,臉上滿是不忿,筠華不禁笑道:"怎的第一日,便有人與你氣受了。"
甘棠嘟着嘴,憤憤不平道:"明明側妃與王妃請安是規矩上的事,方才王爺卻派了人過來說側妃身子不好便免了這些,這不是。。。"甘棠不斷叫嚷着呢習珍卻抓着甘棠手臂示意停嘴。甘棠見筠華緩緩放下手中金簪,視野中的側臉未有什的神情變化,甘棠也自知自己情緒過大了些,便止了嘴。
筠華神情有些淡漠,只是微微停頓的雙手還是暴露了筠華的心思,卻也只是一笑,道:"無妨。"只兩字,其餘也不多言,一旁的卉秋卻是捕捉到筠華其中極力掩飾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