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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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嬌的遺體被送到火葬場,由於沒有親屬簽字不能入殮,派出所民警打電話通知其圖平的家人來辦理相關手續。
兩天後,阿嬌的父親和弟弟,隨行來的還有家裏一位掌事的長輩,阿嬌要管他叫大爺,三人趕到晉城派出所,辦理完手續后,趕往殯儀館。
高嘉崇向民警請求過,阿嬌的家人來辦理後事時,麻煩通知下他。接到電話后,林鹿開車送高嘉崇去的殯儀館,江生扶着人下車,先進辦事大廳,林鹿去停車,一轉彎,看到一個佝僂的老人與蹲在牆角的男人說話。
“嘖嘖嘖,丟人得嘞,還給她帶回去?老祖宗可不會收這種傷風敗俗的女人,再說她一個橫死鬼,入祖墳不吉利,影響風水的。依着我的意思,”老人朝男人挪了半步,“隨隨便便弄一下就好了,她不是還有個飯店嗎?你和小志也沒什麼事情好做,想接就接過來,不想就賣掉,這死妮子還算有點良心,給你們留點錢。”
蹲在牆角的男人一直皺着眉,表情很厭惡。
林鹿腳步忽的頓住,她很久沒抽煙了,上次是跟阿嬌在醫院的陽台。不過,也只是聞聞煙味。
她從兜里摸出煙,低着頭,打火機對着煙頭。
在等着男人說話。
男人終於下決定了,“那就直接殮了,順路找個河。”
“……”
林鹿攥緊打火機,瞟眼男人,他穿着深色的棉衣,手肘處的袖子磨得有些發亮,背微駝,抽煙的時候總咳嗽。
打火機撥動,引燃煙頭,深吸一口時,火光赤紅,煙在肺內滾了圈又順着唇吐出,被風扯散。
她提步朝前走。
快到辦事大廳正門時,一個十七八歲的大男孩闖進林鹿視線,他有着與江生相仿的年紀,但卻沒有他身上那股子桀驁,他給人的印象中庸而木訥,看周圍的目光陌生的有些茫然。
林鹿看着他的膚色和手上的老繭,斷定與剛才的倆人是一起的。
台階上的人也注意到林鹿,她眉眼天生好看,惹得對方多看她幾眼。
林鹿慢慢的走過去,低頭抽口煙,他身後是垃圾箱,錯身而過時,她餘光掃到他回頭在看。
煙頭往垃圾箱上戳了戳,回頭問:
“你叫什麼名字?”
突然的主動讓他措手不及,對方似乎嚇一怔,支支吾吾的回了句:“曹志。”
是他了。
“把你姐的骨灰帶回家,記住沒?”
曹志眨眨眼,“……”
林鹿靠近一步,眼神銳利,鋒芒不減,眯起眼睛,不像笑,“把你姐的骨灰帶回去,聽見沒!”
她突然低喝,曹志哆嗦下,點點頭。
倏然,林鹿的目光落在他的手上,十七八的孩子手糙的不能看了,指甲縫裏嵌着泥,指腹的皮膚龜裂出一道道細小的裂口。
她深深呼出一口氣,儘可能保持溫和的語態,說:“你姐不容易,就算進不了你們家祖墳,也別讓她做個孤魂野鬼。”
曹志點頭。
林鹿越過他,進了後面的大門。
江生扶着高嘉崇坐在大廳長椅上,林鹿走過去問:“沒見着?”
江生說;“工作人員說出去商量事,還沒回來。”
“商量什麼事?”林鹿想如果是不帶走骨灰的事,她已經解決了。
江生把林鹿拉到一旁,與她低語,“阿嬌家人說沒錢承擔遺體美容費,讓直接火花。”
“……”
不等林鹿開口,那邊高嘉崇站起來,往辦公室里走。
林鹿知道他想幹嘛,江生也知道,倆人誰也沒攔着,看着高嘉崇進去后不會兒功夫又出來,直奔門外走。
路過兩人時,他說句,“我去給她買身衣服,走也要讓她走的體面。”
阿嬌父親得知高嘉崇出的喪葬費,直感謝他,高嘉崇撥開他的手,說句‘沒什麼’。
瞻仰遺容時,高嘉崇哭得最凶,比阿嬌的親人哭得都凶。
林鹿在一旁心裏酸楚,卻只嘆,人生不易。
骨灰裝好后,曹志要把阿嬌的骨灰帶回去,被另外兩人阻攔,還挨了父親一耳光,但他堅持把骨灰抱走了。
看着三人遠去的背影,林鹿啟動車,越野車路過曹志時,林鹿看到他緊緊的摟着骨灰盒。
這個弟弟,想必是她家中唯一惦記,也唯一挂念阿嬌的人了。
驢肉館第二天貼了出兌的牌子,沒幾天店兌出去了,低於市價,店員還是原來的人,老闆換了。
從此,阿嬌這個人,她的事,很快消失在大眾的視線里,而眾人茶餘飯後的談資又找到了新話題,某明星大婚。
呵呵,這世上的話題,從來都不缺的,不是嗎?!
……
濟源市
有人影從抹黑的巷子走出,來到街口轉角的小超市,門口放着部公用電話,這年代人人都有手機,公用電話已經很久沒用了,上面矇著一層灰塵,數字鍵磨得殘缺不全,用紙寫的本機號碼貼在顯示屏下。
他按下一串號碼,接通后又掛斷,他又重播過去,再掛斷,連續三次,第四次撥過去他沒再掛斷,過會兒,接通了。
“喂,”對方低低的一聲。
衛瓊輝確認無誤,才說:“我們見一面。”
閆鑫陽冷笑,“見一面,我敢嗎?”
“你什麼意思?”衛瓊輝語氣不善。
“你還問我什麼意思,你的人反水看不出來?”閆鑫陽低喝,這幾天他東躲西藏也不好過。
衛瓊輝氣不打一處來,看眼窩在擺滿小零食貨架后的老闆,壓低聲音說:“怎麼不說是你的人被盯了。”
“大輝,這時候就別狗咬狗了。”閆鑫陽身處一間小出租屋裏,窗帘緊閉,他人坐在陰影里跟塊腐朽的木頭。
“岔子出在萬英身上。”衛瓊輝一口咬定。
閆鑫陽身子往前傾,手肘拄着膝蓋,嘴角冷佞的勾起,“如果真是她被跟了,你我的日子也就倒頭了。”
“……”衛瓊輝心一沉,“現在怎麼辦?”
閆鑫陽哼笑下,“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自求多福吧。”
說完,閆鑫陽掛了電話,他罵了句,把手機一關,收拾下東西,離開出租屋,這裏呆不了了。
衛瓊輝壓了壓帽檐,付完電話費,轉身出了超市。
他走到巷子中央,看到前面有倆人影往外走,他往旁邊讓了讓,人影又奔着他的方向加快腳步,他回頭看眼,後面也有倆人。
“……”一前一後,壞了。
衛瓊輝手摸進兜里,攥住一把匕首,看着兩人中間的空擋,心裏續着一股勁,只待合適時機衝過去。
夜深而沉,突然衛瓊輝猛地加速,前後兩伙人也同時發力朝他衝過去。
眼看着要衝過去時,衛瓊輝背上的衣服被拉住,他人往後趔趄,匕首抽出,照着那人刺去,慌亂中聽到有人大喊,“小心!”
下一秒,衛瓊輝的手腕被一掌劈下,手一麻,匕首掉落,緊接着被人撲倒在地,兩手死死控制住,臉緊貼着地面,他聞到了泥土的味道。
塵歸塵,土歸土,因果必報。
衛瓊輝被捕,連夜突審,為了爭取寬大處理,他供述了與閆鑫陽合夥進行拐賣兒童的犯罪事實,該團伙涉案人員近百人,涉案區域橫跨十多個省份,他與閆鑫陽是上線,萬英是中間人,負責銷售給買家,其下線網絡人數達103人。
九月底,警方抓獲衛瓊輝下線鄭某等四名嫌疑人,經查明鄭某與其堂弟等四人從雲南、廣西、貴州等省區拐賣30多名兒童到福建省泉州、三明等地販賣,並成功解救六名被拐兒童。進一步偵查,發現另一個涉及江西、浙江、安徽、雲南及福建省泉州、漳州、三明、龍岩等地的拐賣兒童犯罪網絡。
十月二日,晉城時警方聯合福建省公安廳與江西、浙江、安徽、雲南等警方密切配合,進行二次集中抓捕中,抓獲楊某等66名犯罪嫌疑人,解救13名被拐兒童。
十月十五日,申城進行第三次集中抓捕活動,將邱某等32名犯罪嫌疑人抓獲,解救被拐兒童12名。
十月二十日,全部被解決兒童的DNA將進行與親人的統一比對,公安部“打拐辦”、晉城市公安局舉行了認親儀式。
十月底,刑警隊的新任隊長邢義給江生打去電話。
此時,江生剛下課,他拿出手機看眼號碼。“喂?”
“是江生嗎?”
“是我。”
“我是晉城刑警大隊邢義。”
教室有點吵,江生走到教室窗邊,“您好。”
“關於你家人的下落……
江生掛斷電話衝出教室,撞得桌椅吱嘎亂響。
同學們看着他背影,有人說:“幹嘛呢?跟投胎一樣。”
江生衝到大街上,攔下一輛出租車坐進副駕,“刑警隊,快開車。”
司機看他粗喘着氣,啟車駛離。
到刑警隊前,江生扔了錢跑下車,連車門都沒關,司機叫了聲:“找你錢。”
話還沒喊完,人已經跑進刑警大隊了。
到邢義辦公室前,江生大口喘着氣,推門進去眼睛直盯盯看着邢義,“人,人在哪?”
邢義看到他,起身走過來,拉開一把椅子,“先坐會兒。”
江生喘得說不出話,一個勁擺手,示意不用。
“我,我,”他嗓子幹了,狠狠吞咽口,“我家人,在哪?”
邢義說:“你先坐下。”
江生看着他,緩緩坐下。
邢義給江生倒杯水,放他面前,“喝口水。”
江生拿起來,一口喝完。
坐也坐了,水也喝了,“說吧。”
邢義擰着眉心,一臉正氣,看江生的目光有些難言。
“您說吧,”江生不想再這麼煎熬了。
邢義點下頭,“衛瓊輝為了爭取寬大處理,交代了閆鑫陽十多年前的一樁交通肇事案,案件我們已經核實,事發地在通州,閆鑫陽當時是一名大貨司機,專門跑通州到晉城的,途徑通州翔遠縣時,與一輛轎車發生刮蹭,當時小轎車失控翻下路基,司機和副駕的婦女當場死亡,但夫妻倆用自己的身體護住懷中的孩子,那個孩子就是你。由於事發路段人跡罕至,並沒有人注意到事故,他把你抱走了,交給萬英,再由萬英的下線劉奔將你賣給了曹老五。”
江生無意識的將手裏的紙杯捏皺了,一直盯着邢義,眼圈慢慢泛紅。
原來,找了多年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
“江生,”邢義拿出兩人的資料,放在桌上,“這是你父母的照片,不過還需要做進一步的DNA確認,才能最終認定親緣關係。還有,你的叔叔明天來晉城。”
江生並沒有聽,而是翻開面前的文檔。
照片老舊泛黃,背景在西湖邊,男人英俊瀟洒穿着風雅,女人穿着件鵝黃色的裙子溫婉漂亮,男人摟着女人的肩膀,女人笑起來甜甜的,男人旁邊放着畫架,畫布上是著名的西湖雷峰塔。
江生看着男人挽起的袖口,手腕上還有油彩的痕迹,眼淚瞬間濕了眼眶。
他猜過的,他喜歡繪畫,也許是遺傳了父母。
現在可以確定,他遺傳了父親的天賦。
江生走出刑警隊,站在熙熙攘攘的馬路邊,身邊車來車往,他坐在路邊的台階上,拿出手機給林鹿打去電話。
“林鹿,”
林鹿正在設計一款香水廣告的服裝。
“嗯?下課了?”
江生抽下鼻子,林鹿瞬間聽出不對勁,“你在哪?怎麼了?”
“林鹿,”江生閉上眼,“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