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拜師贈劍

第五回 拜師贈劍

聽得公冶和發問,沈淵只瞥了一眼譚真智等人,想也不想便拜了下去,道:“徒兒沈淵,拜見師父!”孩童對一個人的喜惡是最為真實和直接。

“好!”公冶和狂笑,指着陳摶神像道,“老祖為證,從今往後,臭小子你就是我公冶和的徒弟,我看誰還敢來欺負你?”說完瞪一眼袁策。

袁策被這一眼嚇得冷汗直冒,趕忙挪至譚真智身旁攙他起身。譚真智簡單抹了身上血跡,怒道:“逆賊休要張狂!小畜生乃是我徒之子,如今你收入門下,豈不亂了綱常輩分!我豈能容你在此敗壞我派名聲!”

“聒噪!老子現今又不是你們華山派的,收不收徒與爾等何干?”

“你!”被公冶和一句話噎住,一時間譚真智竟不知說什麼好,“口舌之利!哼!”一旁袁策見師父嘴上吃了虧,立刻壯起膽子幫腔:“既然非我華山派人,你在此動手逞凶就不怕與天下武林為敵嗎?”

“天下武林?嘿!”公冶和嘲道,“這兒他娘的哪有你說話的份兒!”說話同時,公冶和拔劍收劍,這動作在場諸人居然沒有幾人能看清,只覺得寒光一閃,那七步之外的袁策瞬間身首異處,倒在地上!

賀沖雲震驚無比,失聲道來:“劍氣!”譚真智亦大為驚駭,他如何想得到,公冶和竟然能以劍氣隔空殺人,這般修為只怕天下少有!

此時殿內靜得一根針落地上都能聽到,眾人看着袁策的人頭滾到譚真智的腳下,死不瞑目的樣子,更是又驚又俱,沈淵亦是不知所措,雖然他討厭袁策,但知他還不至該死,就這般喪命實在可憐。

瞧了瞧公冶和,心中又升起了一絲顧慮,可轉念想到父母之仇,沈淵定下心來,他認定只有公冶和能讓自己有報仇之力。

此時譚真智這才反應過來,跌坐在地上,捧起袁策首級,老淚縱橫道:“策兒啊!”賀沖雲沒想到事態居然發展到這般境地,大怒道:“師弟!你瘋了不成!”

公冶和冷笑一聲,道:“這人出言惡毒,小人嘴臉,殺便殺了,又能怎的?何況,我公冶和本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若不殺幾個人如何對得起我這名號?”

袖袍一抖,賀沖雲沉聲道:“既如此,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公冶和!我要你為我弟子償命!”譚真智此時恨不得生啖其肉“華山派弟子聽令,合力佈陣,誅殺此魔!”此令一出,頃刻間在場華山弟子紛紛拔出劍來,將公冶和與沈淵圍在中央。

“哈!就算你們齊上我又何懼?”公冶和渾然不懼,更多是蠢蠢欲動的戰意。

這時跳出整整二十八人來,按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共二十八星宿方位移動。公冶和瞧得明白,此為華山派《四象劍陣》,此陣如穹頂天羅,佈陣雖只需二十八人,但陣中卻包羅萬象,變化莫測,殺機四伏,威力無窮。

若是別的什麼陣法,或許能困住公冶和一刻,可惜的是,這二十八人布的陣法卻是劍陣!但凡與劍有關的,公冶和豈在話下?低頭對沈淵道:“你站着別動。”

沈淵拽了拽公冶和的衣角,道:“師父勿傷人命,這些人實在無辜。”

“臭小子,這些小輩沒一個值當我殺的,你瞧為師劍不出鞘便能破了此劍陣。”說罷,公冶和便在陣中攪動風雲!

單看那二十八人布的劍陣可謂險象環生:七劍強攻,同時又有七劍圍堵,七劍暗殺,七劍防禦,四象輪迴更替,密不透風。常人闖陣,若論生死,必無生還;若論勝負,絕難得勝。

但公冶和不同,他一生獨痴於劍道,且其武功層次怕是已臻化境。這劍陣威力雖大,卻在公冶和眼中猶如兒戲一般。

殿內劍光如雨,公冶和在陣中卻極為從容,再細觀去,更無一劍能近其身,只隨便掃了幾眼便覺無趣,突然公冶和一記翻江倒海,撩開青龍位的七劍,接着轉身橫掃,“嗚”的破空聲起,隨後連續七聲悶響,再瞧白虎位七人捂着肚子皆倒地不起,辛虧公冶和劍未出鞘,若非如此,這七人豈有命活?

再看公冶和劍招不停,一招龍飛鳳舞,其餘二十一人再也握不住劍,齊刷刷的飛了出去。諸人驚駭不已,面面相覷。公冶和收了勢,三招便將華山派鎮派劍陣給破了去,華山上下皆無人敢信,又不得不信。

“厲害不厲害?”公冶和對沈淵道:“我可是手下留情了啊!”

沈淵欽佩不已,忙着點頭。同時暗下決心,定要跟公冶和練好武功,為父母報仇雪恨!

“師弟,你還不出手?”譚真智催促着賀沖雲,道:“今日我華山派臉面盡失,你這一派掌門怎這般窩囊!”

賀沖雲平時雲淡風輕,但此時脾氣再好,聽得譚真智如此說來,也是有些惱怒,道:“師兄差矣,我三人自小便同在師父膝下學藝,難道你一點同門情分都沒有么?”

“正邪殊途,師弟你身為掌門難道還要執迷不悟,徒惹天下英雄恥笑!”譚真智言語間刻薄盡顯。

公冶和卻掏掏耳朵,道:“賀沖雲,我知你重情重義,不過姓譚的有句話說的不錯,正邪不兩立,你這般優柔寡斷,徒惹笑耳!”說著從背後取出破浪劍,又將手裏的玄鐵劍扔給沈淵,沈淵接住后雙手一沉,登時退了三、兩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暗暗嘀咕“真沉”。

“罷了!”賀沖雲長嘆一聲,隨後凌空而起,雙掌齊出全力向公冶和打來,勢大力沉,竟隱隱帶着龍吟之聲。

公冶和眼睛一亮,笑道:“純陽飛龍掌,飛龍入海!”,說話瞬間,一道純陽熱力撲向公冶和,公冶和舉劍相抵,以一招不曾見過的劍式化去了攻勢,二人各自退了一步,再瞧二人表情,賀沖雲面容沉重,公冶和卻滿眼驚喜。

“沒想到你竟能將我逼退一步。”公冶和笑道,方才交手的一剎那,他能察覺的出賀沖雲掌力雄厚,內力之深更是直逼自己。

賀沖雲卻搖一搖頭,目光決絕而道:“我知你未盡全力,我不是你的對手。你的武功如今天下少有人敵,想必你那以血肉飼劍的邪功已然大成!罷了,今日便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除了你這禍害!”

“哈哈!你說的是那部《血劍大法》?”公冶和聽了這話,反倒笑出聲來,“賀沖雲啊賀沖雲,連你也相信我會練那不入流的劍法?”

不待賀沖雲答話,譚真智便諷道:“百年前血劍老魔縱橫天下,憑的便是這部《血劍大法》,此功法最大的特點便是每殺一人功力便增加一分,你卻說不入流,你敢說你如今的境界不是這《血劍大法》的功勞?如若不是,你殺人無數又做何解釋!”

賀沖雲一頓,點了點頭,又看向公冶和,道:“當年你在房內偷看邪功秘籍,被師父和譚師兄抓個正着,師父也因此將你逐出師門,從前即便武林中如何風傳你殺人祭劍,我都還不信,現在看你武功近乎天下無敵,我又不得不信。”

“難道只憑看一本秘籍,就能斷定一個人好壞對錯嗎?不過一本書而已,若不翻閱又怎知書中內容是正是邪?師父,”沈淵插話道,“咱們走吧,我還以為華山派各個都是我爹那般的英雄好漢,如今看來,真叫人大失所望!”

譚真智聽得耳熟,卻又想不起來從哪裏聽過。只聽幾聲大笑,“不愧是沈鈞的兒子,說的話都如出一轍,”公冶和又指了指譚真智,“好徒兒,十七年前,你爹便是因說了這些話被這個姓譚的趕出了華山!”

“這破地方,不待也罷!”沈淵滿是嫌棄,一刻也不想在這華山派的地方待下去。

“好小子,有種。”公冶和笑着拍了拍沈淵肩膀,又道,“賀沖雲,你可聽到了?告訴爾等,殺人,那是老子覺得該殺。至於《血劍大法》,就如我徒兒所說,若我未看,我又怎知這功法這般不入流?哈哈哈哈!好徒兒,我們走!”

公冶和帶着沈淵,轉身便往殿外走去,卻聽譚真智一聲厲喝:“站住!殺了人就想走,你當這裏是什麼地方?華山眾弟子聽令,不惜一切代價也要為武林除掉禍害!”譚真智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只是在場的弟子卻紛紛看向賀沖雲。

賀沖雲皺眉瞧着,沉默不語。無奈之下,眾弟子只得將二人圍個水泄不通,公冶和側頭瞧了瞧賀沖雲,冷笑一聲,正欲拔劍,就聽賀沖雲喊道:“且慢!都退下!”

“師弟!”譚真智大怒,“你是何意?我徒袁策難道白死不成?”

“師兄,你是要更多弟子枉死么?袁策的命是命,他們的命就不是命?”賀沖雲氣急,一番話更是說到眾弟子的心坎里,眾弟子看向譚真智,直叫他啞口無言。

公冶和冷笑一聲,道:“我們走!”

“慢!”賀沖雲突然叫住二人,“你方才話中之意是說,你從未練過這門邪功?”

公冶和理也不理,領着沈淵腳步不停向殿外而去。沒走兩步又聽賀沖雲問道:“那你所用劍法是什麼?”

公冶和轉頭嘲道:“不識劍聖陸離,也當識得蓬萊劍閣的《九字劍經》,虧你也被稱為武林泰斗。”

“原來是《九字劍經》!”賀沖雲恍然大悟,自語道,“是了,《血劍大法》又怎比得過《九字劍經》?他一生痴於劍道,心無旁騖,更有如此機緣,我不如他,誰也不如他!”他突然想起來先師臨終前一直念叨一個“悔”字,原以為是師父後悔授他武功,這才明白,或許所有人都錯怪了公冶和。

再抬頭瞧去,公冶和帶着沈淵堂堂正正的走出殿外,無人敢攔,就在眾人矚目之下漸行漸遠。

當年公冶和被逐出師門,如今細細想來,倒是有許多疑惑之處,比如說那部《血劍大法》邪門秘籍是從何而來?照師弟的性子,即便是在外邊所得此秘籍,若不入他眼必隨手棄之,又怎會帶到山上?想到此處,他無意看了眼一旁疾首蹙額,瞋目切齒的譚真智。

感覺到賀沖雲的目光投來,譚真智儀態盡失,勃然大怒道:“今日之事必成我華山派大恥!必遭天下武林恥笑!賀沖雲,你難辭其咎!”隨即叫上其他鎮岳宮的弟子,“將策兒屍身收好,好生安葬!此仇不報,我譚真智誓不為人!”

賀沖雲問道:“師兄,你待如何?”

“我要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譚真智眼中陰狠,殺意盡現,“掌門師弟,我要你發一道斬魔令,振臂高呼,使天下群雄共誅此賊!我就不信,他能敵得過天下武林!我再與陝西布政使李大人去一封書信,以訴其種種惡行,使官府通緝此賊!好叫他插翅難逃!”

看着譚真智,賀沖雲彷彿再不認識這位師兄,久久不曾回應。只聽譚真智又冷冷道來:“正邪不兩立,掌門是有為難之處么?”言下之意,若賀沖雲還念及舊情,便是正邪不分,這掌門之位也當不得了。

少年時,賀沖雲便知譚真智一心想繼承掌門之位,但論天資心性,師父更屬意公冶和。賀沖雲心中想着,雖然那時師父並未明確何人可承掌門之位,但師兄卻早早將公冶和視為對手,處處相較,奈何公冶師弟赤子之心,武功愈發精進,更得師父喜歡。

直到十七年前,師兄發現公冶師弟偷看邪派武功秘籍報與師父,可謂登高跌重,當所有人都以為掌門之位必然傳給師弟的時候,師父盛怒之下,將其逐出了師門,期望愈高,失望愈大。

想到此處,賀沖雲不覺駭然,有些真相好似隱隱浮出水面,卻又叫他不敢再想。他並不貪戀掌門之位,但此刻若叫譚真智主持大局,恐怕又會引出武林中的腥風血雨。賀沖雲見他咄咄逼人的架勢,心道:“不如先依着他,至少局面不至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掌門師弟!”譚真智再次催促着。

賀沖雲道:“就依師兄。”

送走譚真智及鎮岳宮弟子,荀伯驥連連搖頭嘆息,不禁自言自語:“明明微不足道的事情,怎麼就發展成如此地步?”又看了看一旁局促不安的張守陽,荀伯驥心中升起了一股厭惡,對着眾弟子道:“都下去吧。”

張守陽偷瞄荀伯驥,見他沒有追究自己的意思,偷偷鬆了口氣,隨着眾弟子唱了諾,紛紛退了出去。他卻不知道,荀伯季此時已有了將他逐出師門的念頭。

“伯驥,”賀沖雲喚道。

荀伯驥回道:“師父,有何吩咐。”

“立即去信,叫你幾位師弟即刻回山閉關。”

荀伯驥思索片刻,便明白了師父的用意,立刻應道:“是,弟子這就去辦!”

自出了玉泉院,沈淵便隨公冶和一路下山,朝着潼關而去。

上了官道,公冶和悠哉悠哉,身後那九把劍引得路人紛紛側目,沈淵依舊穿着那件破爛衣衫,背着那柄玄鐵劍,氣喘吁吁的跟着公冶和,驕陽炙烤,已是汗流浹背。這一老一少,少不得叫人指指點點。

“師父,歇歇吧,實在走不動了!”沈淵覺得口乾舌燥,抹了汗懇求道,“這把劍也太沉了!”

公冶和瞧了瞧,一聲也不出,只顧着往前走,而且越走越快,眨眼功夫,就瞧公冶和就變成了芝麻綠豆大的人影。

沈淵見他不理,舔了舔發乾的嘴唇,咬了咬牙,無奈之下只得硬着頭皮遠遠的跟着。走着走着,沈淵就覺得天旋地轉、腳下無根,恍恍惚惚的望着遠處那公冶和的人影立在一株老柳樹下,接着兩眼一黑,倒在地上。

再一睜眼的時候,眼前卻是床架子和鵝黃的床幃,瞪大了眼睛一下子便坐了起來,低頭看着那玄鐵劍擱在床頭,長吁了口氣,放下心來。

再看一旁疊着身嶄新的藍布衣裳,地上另有一雙新麻鞋,不禁有些驚奇。又環顧屋內,兩扇琉璃窗趁得屋內甚是敞亮,中間桌椅擺設得也甚濟楚,牆角一盆蘭草,更是多了一份雅緻。

“吱呀”的一聲,公冶和推門而入,一身嶄新道袍,手裏還捧了只燒雞,自顧自得啃着,見着沈淵獃獃的坐在床上,嘴裏含糊着說道:“醒啦?”

“師父,咱們這是在哪?”沈淵下了地,直勾勾的盯着燒雞,也是直咽口水。

公冶和瞧着那模樣,便撕下只雞腿遞給沈淵,沈淵也不客氣,抓着雞腿便開始囫圇啃着,想是餓的急了,沒吃下兩口就噎着了,趕忙送水往下順。

公冶和揶揄道:“老子莫不是收了個蠢徒弟,見了雞腿就這般沒出息?”一瞧沈淵似沒聽見一般只顧坐在凳上大快朵頤,眼看着沒幾下那雞腿就剩下了骨頭。

肚子裏有了底,沈淵也算是緩過了勁。抬頭問道:“師父,咱們這是在哪?我只記得走着走着兩眼一黑,便什麼也不知了。”

“潼關城,”公冶和揀了根雞骨,邊剔着牙邊道:“你小子地上一趴倒是省事,還得老子拎着你進城!沒成想你這一覺竟睡了一天一夜!”

沈淵不服,辯道:“打從那山上下來,師父您就讓我背着這劍,當真太沉,一路上您走的倒快,我跟在後頭又熱又渴,還追不上您,好不容易跟了上來想歇一歇,您不是也沒準么?”

再瞧公冶和嘿嘿一笑,道:“為師其實是在試你,不妨與你小子說,老子收徒最看重心性,無大毅力之人,哪怕天賦再高,老子也瞧不上半眼。”看着沈淵有些不明所以,又道:“你小子倒沒讓老子失望,你可知那把劍有多重?”

沈淵搖一搖頭。

“二十八斤,”公冶和走過去將劍抄起,拔了出來,細觀劍身,眼中都冒了精光,“此劍名曰‘北冥’,劍身長三尺,寬一寸二分,去年於襄陽劍冢所得,宋時劍魔以千年玄鐵所鑄,劍身劍柄渾然一體,經千錘百鍊,劈山斷金,吹毛斷髮,可謂所向無敵。這劍沉重,尋常高手用之笨拙,易致人氣力不濟,故而即便善劍之人亦視為雞肋。久而久之便成了滄海遺珠,只有我知其為至寶。”

這番話沈淵聽得雲山霧繞,更別提劍魔劍冢是為何物。不過沈淵卻聽懂他一路背的這把劍當真是了不得。又聽公冶和道:“入了我這一門,當師父的自然要給徒弟些好處,這北冥劍從今後便是你的了!”

“師父,真的?”沈淵有些興奮的說道。

“老子向來一言九鼎!”一瞪眼,公冶和“唰”的一聲將劍身插回鞘內,詳怒道:“臭小子,別等我後悔將劍收了回來!”

沈淵趕忙接過了北冥劍,雙手抱在懷中,嘿嘿的傻笑着。

“別高興的太早,你可知倘若昨日路上再你多叫一次累,老子當即把你踢出師門!”公冶和潑了盆冷水,“另外,這北冥劍可不讓你白拿的!你須答應我兩件事,這劍才歸你。”

“師父,您說!”

“第一,除了睡覺出恭,你須時刻背着此劍,時間長了於你自有好處。第二件事絕非易事,我會將我一身本領傾囊相授,但要你在四十歲前達到劍聖之境,當年陸離四十餘歲時成就劍聖,老子的徒弟就要比他強,如此老子才能臉上有光!老子老了,這輩子定是不如陸離的。”說到此處,公冶和言語中透着些不甘。

所謂初生牛犢不畏虎,沈淵答應得倒是痛快。

公冶和瞧着他不知深淺有些不快,這數百年又有幾個陸離?遂再問道:“劍聖之境,老子終其一生也未及其門徑,你就如此篤定可在四十歲前達到此境界?”

沈淵想了想,昂首哼道:“那陸離可以,我為何不可以?四十歲前算得什麼,我三十歲前就行!”

這番話實在叫公冶和哭笑不得,看着那小公雞一般的模樣,只好罵道:“呸!你個黃毛小子,也不怕說大話閃了舌頭!”接着轉念又道,“不過你有如此志向,也算不辱我公冶和的名號!你可別只說不練,此等高手數百年也未見得能出幾個,且非大毅力、大智慧之人不可為,這其中苦難非常人能受!”

沈淵眉頭緊鎖,公冶和瞧着,知道他將自己的話聽了進去。片刻沉默,沈淵低聲問道:“師父,何為劍聖?誰是陸離?”

見有此問,公冶和點了點頭,“自古便有文聖武聖、醫聖酒聖,不論什麼,做到人間極致便可尊為聖人。我等習武之人同樣求個極致。劍有雙刃,含陰陽輪迴、包容萬物之意,故為百兵之君,若有朝一日能人劍合一,便是手中無劍亦可分金斷石;御氣可化劍,萬物皆可化劍,此等境界既是劍聖。”公冶和說著,那滿眼盡心馳神往,忽然嘆了口氣,“想必,最後還是一個‘悟’字。”最後這話倒是像與自己說的。

見沈淵低頭思索,他便停下話來。

忽然之間,沈淵覺得‘劍聖’二字宛如星辰遙不可及,方才所誇海口實在叫人笑掉大牙。一時間小臉發燙。

公冶和故意笑道:“怎麼?要知難而退?”

那股倔勁又衝上了頭,沈淵脫口而出:“莫瞧不起人,我便做與你看,倘若四十歲前不達此境,我將這寶劍還你便是!”

公冶和一愣,隨即埋頭大笑。沈淵不解,有些羞惱:“臭老頭!笑什麼!”

“娘的!連師父也不叫!”公冶和抬腿就朝沈淵的屁股踢了一腳。

沈淵自知失言,也不敢反駁,只小聲問道:“那陸離又是何人?”

每次提到陸離,公冶和的神色即變得複雜,帶着欽羨又帶着嫉妒,他透過琉璃窗望着遠處,緩緩道來:“陸離,是即便失蹤了四十四年,卻依舊讓老子只能望其項背之人。不提也罷,來,也有日子沒沾葷腥了,為師帶你去吃些好的!”

“嗯。”沈淵沒反應過來,忽然驚道:“嗯?師父,咱們哪裏來的盤纏?”

“搶的!”

沈淵大驚,趕忙勸道:“師父,我爹曾言道,搶人財物非正人君子所為!”

“我呸,老子何時說過老子是好人?少廢話,去還是不去!”公冶和有些不耐煩,可眼睛裏卻另有一絲尷尬。

沈淵自小耳濡目染其父言行,莫看年紀小,可卻分得出善惡黑白,這搶來的財物終是贓物,用之則不善。所以,沈淵還是堅持不去。

見拗不過沈淵,公冶和想着,那上好的酒肉總不能自己這個當師父的吃獨食,只得好言說道:“罷了罷了,這幾十兩銀子是從城外馬賊身上所得,昨日你暈了后,老子拎着你往潼關城走,青天白日,幾個馬賊不開眼敢劫到老子頭上,我如何能饒得?再說這送上門的銀子,不拿容易遭報應。”

“當真?”沈淵將信將疑。

“為師還能騙你不成?”

想着方才的雞腿,沈淵不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猶豫了片刻,咧嘴笑道:“行,師父,我還想吃燒雞!”

公冶和一聽,忙道:“走,想吃幾隻就吃幾隻!”說罷,沈淵換了新衣新鞋、背了劍后,這師徒二人便下了樓去。

出了客棧往西不遠,正有一家酒樓,生意甚好,公冶和帶着沈淵剛一進去,便有小二招呼着入座。奉上酒肉,公冶和剛一動筷,沈淵就上了手,抓起燒雞便啃了起來。

公冶和嘬了口酒,問沈淵道:“給我當徒弟,少不得受累吃苦、風餐露宿,可後悔?”

沈淵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只顧吃肉。

“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公冶和正色道:“那些個俗門俗派,只顧着臉面上的規矩,倘若你真留在那,這輩子也不見得有甚出息,更別提報仇雪恨。所謂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這世間之大就如這浩瀚滄海,任你遨遊!”

沈淵停了下來,靜靜聽着。

“將來行走世間,你只需記得十二個字,明是非、辨黑白、重信義、守本心!我將北冥劍贈你,亦是望你不違‘北冥’二字之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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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字劍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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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拜師贈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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