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人心善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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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宇的車開出醫院,江生回到病房,高嘉崇看他臉色不對,問句:
“又沒盯到人?”
江生把門先關上,回到病床邊,聲音壓得低,“丁宇剛才去看閆鑫陽了。”
高嘉崇眼睛一亮,這說明萬英和閆鑫陽的關係是鐵板釘釘了。
“接下來怎麼辦?”
江生垂眼,沉吟片刻,“我出去趟。”
“這麼晚去哪?”
高嘉崇的話被江生甩在背後。
到衛視樓家屬院時,江生沒直接上去,他打了通電話,緊接着五樓的樓道里聲控燈亮起,緊接着隨着腳步聲,由上至下的一直亮到一樓。
王隊長從樓里走出來,“我就知道你沒這麼容易放手。”
江生笑了笑,“老師不總教我們,做事要有始有終嘛。”
王隊長看他眼,有責怪也有無奈,“這事危險,不是你能碰的。”他拿着車鑰匙,往一輛黑色轎車走去,“走吧。”
江生跟着上車,轎車披着夜色駛上公路。
彼時,葉珏君從出租車上下來。
她付完車費,回頭張望下,黑夜下的城市,平添幾分難得的平靜。車流如時斷時續的小溪水,偶爾從眼前經過,又在分叉路口消失。
前面是一群樓區,葉珏君打電話:“我到了。”
電話里不知說了什麼,葉珏君掛了電話,往一家燒烤店走。
進店后,服務生招呼她入座,葉珏君說句:“找人。”便上樓了。
包間不大,一個門挨着一個,燒烤店的生意興隆,二樓也吵吵嚷嚷。
葉珏君走到4號包廂,敲敲門,進去了。
闔上拉門,葉珏君看到坐在床邊的衛瓊輝,從這個角度俯瞰整片街景。
怪不得讓她到路口再給他打電話,告知地址,確定沒人跟蹤才讓她上來,也是個謹慎的人。
“坐,弟妹。”衛瓊輝話不多,不苟言笑。
雖然見過幾次面,但衛瓊輝始終給葉珏君很嚴肅的印象。
葉珏君坐在對面,桌上點着一些烤串,但顯然衛瓊輝一口沒動,他說:“吃吧,點上來的。”
葉珏君婉拒了。“我說句話就走。”
衛瓊輝也不是真來吃燒烤的,他頜首,直奔主題,“閆三讓你更我說什麼?”
葉珏君把原話一字不差的轉達,“他讓我告訴你,有人查他,讓你小心。”
衛瓊輝並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只漠然的點點頭,“知道了。”
葉珏君拿起手包,“沒別的事我走了。”
“去下面的小吃街逛一圈,買點東西再打車回去。”衛瓊輝囑咐。
葉珏君拿起包,“好。”
人走衛瓊輝沒送,他把座位旁的帽子戴上,將現金放在桌上,把服務生喊來,“打包帶走。”
拎着打包的肉串直接從燒烤店後門離開,穿過陰暗的巷子,不遠有個垃圾箱,他經過時,抬手一松,打包的肉串全部扔進去。
這邊,葉珏君按照衛瓊輝的說的,在小吃街買些方便吃的宵夜帶回去醫院。
衛瓊輝回到住處,打電話給一個號碼。
“通知下面的人,最近不接生意。”
電話那段回:“有兩批貨在路上怎麼辦?”
‘嘖’衛瓊輝不悅的皺眉,“什麼時候接的?怎麼沒通知我?”
“英姐要的,說是急。我想着告訴你,結果家裏老婆要生孩子,一忙我就給忘了。”
衛瓊輝臉一沉,“現在風聲緊,閆三好像讓人盯上了,你這次走貨要小心,接貨讓英姐接,其他人出面一概不去。”
“明白了,你怕有詐?”
“嗯。”
掛斷電話,衛瓊輝把柜子裏的旅行包拿出來,打開衣櫥從裏面翻找出幾套衣服,塞進包里,又去抽屜里把所有現金和證件一股腦的放進去,拉鏈一拉,拎着包又出門了。
下線有了衛瓊輝的指點,再聯繫時直接越過中間人,打給了萬英。
此時,夜裏十二點,萬英剛準備睡覺,剛躺在床上,手機響了。
“喂?”她語氣里有明顯的不耐煩。
“英姐,我是貨場,你有兩袋貨在我這,來取。”
萬英看眼號碼,公用電話亭打的。
“你們打給我了?”
“我們是順路帶貨,你趕緊取走,我們要趕路。”
“……”萬英想了想,“幾號貨場?我讓人去取。”
“不行,這個必須本人來,不然我們只能退回去。”
這是不見人不給貨了。“好,地址。”
對方報個地址,萬英掛斷電話開始穿衣服,丁宇剛從浴室出來,“你要出去?”
萬英變穿衣服邊應,丁宇在浴室里聽到她剛才在打電話,想起前幾天在安全通道里與萬英對話的男人。
“你想找江生?”
“……”萬英擰眉回頭,一巴掌甩過去,丁宇臉頰一偏,只聽萬英罵了句,“別他媽在我面前提他。”
萬英氣呼呼的走了。
萬英的車在市內轉了幾圈,確定沒人跟蹤后,開往西區的物流貨場。
午夜時分,物流貨場偏離市區,這裏寂靜啞然。電子門留着一輛車經過的空間,萬英的驅車駛入。
她繞了一圈,在貨場西北角看到有車燈閃了兩下,直奔那處開去。
四周漆黑,除了風聲,就是魍魎的樹影,看着有點可怖。
等車停下,萬英沒急着下去,對方也等了片刻,才從駕駛室里跳下來。
萬英的車沒熄火,她點根煙,對方走過來,敲敲車窗。
車窗降下一道縫,連手都伸不進來,煙隨着開啟的縫隙往外散。
“英姐?”對方問。
萬英應,“嗯。”又問:“貨呢?”
對方問:“錢呢?”
萬英拉開手包,從裏面拿出一沓錢,剛好夠縫隙的距離。她堅持,“貨呢?”
對方朝暗處擺下手,萬英看着由遠及近走來倆女人,一人懷裏抱着一個。
“車鎖開下。”對方說。
萬英把大燈打開,打量兩個女人下,灰頭土臉,頭髮凌亂,其中一人還抱着頭巾,看着土裏土氣的。
“把貨放後座。”萬英對車外人說,那人往後座指,“放後座。”
倆女人一左一右分開走到車后,萬英打開後車門的暗鎖,倆女人拉開車門,把懷裏的倆布包放座位上,萬英把錢順着車縫遞出去,那人接了錢。
萬英回頭問句,“喂葯沒?”
一女人回:“餵了,能一直睡。”又把兜里的奶瓶放座位上,“哭了給喝這個。”
萬英嗯一聲,剛回頭,餘光里黑影朝她撲過來,萬英心裏幾乎是一瞬,便知道完了!
“別動,警察!”圍着頭巾的女人動作利索,一下控制住萬英。
……
與此同時,醫院病房裏。
閆鑫陽翻來覆去的睡不着,他從床上坐起,走到床邊,看眼醫院的前的街面。
遠處有警燈閃爍,忽隱忽現。
他抄起柜子裏的外套,拎着床下的鞋,光腳走出病房,將門關上后,從安全通道離開。
等警察趕到,病房裏只剩一連茫然的葉珏君。
她被帶到刑警隊問話。
“我不知道閆鑫陽去哪了,我真的不知道。”
詢問警官一臉嚴肅,“你最好配合我們工作,閆鑫陽涉嫌拐賣兒童的惡性案件,你知情不報,涉嫌包庇罪。”
葉珏君心裏慌,“我真的不知道,要不是你們來,我連他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詢問到下半夜快兩點,大家都疲憊了,從葉珏君那並沒有得到有價值的線索,他的手機目前也打不通。
葉珏君被送回住處,並告知如果閆鑫陽聯繫她,一定要通知。
……
高嘉崇睜開眼時,江生躺在陪護床上,他眼底有暗色的陰影。
門忽然開了,高嘉崇尋聲看去,林鹿走進來。
“鹿姐,”高嘉崇一聲,旁邊還睡着的人睜開眼,“你來了。”江生坐起來,林鹿走到他面前,勾起江生的下巴,皺着眉,“你昨晚沒睡好?”
江生抓了抓頭,睡眼惺忪的回:“昨晚嘉崇一直吵着疼,我沒怎麼睡。”
他瞟眼床上的人,高嘉崇接受到信號,立馬應,“是啊,昨晚可疼了。”
林鹿也沒多想,“那你再睡會兒。”
江生握住林鹿的手,把人拉過來坐在床邊,“你來了,我還睡什麼。”
倆人可有兩天沒見了,江生的眼睛就跟長在林鹿身上似得,“阿姨怎麼樣?”
“老樣子,清醒的時候不多。”林鹿已經分出一間房,專門讓瀟姐住那照顧人,“你們還沒吃早飯吧。”
江生看下時間,才六點半。
“沒呢。”
林鹿拉江生的手,“走,咱們倆去買。”
江生起來穿外套,問下高嘉崇想吃什麼,倆人出門往樓梯走。
“什麼事?”江生問林鹿。
她這麼早來,不會只為了叫他一起買早點。
“出去說。”
江生點頭。
倆人走出住院部,路面濕漉,天沒亮時,下過一場雨,氣溫偏低。
林鹿說:“阿嬌的照片和視頻被人放在網上了,連同她飯店的地址,還有個人信息都被曝光了。”
江生心一磕。
“阿良還在逃,不過,他攪出這麼大事,警察逮他更容易了。”
現在技術手段發達,你以為在網上發佈視頻就沒人知道你是誰。
林鹿只想罵阿良一句,蠢得跟個豬似得。
他發佈的視頻正好就暴露他的IP位址,找他更容易了。
“現在阿嬌的飯店關門了,朋友圈裏傳得都是這種小視頻,你盡量開導下嘉崇,讓他還是別趟這趟渾水。”
江生擰着眉,“知道了。”又問,“阿嬌沒事吧?”
林鹿手摸着兜里的煙盒,說:“永遠別低估鍵盤俠自命不凡的正義感,一邊看着視頻,一邊罵人不要臉。現在阿嬌手機打不通。”
“她不能想不開吧?”
林鹿:“我哪知道。”
她來就是通知下江生,別讓高嘉崇知道這事。
可有些事,並不是你不想,就不會發生的。
在強大的輿論壓力下,阿嬌的心裏承受着無法排解的陰鬱,連去超市買東西,都被人指指點點,還有對她不懷好意的笑。
一些經過她身邊的男青年,還問她多少錢一宿。手機里的信息更是下流不堪。阿嬌連着一周沒有去看高嘉崇,他也漸漸察覺不對,開始打電話給阿嬌,也讓江生幫着去找人,可誰也找不到她,飯店裏沒有,她在晉城也沒朋友,這個人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直到,視頻發佈出去的一個月,阿嬌給高嘉崇發去一條信息,然後萬念俱灰的站在了晉城商貿中心的露台上。
嘉崇,謝謝老天讓我遇到你,也很感激我們相處的這段時光,我是個有過去的人,太陰暗也太骯髒,我沒資格擁有純潔的愛情,更沒資格擁有你,我希望下輩子我們會遇到。我是純潔的,你也依然會喜歡我。希望不是奢望。
再見,嘉崇。
當高嘉崇看到信息的那刻,捂住傷口要去找阿嬌。
林鹿開着車,江生扶着高嘉崇坐進車裏,滿大街找人。
阿嬌的手機一直打不通,朋友圈裏忽然有人發佈一條信息。
視頻及配文,晉城商貿中心大樓有人跳樓。
接連的視頻,一條接着一條,配文如下:
第二條:尼瑪,為了等你跳下來,我在樓頂上了一個小時太陽了。
第三條:尼瑪,你到底跳不跳?我這年齡小能等出你嗎?跳吧,騷年,一跳解千愁……
第四條:尼瑪呀,樓下好熱的,快跳啊,誰不跳誰孫子。
江生心說,壞了!
高嘉崇點開視頻,眼睛瞪得碩大,一直到鏡頭拉到最大,他捏着手機的手開始抖。
忽的對林鹿大喊:“去貿易中心,去貿易中心!”
林鹿大把方向,車頭調轉,直奔貿易中心開去。
此時,阿嬌站在樓頂,眼睛裏一絲光亮都沒有,迷茫的看着遠處。
風在耳邊,頭髮撒開的飛起。
樓下的人在起鬨,大笑,還有替她鼓勁讓她趕緊跳下去的。
她驀地的想笑,在她被人拐騙時,沒有人關心,在她被迫賣淫時,沒有人幫助,在她被馬夫當街暴打時,更沒一個人投來同情的目光,反而在她決定結束生命時,這麼多陌生人冒出來,關注起她了。
樓下圍觀的人越聚越多,有人等得不耐煩,衝著樓上大喊:
“跳啊,快點跳,還要回家做飯呢。”
聞聲,周圍一群人跟着鬨笑。
不知是誰起的頭,跟喊口號似得,喊起來,“跳啊,1,2。跳啊,1,2。”
人聲鼎沸,如浪似潮。
阿嬌迎風俯瞰樓下,嘴角扯起一抹淡淡的笑。
消防員從樓上繫着繩子降下,站在阿嬌不遠處,開始安慰她不要跳,有什麼事情,都可以解決,想想家人朋友,還有那些關心愛你的人。
可阿嬌聽不進去,她看眼消防員無力的搖頭,眼裏一絲留戀的都沒有。
高嘉崇衝到樓上時,腹部的紗布有淡淡的血絲滲出來,他滿頭大汗,對着現場民警說:“我是她朋友,我去勸勸。”
高嘉崇半個身子探出護欄外,剛要衝樓下喊,只見阿嬌邁出最後一步。
消防員情急下去拉人,抓住阿嬌的一隻手臂,人盪在半空。
“阿嬌——”高嘉崇大喊一聲,“不要,不要……”
阿嬌看到頭頂的高嘉崇,對他笑下,她伸出手,消防員對她大喊,“抓住我,抓住我,別鬆手,”
可下個字,便被阿嬌掰掉他手指的動作止住了,消防員和高嘉崇同時喊:
“不要,不要,別鬆手……別……”
阿嬌最後說了句:“謝謝你,讓我走吧。”
人墜下去,下面一片叫好聲……
消防員捶着牆壁,撕心裂肺的大哭,高嘉崇捂住傷口直接癱坐在地上,頭向後撞着牆壁嚎啕大哭。
樓上是哭聲,樓下是笑聲。
這個世界很溫暖,這個世界又很殘忍。
林鹿攥着護欄,俯瞰下面舉着手機,面帶笑容和好奇的人群,她閉了下眼,胸腔內的憋悶感,壓得她頭暈目眩。
她從不是個善良的人,但此刻,她卻希望,人心善從,惡小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