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立后

第六章 立后

葉昭佩的臉紅得不像話,耳邊轟鳴着像是一陣巨石滾落。姜止盯着她看,不由感慨:“美人劍殺人時面無表情,怎麼在我面前倒是這樣害羞。”

他不由長嗟,幸虧是沒有照着夢境中那般將葉昭佩送給天子。這樣的葉昭佩簡直不要太討他的歡心。

而他又忍不住責問自己,如此的妙人兒,他是怎麼閑置身邊十一年不聞不問,僅僅是叫她殺人的?

葉昭佩只是覺得自己未免也太容易害臊了,以後若是真的成婚,定然是要被欺負死了。其他人這樣唬她,定然已經被她扭斷了脖子,但現在這個是君上。她不說不敢,也壓根捨不得。

於是,她壯着膽子,開口問道:“那,君上你……你之前不是和秦姑娘單獨相處過一晚上嗎?那晚上……”

可她的聲音越來越輕,還未說完便不肯繼續了,葉昭佩到底是害臊。她紅着臉,在心裏默默地想,欺負就被欺負吧,只要是君上,就沒有關係。

姜止滿臉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怎麼不繼續問了?我還好奇呢,我們昭佩喝起醋來是什麼樣子。之前一直想見一見,但看來看去好像都是我一個人在喝醋。”

葉昭佩悶聲問:“君上喝的什麼醋?”

姜止笑言:“你殺人時,有沒有碰到過他們的手?你可還未與我牽過手。如此,我還能不喝醋么?”

葉昭佩很費勁地想了想,終於憋出來一句:“那……那以後我殺人都不碰他們。我的手只給君上碰。”

邊說邊低頭,葉昭佩覺得自己快要羞憤死了。

姜止卻很滿意,伸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讓她與自己對視:“以後都不必你去殺人。過去是我不對,你分明是個女子,為何要把你推入火燒山那樣的煉獄。”

葉昭佩努力地穩定心神,聞言問:“可我只會殺人,君上不用我殺人,要用我做什麼?”

姜止很認真地思索了一陣,繼而湊到她的耳邊,嗓音低緩:“與我枕畔交疊,綉被翻浪,抵死纏綿,流血相愛。”

於是,葉昭佩好不容易穩定下的心神再度洶湧澎湃,一張精巧的臉紅得不像話。

姜止心滿意足。

姜止終於肯放過葉昭佩。後者二話不說,整理好衣衫便逃也似的離開了姜止的寢殿,殿門外雲清臣那一句“葉姑娘”她壓根沒有聽見,腳底彷彿抹了油,走得飛快。

雲清臣有些訝異,在他的印象里,美人劍不是這樣的。

心情好到無邊無際的姜止踱步出來,站着殿門口,一直到望不見葉昭佩的背影,這才意興闌珊地轉向雲清臣,悠悠開口問道:“清臣,你如何看待美人劍?”

雲清臣默了片刻,老實道:“美人劍功法卓絕,對君上忠心耿耿。”

姜止瞥了他一眼,帶着點嫌棄:“那麼漂亮的女子,你不誇她花容月貌,反倒是跟我談她殺人厲害?清臣,你才十九歲,希望你可以正常一些。”

雲清臣噎了一下,老半天沒說出話來。

姜止又問:“今天秦太宰來說的那些話,你在外面也聽得見吧?”

雲清臣點頭。姜止便道:“今天來的是秦太宰,以後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來對我說,希望把女兒或是妹妹嫁給我。你看宋國的歡儀公主,在這東隅的王宮裏已住了一個月了,她就是為了嫁給我才來。你想把妹妹嫁給我么?”

雲清臣道:“君上,屬下的妹妹只有八歲。”

姜止點頭:“那就好,相信你們雲家世代忠烈,也不會狠心到把八歲的娃娃嫁給我。”

頓了頓,他大概是想起了葉昭佩剛才的模樣,忍不住揚起嘴角,道:“我要昭告天下,不必再為我找什麼夫人。我已經有了王后的人選,並且今生不再另娶女子。”

雲清臣默了片刻,問:“君上要立為王后的,便是葉姑娘么?”

姜止讚許地看他:“還以為你只是用劍厲害,沒想到也挺聰明。”

雲清臣低下頭:“君上過獎了。”

姜止反背着雙手,忽然問他:“你信神明么?”

雲清臣一愣。

姜止微微蹙眉,嘆息着說道:“我總覺得我像是經歷過另外幾輪春秋,那一劍刺來分明乾脆利落,偏偏我沒有死透,又回到了現在。我醒來以後常常懷疑,是不是神明也看不下去我對昭佩做的事,要我為自己贖罪。”

因為聽不懂他說的話,雲清臣非常明智地選擇了沉默。

姜止又嘆了一口氣,知道他說這些,怕是也沒有人可以聽得明白。

頓了頓,姜止轉而道:“現在談正事。刺客審問得如何了?”

雲清臣端正了神色:“回君上,刺客口風緊,准夫上報,縱然是鞭笞也無法叫他們屈從。他們大約是算準了君上不會輕易動手。”

姜止點着頭。雲清臣猶豫了片刻,道:“之前葉姑娘告訴屬下,若是不知道怎麼撬開他們的嘴,便可以去問問她該當如何。”

姜止的眸底一片柔和:“那是自然,昭佩是火燒山出來的殺手,她最知道怎麼審問犯人。”

雲清臣又道:“不過太后也去了一趟居室。”

姜止嘆息:“母后啊……我大概知曉昭佩為何來找我了。”

停頓了片刻,姜止勾起嘴角,道:“你待會兒晚些時候替我送一道手諭過去錯園,特許美人劍審問刺客,與冊立王后的詔書一起送達。”

雲清臣頷首:“是。”

葉昭佩回錯園一個人悶悶地喝了一罈子昨天雲莽送來的椒漿酒,心緒才漸漸穩定下來。

因為沒什麼事做,葉昭佩索性上了床睡覺,並且還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過去她睡眠很淺,不常做夢,夢見的頂多是殺人越貨之類的糟糕事情,但這一次,葉昭佩竟然夢見了自己與姜止在一塊。

日暮時分,葉昭佩在半夢半睡之間聽見樓下有嘈雜聲響,她皺了皺眉頭,極快地翻身下榻,稍微整理了一下頭髮便朝着樓下走去。

姜止將錯園徹底交給葉昭佩自己打點,葉昭佩不喜歡被人服侍,所以整個錯園只有彭叔這麼一個下人,只負責在葉昭佩不在時看着這園子。

葉昭佩是第一次完成任務歸來,在街頭遇見彭叔的。

彭叔年輕時候做過官,有些學識,能吟詩作賦,因為教了一個小姑娘一句詩便被那小姑娘的父兄圍毆,葉昭佩出手相救,原本準備將彭叔送回家去。但他們兩個人在院門外時,葉昭佩聽見裏頭傳來了夫妻的爭吵,言語尖銳。

當時,葉昭佩面不改色,問彭叔:“去為我看園子,吃穿不成問題,也有每月俸祿,去么?”

彭叔同意了,葉昭佩便將他帶回了錯園。

將彭叔安頓好,葉昭佩才問起他的姓名,彭叔方笑答:“老朽姓彭,祖上是東隅國先祖君王家臣,後來沒落至此。上頭兩個兄長皆已不在了,老朽排行第三,原名彭叔齊,齊是輩分,但已沒有顏面再當這家族輩分,葉姑娘直呼彭叔便是。”

而當葉昭佩下了樓去,見到樓前空地間立着清一色十位侍女、十位隨從時,不由得一愣。

雲清臣和彭叔站在二十個人前,正在交談着什麼,見葉昭佩下樓了,彭叔便向著葉昭佩說道:“葉姑娘,是君上派他們來的。”

“君上?”葉昭佩半信半疑地看向雲清臣,問他:“你說,究竟是什麼事?”

雲清臣對着她恭敬說道:“君上下詔,將美人劍葉昭佩立為東隅王后,長閉後宮,再不他娶。君上與王后的大婚婚期未定,王后名號暫待商榷。”

葉昭佩狠狠地一怔,而雲清臣已經率領着一眾侍從對着她行禮:“見過王后。”

葉昭佩看了看後面的侍從,欲言又止。

雲清臣看出了她的困惑,道:“這些都是君上安排過來服侍王后的侍從。”

葉昭佩沉默了片刻,看着雲清臣:“雲大人,這樣,你把這些人都帶回去,代我謝過君上。這不是因為我故作派頭,而是我的確不習慣被人服侍。”

頓了頓,葉昭佩道:“如此,也是為了他們的安危着想。最好不要忘記了我的身份。”

她的身份,即便是被冊立為王后也不會更改,仍然是美人劍,整個大商王朝無出其右的頂尖殺手。

雲清臣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點頭:“一切都聽王后的。”

之前他還稱呼葉昭佩是“葉姑娘”,這麼一下子忽然改稱“王后”,這叫葉昭佩忍不住想起自己今天早前時候在姜止寢殿被調戲的時候,她的臉忍不住有點發燙。

葉昭佩故作嚴肅姿態:“若無他事便下去吧。”

“還有一事,”雲清臣道,“君上親下了一道手諭,特許王后親臨居室,審問刺客。”

居室是關押着那些浮茶樓行刺者的地方。聞言,葉昭佩眼睛不由得一亮。

原本因為鄭太后在前,她本不得前往,但現在有了姜止的特許,一切就都好說了。

手諭的事情的確是她去找姜止的動機,但因為她在姜止面前完全亂了章法,最後不僅沒提起這件事情,反倒是臉紅耳赤,實在丟人。但善通人心如姜止,一定早看出了她心裏的那點打算。

當下,葉昭佩臉上浮現出一點笑意,對雲清臣道:“還得勞煩雲大人替我好好謝過君上。”

雲清臣忍不住想,為什麼這位美人劍,聽說可以去提審犯人,反倒是比她聽聞自己被冊立為王后還要高興?

雲清臣不知道,他面前這位葉昭佩只是看起來純真爛漫,她的心腸不知多少狠毒,下手也不知比那些劊子手致命多少倍。

當下,她的心裏早已經有了無數種逼供的法子,僅僅是等待實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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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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