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按摩

第九章 按摩

尤一曼是什麼人?她就是條美女蛇。冷不丁冰冰涼的鱗片纏上了你,吐着蛇杏一口毒牙要在你喉嚨口。一個不靠男人就能爬到高位的女人總是叫人警惕的,她雖八面玲瓏,處處結交好友,可男人們沒有幾個當真把她放在眼裏,而小心眼的又在心底操心她的忠誠,畢竟是萃秀里出身的妓,誰都不能保證這女人會不會翻臉不認人,下了床就把自己的消息賣了。

那麼多人裏頭,能一直跟尤一曼做生意的,只有霍左。也就他一直以來能與尤一曼合作妥當,互有收益,各取好處。他人看尤一曼,只看見這個女人的風騷貪婪,卻沒看見她敢一口氣開三家吞三家,前前後後又壓進三家的魄力。

霍左與她早年相識,至今也有二十幾年,顛簸江湖中,只有跟她能說上一兩句交心話。這份情誼與一般男女之間不同,像是這大上海波濤里兩根纏在一塊的浮萍,似親人,勝親人。尤一曼待他深厚,霍左不論如何也都照拂着她。

只因為一個人,褚秀秀。是霍左還未進霍宅前的娘,也是把尤一曼撫養長大的女人。

霍左想做什麼她都縱着他,容着他,即便是尋常事態所不容的,她也縱着。清苑小館裏頭常年為霍左備着的小廝就是這樣來的。不能叫外人知,堂堂霍家當家人有這般喜好怎麼行,就算是兔兒爺也不該是雌伏的那一個,可霍左偏偏就好得那一口。

這男人每隔一段時間就上尤一曼這“按摩泄火”。

今日也如尋常,泡過了熱水澡以後,霍左自顧自在床上躺了,點一支煙靠在床頭,低頭把玩着那隻不值多少錢的銅打火機。尤一曼飯時提起的過往他並不想去回憶,與霍從義那老傢伙有關係,與這個當初送自己銅打火機的人也有關係,也與如今自己這走後門的癮有點關係。只是這兩人如今都早不在世上了,單留這樣一隻打火機,偶爾提醒着自己十幾年前發瘋似的情障。

在那門外傳來敲門聲,霍左把打火機放到床頭柜上,拿了小煙灰缸放在枕頭邊,翻過身趴在床上,跟門外道:“進來。”

聽聲音,門打開又關上了,人從外頭走進來。霍左也不去看他,只是自顧自抽着煙:“清楚規矩的吧?”

那人悶悶一聲,當做了應答。男人的頭搭在胳膊上捋過半乾的黑髮:“那就來吧。”

聽身後一陣窸窣聲響起,身後的青年男人從桌上拿了按摩用的油膏過來,在手裏搓熱的伸手覆上了霍左的裸露的雙肩。趴在那兒的男人本是合上眼決定好好享受,卻在那雙手觸碰到自己肌膚一剎將眼睜開,反手一把捏住了那人手腕,轉過頭去。

“沈一弓?”

沈一弓被他這一招嚇得差點把裝油膏的瓷瓶掉在地上。這少年站在窗邊,一副慌張的模樣,低着頭垂着眼不敢去看他。

霍左一把扯回了浴巾遮住了重要部位,皺眉低呵道:“你怎麼到這地方來了?誰容許你進屋!”

“是……是尤姑姑。”

“尤一曼,可不是尤一曼嗎!”霍左沒好氣地開了口。他翻回身坐在那兒,眼神在少年身上走了一趟,看他換了身寓所里那種單薄的袍衫,下身什麼都沒穿。這小子哪根筋搭錯了會到這兒來找他?他本以為這傢伙最多就是在霍宅門跪着等他而已。

沈一弓讓他看的越發緊張了,兩手左右不知該往哪兒放。這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都過於陌生。從紫悅姐姐帶他到小屋讓他洗澡換衣服起,他腦子都像煮了鍋開水那樣,又暈又悶。紫悅問他:“你干過那檔子事沒。”時,他就差沒跳起來,支支吾吾對着一個姑娘怎麼也答不出來。

那女孩就笑:“哦,曉得了,原來是只童子雞。”

那時沈一弓臉紅得能滴出血。

紫悅又說:“那你知道倆男人其實也能幹那檔子事么?”

沈一弓更不知該如何開口了。紫悅看他換好了衣服,就拿了籃子過來,指着裏面的油膏、小紙袋一一跟他講解,並動手示範:“這油膏該這麼用,看明白了吧?知道沒?”

“這……我……我是來找我師父的!”

“就是帶你一會兒找你師父。這事兒你聽着就行,媽媽的意思也不叫你那麼快就知道清楚。”紫悅又指着另一個半個巴掌大的小袋子,拆了一個,取出個橡膠圈,“這東西認得嗎?”

沈一弓渾身僵着,不說認得也沒說不認得。紫悅取了桌邊一根香蕉過來和他繼續演示:“這叫保險套,你看我戴的手勢就該知道是往哪套的。用完了以後捏着頭兒拉出來,別留爺裏頭,知道沒?”

那沈一弓還是不說知道,也不說不知道。紫悅橫了他一眼,把籃子收拾好塞他懷裏催促:“行了,進去吧。該你知道的時候就知道了,男人還能有不會這檔子事兒的?”

等被推到門口,沈一弓腦子還是“嗡嗡”作響,亂成一團。他來找師父的,那紫悅姐姐跟他說這些東西又有什麼用?男人乾的那檔子事?什麼事兒?這……這都什麼意思?難不成是叫他……

這怎麼成!

尤一曼的聲音在他腦子裏響起:“我有一個法子,可那不比殺人容易,你只要做到了,你師父絕不會就這樣把你給棄了。”

若真是他猜的,可比殺人還要難!

他僵着身去敲了門,聽裏面聲音傳來,後背冷汗也跟着冒出來了。眼前這一步踏出,不僅回不了頭,怕是從此以後腦子就該有不應當生出的念頭。但這會兒沈一弓也弄不清究竟會是什麼,他活到這個年紀,尚未嘗過這檔子事兒的滋味,紫悅那句“童子雞”說的一點都不錯。

可他還是得進去,不論如何為著他娘,也得和師父把這事兒給理了。

沈一弓硬着頭皮推開了門。一進門,便見床上赤條條躺着個人,蕎麥粉那樣白的膚色,結實緊緻的肌肉,後背留下的舊傷痕,還有男人毫無遮蔽的臀。

少年咽了口口水,擠出油膏在手掌上搓熱了,卻不想,霍左從他下手第一刻就已將他認出。男人從床上轉回了身,面帶慍怒,嘴裏數落完尤一曼后,罵了一句:“真是胡鬧!”

沈一弓這會兒也顧不上想滿屋子的“胡鬧”,只一個念頭,在霍左跟前跪下磕了頭:“求師父別趕我走。弟子什麼都能做,弟子只想繼續跟隨您左右!”

這場面荒唐,霍左低頭看着這二愣子徒弟,一口氣不知道該出還是不該出,半晌,赤足踹上這小子肩膀:“去,給我衣服取來。”

沈一弓抬頭瞥了眼他身上,忙轉過身把他衣服端來。也不知為何,分明跟師父也一同去過澡堂,兩個男人這般赤裸相對並非第一次,可今日這般景象,他心裏頭總有一二分的奇妙。霍左取了衣服披上,又去看跪回了地上的小子。

“你知道自己是來做什麼的嗎,就敢聽尤一曼的進屋?”

沈一弓聽他問話,額間冒汗:“我……不是特別清楚,紫悅姐姐說了些許,我聽不懂。”

霍左冷哼:“你一個童子雞,能懂就有鬼了。”

“但……也大概清楚,姑姑送我來,是叫我為師父做什麼的。”

霍左臉色一寒:“既然知道,就該曉得,這事兒可往外傳不得。”

“弟子不敢!”

“你當真為了留下,什麼都願意?”

“只要能讓師父回心轉意。殺人的事,徒弟一定會努力想出辦法。我……我也只是一時膽怯,絕不會一直這樣丟師父的臉。至於這……這……”

沈一弓結巴上了,眼仍不敢看他。腦子反應過來,弄清楚了紫悅說的柱子與洞,既然說男人與男人也能幹那檔子事……若是為了師父,怎麼著都行。

霍左見他困窘,施施然地扣起了扣子,光潔裸露的長腿自長衫下伸出,足尖抵着這少年下巴輕輕將他臉抬起,輕蔑道:“你也少動這歪腦筋了。我是好這一口,可也不是什麼貨色都看得上眼的。”

“弟子生的粗糙,擅自揣摩師父心意,壞了師父今日好事,該打。”

男人收回了腿去支在床沿:“既然知道這本是好事,你說我是該重新留你,還是算上這筆賬再把你給趕走?”

沈一弓聞言連忙磕頭:“請師父留弟子!”

霍左自顧自點上煙,那點火星在昏暗裏忽明忽滅。

“沈一弓,抬頭。”他這次倒沒有再冷嘲熱諷,只是和這少年人實實在在道,“你要報仇,我能理解,可這一行不是你想來就來的。最開始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這事開弓沒有回頭箭,你怎麼說的?你說你不怕,你來就不打算回頭。我以為你是條狼,不打算當人,認認真真做條沒心沒肺的畜生。”

頓了頓,他嘆出口氣,眼前縹緲着眼,目光也不知落在哪兒,反正不是沈一弓身上。

“誰想,你倒還想做個善人呢。”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左開弓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其他 左開弓
上一章下一章

第九章 按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