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孕
天還未擦亮,金陵東街這邊卻是聚集了許多人,車水馬龍的模樣一點都不像是時辰如此晚了的。
自先祖解了前朝留下的宵禁以來,金陵的西市、東街兩處成了最繁華的地帶,最不缺的便是酒肆勾欄。
東街最是出名便是倚芳閣,裏頭的藝伶皆非凡品不說,來者亦是非富即貴的,只與普通青樓不同的是,若是裏頭的姑娘不願與你一度春宵,哪怕你身後沾着文帝亦是無用的,傳聞這背後有着位貴主兒,文帝皆是敬着幾分的。
“王妃可知道,倚芳閣出事兒了。”筠華堪堪起身,甘棠便是進來對着筠華頗為神秘地說道。
筠華一笑道:“什麼事兒。”
“恩……我也是聽着採辦回來的管事說的,說是出了人命了。”甘棠的聲音難得地低了幾分。
筠華聞言,示意着甘棠繼續說下去。
“出事兒的是吏部侍郎袁定的之子,袁利,王妃知道的,他可是個整日沉迷酒色的紈絝,親爹剛下了獄,自已卻還是在倚芳閣尋歡作樂,聽說是與唐太後母家的人爭一個藝伎,那袁利出手傷了唐家公子,對方也是不客氣,卻是沒了輕重,叫那袁利……”甘棠沒有說下去,但是筠華卻是知道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筠華聞言並沒有說話,面色也是淡淡的,半晌才出聲道:“此事,聖上與太後會處理,既然事不關己,便也是別參合,今晚的中秋夜宴,都小心這些吧。”
一旁的三人應下。
“王妃,若是沒記錯,這袁定,似乎與薛姑娘那邊的薛氏有些關係。”卉秋像是想到了什麼,面色卻也是不好地開口道。
筠華聞言無奈嘆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是,阿瑾的的姑母是許給了袁定的,只是雖是阿瑾的姑母,卻是薛左相的庶妹,似乎,是不太親近的。”
“雖說不親近,奴婢聽聞這袁夫人也是到薛府求了好幾回了,但是皆是無功而返,今晚的夜宴,聖上吩咐三品及以上的官員皆是可以攜家眷赴宴,倒是只怕……”卉秋有些憂心地開口道。
筠華還沒說話,匆匆進屋的習珍附在筠華耳邊說了一句話,筠華聽完手中的玉簪滑落在地上,口中低聲呢喃着:“怎的如此快……”
筠華黛眉微皺,卻又是很快舒展開來,由身邊的人服侍着梳洗完畢。
待到日落時分,筠華動身準備着前往皇宮。
筠華行至大門口時,墨昶與安凝還未到來,筠華也是不急,恰好門口那幾株金桂開了,筠華便是到那邊賞玩着。
墨綠粗糙的枝葉圍着一團一團的小巧的桂花,香氣縈繞在鼻尖,初聞到好些,若是待得久了只怕也是覺得過於濃郁,反倒是不好的。
“幾日不見,門口的金桂倒是開了。”不遠處傳來的聲音倒是叫筠華回過神,轉過身,只見着安凝笑意盈盈地在墨昶身邊,身上淺紫的襦裙配着嫩黃的外裳,倒是溫婉好看的。
“此處與市井不過一牆之隔,落英院中的才是上佳。”墨昶雖是語氣淡漠,但是相比起與筠華說話時的神情,叫筠華都覺着這不同來,叫安凝看着,更是如此了。
安凝聞言果然是溫婉一笑,叫人瞧着當真是極為般配的璧人。
筠華看着安凝請罪來遲了,自己也是敷衍幾句,隨後便是上了馬車,眼瞧着墨昶上了安凝的馬車也是沒什麼變化,心中明了着原因。
馬車到了宮門口,已近黃昏,昏黃的餘暉籠着宮門口的眾人,今日清晨發生的事情想來已是人盡皆知的了,人群三三兩兩地聚攏在一道,大抵都是在說那起袁利與唐家的命案。
眾人見了湛王府的馬車過來,皆是放眼看過去,墨昶率先與眾人視線中出現,隨後便是伸手去扶安凝,而筠華卻是在另一輛馬車上由侍女攙扶着落地,這一下子親疏分別,眾人心中皆是明了。
筠華環顧着四周,不去關心眾人心中的想法,遠遠地見了薛瑾,兩人皆是極有默契地微微點了點頭,遠遠地問候了一聲。
不多時,眾人便是到了擺宴的落羽閣。
文帝與王皇後進來,唐太后藉著身子抱恙,卻是沒有出席,倒是筠華不曾見過的安太妃出席了。
安太妃是安國公安衍的嫡親妹妹,也是先帝的寵妃,膝下卻是無子,原本有着一個七皇子,只是先天不足,三歲時便是夭折了,安太妃生產時便是險些難產,落下病,又因為七皇子早夭,傷心過度,毀了身子,竟是再也沒有產下一兒半女的。
筠華不過匆匆一瞥,安太妃通身的氣派倒是與安凝差不了多少,倒也是不奇怪的,畢竟是一個府里出來的,又都是嫡長女,自然是被自家母親寶貝着,好好教導着的。
“今日中秋,只奈何母後身子不爽,故而臣妾遣人不必備着那些絲竹管弦的歡快之音,換了舒緩的曲子,皇上覺着可還好?”皇后淺笑盈盈,對着墨堯道。
墨堯會心一笑道:“皇后的心思一向是最好的。”
墨堯的話音剛落,不大不小的乾嘔聲傳過來,令眾人尋聲望過去。
“這是怎麼了,可是膳食不合胃口?”安太妃頗為關切地出聲道。
“娘娘恕罪,早起便是身子不適,驚擾了娘娘,是臣婦的不是。”安凝一臉歉意,話語也是輕飄飄的,叫人瞧着的確是身子不爽利。
“既然是不適,那便宣太醫來瞧瞧。”皇后吩咐着,身邊的人會意,便是下去請了太醫過來。
安凝去了偏殿,不多時,太醫便是與安凝一道回了大廳。
“回皇上,皇后,側妃這是喜脈,已是一個月有餘。”
太醫的話一處,殿中的人表情各異。
“當真?那便是恭喜皇兄了!”墨嬛聞言自是高興無比,“此乃皇兄的長子,可得當心着。”
筠華見着墨嬛說道後來看着自己,心中明白,這既是警告,亦是炫耀。
“倒是我的疏忽了,竟是不知道妹妹有了身孕。”筠華身為湛王妃,此時自然是要說話的。
“也是我自己不注意,竟是有了身孕皆是不知,倒是惹得娘娘,王爺擔心。”安凝面上的笑容此時是收斂不住的,恰好墨昶在身側,身形便是向他這邊依偎了幾分。
一時間,倒是有不少恭維的話過來,只誰也沒有注意到墨堯與墨昶兩兄弟之間對視時眼中流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