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去留
庫魯營地一個破舊帳篷里,李榆正舒舒服服地裹着一條厚毛氈,大口吃着納婭大嬸專門給他做的高粱米飯。他一回來,納婭大嬸就把他那條開了口子的棉袍扒下來拿去補了,李榆只好躲在這裏,好在帳篷里升起了火,倒也挺暖和。
烏岱、老薩滿和幾個部落長者都擠在火堆旁,這裏是全部落唯一像樣點的帳篷,庫魯還沒回來,四貝勒把他拉走了,說要商量點事。烏岱看着李榆這個樣子,說現在手裏有錢了,得給這小子弄幾身衣服,李榆高興了,馬上要求給大家都添一件新衣服,大家都不理他了,繼續商量自己的事。
老薩滿堅決不肯入關,他就是不信任愛新覺羅家的人,這家人實在太狡猾太壞了,當年古勒山之戰**哈赤的建州部大勝烏拉、葉赫、科爾沁蒙古等九部聯軍,烏拉首領滿泰的弟弟布占泰被俘,**哈赤養了布占泰三年,還把兩個女兒一個侄女嫁給布占泰,覺得把布占泰養熟了,就對滿泰下了手,派姦細殺了滿泰父子,還到處造謠說滿泰父子是與部民爭奪女人被殺,硬把布占泰推上烏拉首領之位。可**哈赤萬萬沒有料到布占泰身上流的也是烏拉人不屈的血,布占泰首領知道窮困的烏拉部人口太少敵不過強大的建州部,收容了大量的瓦爾喀人補充人口,還儲備糧食、打造兵器、訓練士兵,要洗刷烏拉人的戰敗之恥。建州部為了對付烏拉部,先是與明國總兵勾結停止了明國與我們的互市,斷絕了我們換取糧食、布匹和鐵器的途徑,他們自己卻從明國總兵那裏得到了大量精良武器,然後又收買瓦爾喀人,讓他們在關鍵時刻背叛了我們。烏拉失敗了,烏碣岩之戰後我們就一蹶不起,只能苦苦困守烏拉城,但野心勃勃的建州部沒有放過我們,幾年後攻破烏拉城,徹底打敗我們。我們不是敗於建州部的武力——烏拉人有的是勇氣,我們不怕強敵,而是敗於建州部的無恥狡詐,還有他們的後台——明國總兵,是他首先揮舞起屠刀,對我們海西的葉赫、烏拉、哈達、輝發四部無情地殺戮,讓我們的力量大大削弱,然後又扶持建州部打我們。可**哈赤又是怎樣對待明國的,明國豢養了這條餓狼,等明國總兵一死,喝着諸申各部的血長壯了的這頭狼就將利齒咬向明國。這樣的人怎麼能夠信任,看看今天的明國吧,他們就是被愛新覺羅家的人甜言蜜語矇騙,結果把遼東大片土地都丟了,這還不足以讓我們清醒嗎?
老薩滿憤怒地說:“**哈赤還在關內禁止薩滿活動,把薩滿趕去種田、當兵,讓人們信仰喇嘛教,這就是因為他幹了太多的壞事,他害怕薩滿把真相告訴諸申的子孫後代,他害怕諸申信仰的山神、河神懲罰他。他也絕不會真的信佛,佛勸導眾生行善不殺生,可他殺人還少嗎?他過去殺諸申,現在又接着殺遼東漢人,他就是一個惡魔,我們怎麼能跟這種人在一起。”
大家都不說話,就這樣沉默着,老薩滿說的大家都明白,愛新覺羅家的人兇狠狡詐誰都知道,可他們還必須考慮現實問題——殘存的部眾如何生存下去。烏岱嘆了口氣,輕聲說了一句:“庫魯回來再說吧。”
庫魯在天暗下來的時候回來了,他一進帳篷就坐下,一言不發地烤着火。烏岱問他四貝勒說了些什麼,他也不回答,老薩滿冷笑一聲:“還能有什麼,無非就是說他可憐我們,讓我們入關老老實實去當他們家的奴才。”
庫魯抬起頭,兩眼盯着一旁的李榆,緩緩地說道:“還有更糟的,他想要這個孩子,答應給我們五石米。”
烏岱一拳砸在地上:“休想,野人是我們烏拉人的孩子,烏拉人不賣自己的孩子。”李榆嚇得跳了起來,撲到庫魯身上哭了:“庫魯大叔、烏岱大叔、薩滿爺爺,我不走,我不離開你們,我就跟你們在一起。”
庫魯撫摸着李榆,兩行熱淚止不住地落下來,烏岱追問:“你答應了?”庫魯難過地點點頭。烏岱憤怒了:“庫魯,你老糊塗了,野人是你從鎮北關外收留的,但他來我們這裏兩年了,我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們,我們早已經成一家人了,不行,這事不能聽你的。”
老薩滿兩眼垂淚,對着庫魯說道:“我們都是不想當愛新覺羅家奴才的人,我們因為信任你,才從各處逃到你這裏組成我們這個小部落,你要明白我們都老了,再過幾年就走不動了,年青一代只有野人這個孩子能挑起我們部落這副擔子,他要是走了,這個你一手建起來的部落還活得下去嗎?”部落的長者們也七嘴八舌紛紛表示反對。
庫魯擦了一把眼淚,緩緩站起來,語氣堅定地開口了:“我已經決定了,帶大夥入關,不願去的拿些糧食回烏拉山。”他指着帳外繼續說道:“我和你們都是因為不想屈服於愛新覺羅家的暴虐才聚到一起,可老天不容我們啊!從烏拉城被攻破到現在十二年了,我們因為飢餓、寒冷和瘟疫死了多少人了,我們現在連兩百人都不到,青壯只有三、四十個了,我們的人越來越少、也越來越窮,我們沒有糧食、沒有布匹、沒有農具,我們還能支撐多久。我把你們聚起來,像一家人似的相處,我不能把自己的親人都斷送掉,我要讓更多的人活下去。大金國的那個大汗就是個惡魔,但他也做了件好事,把諸申人聯合起來了,那個四貝勒說得對,諸申只有聯起手來才能生存,否則明國人、蒙古人都可以隨便殺戮、奴役我們,老天爺也可以把我們輕易摧毀。我們入關去,和其他諸申兄弟在一起,扛過這最艱難的時候,把烏拉人的血脈延續下去。”
庫魯一把將正在擦眼淚的李榆拉起來,嚴肅地對他說:“你長大了,現在是頂天立地的勇士,不能再隨便流眼淚了。那個四貝勒喜歡你,向我保證要善待你,還要讓你成為諸申的英雄,關內的烏拉人說這個人雄才大略、志向高遠,我也覺得此人非同一般,比他老子應該更勝一籌,你跟他走吧,我收留了你,但絕不能只顧自己毀了你,這個部落太小太弱了,早晚會壓垮你,你應該有更廣闊的天地。”
話說到這地步,大家也無話可說了,現實是殘酷的,入關還有條活路,留在這裏就是部落滅亡,他們太弱小了,也許不用老天摧毀他們,周圍的科爾沁人、瓦爾喀人就會先滅了他們。李榆一直在傷心地哭着,長者們就陪着他,想方設法安慰他。
庫魯強打着笑容說起以前的事,兩年前見到李榆時,他穿着一身破羊皮襖,被風吹得縮成一團,看見庫魯趕着牛車過來,非要幫着推車換口飯吃,但那時他已經餓得頭昏眼花了,推不了幾步就栽倒了。庫魯說這孩子真傻,直接要飯不就行了,還死皮賴臉地要活干。
烏岱說,當初看到李榆,就覺得他是個傻子,說著一口大家都聽不懂的有點像遼東漢人說的那種話,蒙古話也說得半生不熟,連自己家在哪裏、有什麼親人都搞不清楚,只知道自己那個難聽的名字、還有自己的歲數,結果讓大家起了“野人”這個名字。說著說著,烏岱的眼淚又下來了。
這個夜晚,大家就在傷感中度過了。
天亮了,部落的人送李榆上路,四貝勒對這件事很上心,一大早就派人帶着糧食來接李榆。納婭大嬸給李榆送來已經補好,又洗了一遍連夜烘乾的衣服;庫魯大叔給他收拾好行裝,硬把那張老虎皮整理好放進包裹,說是以後見的大官多用得上;烏岱大叔為他挑了一匹最強壯的馬,又選了一套最好的武器給他;哈達里、喇布杜這兩個孩子拉着他不肯放手,庫魯一再說大家都要入關,以後會常見面,兩個孩子才不哭了。
鄉親們一直把他送到金軍大營門口才停步,老薩滿再次叮囑他到了金軍中多看多學少說話,見到年紀大的叫大爺、大叔,年輕的要喊大哥。老薩滿還說以後可能見不到面了,他是絕不會到關內的,他和一些老人商量好了,明天就回烏拉山去,絕不做愛新覺羅家的奴才,死也要把老骨頭留在祖先生活過的土地上。
李榆和大家揮手告別,抹着眼淚進了大營,弄得接人的幾個兵很奇怪,這幫人怎麼像生離死別似的。
李榆走到中軍大帳附近,一眼就看見圖賴、鰲拜一幫子白甲兵正虎視眈眈盯着他,連從烏拉湖一起回來的兩個傷兵也混在裏面,李榆剛想打招呼,圖賴大喊了聲“抓住他!”,李榆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撲倒在地,鐵矛、牛眼最起勁,不管李榆大呼小叫,就把他的衣服扒了下來,等李榆爬起來時,渾身上下、里裡外外已是煥然一新,破得要裂口的靴子換成了乾淨馬靴,舊棉袍外面套上了暖和的棉甲,一頂新棉帽代替了過去戴的破皮帽。
鐵矛圍着他轉了一圈,點點頭說:“多精神的小夥子,這樣才配當白甲巴雅喇兵。”,牛眼跟着說:“當兵算什麼,這樣回瀋陽馬上可以娶老婆了。”
圖賴笑嘻嘻說:“兄弟們湊了些衣物給你,別嫌舊,都是大家的一片情義。”
鰲拜馬上搶功:“帽子是新的,我額娘做的,送給你了。”
大帳內,貝勒們聽到外面的打鬧聲,在門口看了一會兒,相視一笑,又回到帳中繼續談他們的事。
情況的發展讓貝勒們不得不佩服老汗看人的眼光,薩哈廉緊急送回的俘虜招供,察哈爾的林丹呼圖克圖汗已經準備撤軍了,他實在下不了決心與金軍決戰,而他屬下的喀爾喀首領們更是怕的要命,尤其是被金軍俘虜過的宰賽台吉,不斷向他吹噓金軍的神勇,生怕林丹汗想不通把他們推上前跟金軍去拚命。
林丹汗在格勒朱爾根猶豫起來,他一向就是怎麼優柔寡斷,等見到孟格圖的援兵到來更加害怕——孟格圖的兵力並不強,但他和他的台吉、諾顏們堅信強大的金軍主力就在後面,於是林丹汗一邊派出可靠得力的中軍鐵槊科諾特南下偵察,要探探對手的虛實,另一邊卻在準備撤退。
俘虜還招供,這些年蒙古各部日子過得很慘、明國答應給的銀子時斷時續,草原又出現寒冬和乾旱,牲口死了不少,人和馬也都吃不飽,察哈爾騎兵的戰馬都餓瘦了,大家都不願意出來打仗。這次他們奉命南下,根本就不願意干,所以沒到更南邊的鎮北關去,而是帶着一幫屬下的部眾在烏拉故地一帶遊盪,打算搶點東西就回去復命,沒想到暴露了行蹤,結果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估計,逃走那幾個人回去一報告,林丹汗肯定要逃跑了。
貝勒們都覺得老汗這一把賭對了,察哈爾汗果然是個膽小鬼,他要是壯起膽子殺過來,恐怕逃跑的就是金軍了。他們決定再等一下看看情況。喜訊昨天夜裏終於到了,孟格圖和老奧巴的人飛馬來報,察哈爾人退兵了,還遺棄了不少輜重,大帳內立即歡騰起來,大家終於鬆了一口氣。今天一大早,貝勒們就喜笑顏開地湊到一起,商議下一步的行動,阿濟格氣勢洶洶提出藉此良機追殺察哈爾人,最好是俘虜察哈爾汗——果然是個缺心眼,在場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四貝勒寬容地讓他坐下,然後為大家分析當前的形勢:大金國形勢很不好,可以說面臨危機,金軍在取得遼瀋、廣寧兩場大勝之後,消滅了大批的明軍精銳,把殘存的明國軍隊趕到了遼西,從而在遼東站穩了腳,外部危機基本解除了,但也不得不面臨諸申與尼堪(諸申對漢民的稱呼)之間的矛盾,這個矛盾在遼東很快就爆發了,諸申與漢人尼堪開始爭奪土地和糧食,老汗一改在費阿拉時“恩養尼堪”的策略,向尼堪揮舞起屠刀,先是在鎮江堡和金、復、海、蓋四州一帶殺、然後在遼陽、瀋陽一帶殺,屠殺的結果是大批尼堪拋荒逃亡,如此一來糧食更少了,這造成遼東更大的混亂,賊盜日益猖獗,尼堪以各種手段殺害諸申,現在諸申人少了城門都不敢出。老汗為了報復,也為了解決糧食問題,改“恩養尼堪”為“殺戮尼堪、以養諸申”的策略,從今年正月開始的誅殺“無谷尼堪”和清查尼堪糧食的行動就是這一策略的延續。
“當然,尼堪不聽話、不願意把糧食交出來,還用下毒、打悶棍這些卑劣手段殺害諸申,這些都必須嚴懲。但問題是殺戮過重,把種地的尼堪嚇跑了,土地長不出莊稼,諸申也得挨餓。大金國初創家底薄,要生存又不得不打仗,這讓我們舉步維艱。這次出兵是因為今年四月才與科爾沁各部結盟,實在是不得已為之,實際上我們的糧食和馬料都不足,所以大汗帶兩萬人到鎮北關,最後卻只能派出我們這五千人,我們打不起與察哈爾人的長時間戰鬥,說到底還是我們實力不足,這一點大汗和我們四大貝勒心中有數,這仗不值得打——察哈爾人儘是騎兵,打不過就會跑,而且人馬比我們多得多,相反如果我們出了差錯損失了人馬那就糟了,我們根本損失不起五千人。”
莽古爾泰點點頭:“現在我們打仗都得扳着指頭算,在科爾沁的土地上打勝了也得不到什麼,打輸了我們更承受不起。而且,察哈爾比我們還窮,打贏了也沒多少油水。我們原來的計劃是打明國,只有打明國這個大戶才會得到大量的財物,我們才能挺過目前的困難,可惜這個察哈爾汗把原先的計劃打亂了,現在不得不推到明年開春以後了。”
四貝勒皇太極接著說:“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儘快退兵,我想後天一早就撤軍,這樣可以減少糧草的消耗,而且可以讓軍隊早點回去好多休整一段時間,為開春后同明軍作戰做好準備,你們幾個現在想明白了吧?老十二,你也參預國政了,該用腦子想事了,你得多向濟爾哈朗學,他做事就穩重得多。”一旁的濟爾哈朗貝勒趕緊謙虛地擺擺手,他是老汗那個被幽禁而亡的弟弟舒爾哈齊之子,現任鑲藍旗旗主、四大貝勒之一的二貝勒阿敏的弟弟,年紀不大但一向很會做人,現在已是共理國政的八貝勒之一了。
阿濟格咬牙切齒說道:“可這樣一來太便宜察哈爾汗了,這個傢伙膽子小,可明國給他銀子壯膽,就三天兩頭找我們的麻煩,總得收拾他一下。”
皇太極點點頭:“當然要收拾他,但不是現在,天下財富盡在明國,明國皇帝和朝廷又懦弱無能,這才是我們的首要目標。而要徹底打服明國,就必須剪除他的兩翼,那就是察哈爾汗的蒙古和明國總兵毛文龍的東江鎮,不把他們收拾了,我們根本不敢輕易南下,而要收拾毛文龍,就不得不先把庇護他的朝鮮打服了,所以等我們緩過勁來,必須先擊垮朝鮮,然後挨個打垮這兩個傢伙。”
一提起那個明國東江鎮總兵毛文龍,立即引起大家的公憤,這個傢伙太壞了,三天兩頭竄入金國境內破壞,打起仗來他那群烏合之眾又不行,可他就是能搗亂,諸申的男女老少見一個殺一個,連老實的阿哈都不放過,他比蝗蟲還狠,所到之處房子燒了、城牆扒了、莊稼毀了、牲口、財物更是絕不放過,毛文龍所到之處比遭了天災還慘。更可恨的是他還勾引那些尼堪逃亡,讓大片的土地拋荒絕收,而且他還教唆尼堪用向井裏下毒、販賣有毒的食物、躲在高粱地里打悶棍這類惡毒手段對付諸申。所有的諸申都恨他,可又打不到他,這傢伙一有事不是下海逃走,就是躲到朝鮮境內的群山之中,金國與他打了多年的仗,沒少痛打過他,可他倒越活越精神了。
阿濟格又開始痛罵毛文龍,喜歡動腦子的濟爾哈朗見話題扯遠了,馬上提出另一個問題把話題轉回來,烏拉人怎麼辦?你們兩位貝勒意見好像不統一啊。
皇太極毫不猶豫地說:“他們願意入關的全部帶走,路上的糧食也由我們給,諸申人口太少了,這裏的男女老少我們都要,他們到關內好歹也能幹點活,就是老人、孩子也能幫着看着尼堪,讓他們不敢亂來,何況那些孩子總會長大的,到時候就是青壯,女人更好,可以多生孩子。”
濟爾哈朗又看了看莽古爾泰,莽古爾泰很不耐煩瞪了他一眼:“看我幹什麼,你以為我不想要人口嗎?我就是覺得庫魯這傢伙當年太猖狂,殺了我們不少人,所以把這傢伙找來出口氣。這口氣出了,我就舒坦了,這傢伙也是把好手,他要來就來吧。”
濟爾哈朗心裏一笑,這位三貝勒比阿濟格強不了多少,自己什麼都明白,幹得卻是得罪人的事,而四貝勒卻趁機出了次風頭。
薩哈廉說:“總得有人帶着他們走吧,而且孟格圖也要回來了,多少也有些察哈爾汗留下的破爛帶回了,這也得有人接應一下,這可是操心費力有沒好處的事,誰願意去呢?”
碩托馬上接嘴:“還是七叔去!”
碩托、薩哈廉這哥倆的話一說完,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指向阿巴泰,阿巴泰一言不發走出去抽他的煙去了,莽古爾泰開口了:“我也覺得還是派阿巴泰合適,反正他回去也沒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