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黑棺材
“危險？”我一愣，“您什麼意思？”
“你姥爺原本是命中無子的”，我媽說，“他是有名的風水大師，精通地理堪輿，也擅長茅山術。年輕時給人辦事不遺餘力，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到他三十多歲的時候，自己知道剩下的壽元不多了，為了續命，他才生了我。”
我想了想，“不對呀媽，我姥爺既然命中無子，那又怎麼生的您？”
我媽一笑，“他的命格，的確是無後的命。但是，他精通陰陽術數，自然是有辦法的。為了續命，他用法術把天界的一位仙女抓來做了自己的女兒，這樣他的紅顏知己才懷的孕，就像我當年抓你一樣。”
“這麼說，您也是被抓來的”，我點點頭，“這樣姥爺就能續命了？”
“以神為子，可以續命”，媽媽淡淡的說，“但是這孩子是不好落住的，我十六歲就被你姥爺趕出了家門，讓我去南京，找一個姓吳的北方人。他說那是我未來的丈夫，我的命運，在北方的一條水龍邊。”
說著她看我一眼，“他還叮囑我，十六歲過門，十七歲才能圓房，可以用他教我的本事安家立業，但是二十一歲之前，必須生一個貴子。二十一歲是我的劫，如果不能生個有來歷的貴子，那天上就要收我了。”
“嗯！”我全神貫注的聽着。
她看着我，得意的一笑，“我到了南京，認識了你爸爸，他姓吳，老家在運河邊，關鍵是，他人品特別好，家裏還窮的叮噹響。我覺得都對上了，就跟他來到了你們家。後來，總算在二十一歲那年，生下了你。”
我似乎明白了，“難怪您懷着我的時候瘋了，原來那是天上準備收您了呀！”
“如果我肚裏不是五爺你，而是一個普通的孩子”，她說，“不但我活不成，孩子也保不住。”
我撓了撓後腦勺。
“我生了你，命就續上了，藉著五爺你的光，我能延壽六十年”，我媽說，“但是你姥爺說過，以神為子，到了十五六歲就得把孩子趕出家門，讓他自立門戶。你跟我不一樣，你的劫是在十九歲，也就是說，十九歲的時候你也得憑自己的本事生個貴子，不然的話，東海就要來收你了。”
“啊？”我懵了，“生……生兒子？媽，我連女朋友都有，哪生兒子去？再說，我才十六歲，您就真忍心把我趕出家門？我高中剛考上，還沒去報名呢！”
我媽半天沒說話，輕輕的舒了口氣。
“媽，您說話呀！”我有點急了。
我媽看我一眼，“我早推算過，你今年會醒過來，按說你的記憶和神通也會跟着恢復，可是……你投胎之前，你的黑衣兄弟在你眉心點了一道金光，我之前一直不知道那光是什麼意思，現在看……好像明白點了。”
“我不明白呀！”我說。
“他是你的兄弟”，她說，“那道金光很可能是封印，他封住了你的元神，讓你就算醒過來也沒法恢復記憶和神通。這樣一來，你就算是降生了，如果十九歲時無法為自己續命，那東海就可以把你收回去了。”
“那怎麼辦？”我真有點急了，“都怪我姥爺，他不抓您，您就不會抓我，現在讓我抓誰去？媽，我才十六，我可不想被您趕出去，我還得上學呢！”
“這事，我一時也沒主意”，她看看我，“不過兒子，你得做好心理準備。雖然你沒完全醒過來，但畢竟開始醒了，你醒了，媽就不能把你當兒子看了。你是東海龍王家的五爺，媽不能把你護在懷裏一輩子，就算我藏着你，藏在人間的神佛精怪們也會發現你。”
“那我怎麼辦？”我看着她，“您不把我當兒子，您也是我媽呀！”
媽媽平靜的一笑，“容我再想想，你先別急，總有辦法的。”
我不說話了，因為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了，但是我好像對這一切，早就有心理準備似的，雖然有點急，但卻一點也不慌。
難道在我靈魂深處，那個五爺真的醒了？
“你想什麼呢？”媽媽見我不說話，她反而有點擔心了。
“媽，如果我不自立門戶會怎麼樣？”我問。
“你不自立門戶，對我沒影響”，媽媽凝視着我，“可是……你爺爺奶奶，你爸爸他們……”
“我明白了！您別說了”，我打斷媽媽的話，低頭沉思良久，一咬牙，“媽，我走！您既然能活下來，我也一樣可以！”
媽媽沉默了一會，平靜的一笑，“容我再想想辦法……吳燁，這個事，不能讓你爺爺奶奶知道，也不要跟你爸說，懂嗎？”
我沒說話，默默的點了點頭。
晚上，我爺爺回來了，給我帶了鄰村十九里鋪的燒雞。這燒雞特別好吃，我從小就愛吃，可是那一次，我沒吃出味道來。
“吳燁，怎麼了？沒胃口？”爺爺問我。
我回過神來，擠出一絲笑容，“不是，我……下午吃點心吃的太多了，爺，這雞好吃！”
“這孩子下午不知道怎麼回事，胃口大開，吃了三斤多點心”，奶奶說。
爺爺這才放心，“甜的吃多了，再吃肉可不就沒胃口。”
媽媽一言不發，默默的吃着。
爸爸看了媽媽一眼，欲言又止，看了看我爺爺奶奶，最終忍住了。
吃完飯，我早早的休息了。
剛躺下不久，就聽到外面有人喊我，“吳燁……吳燁……來……”
我迷迷糊糊的坐起來，揉揉眼睛，外面的聲音消失了。
剛要躺下，聲音又來了，“吳燁，來呀……就等你了……快來呀……”
我又坐了起來，穿好衣服，開門來到院裏。
院門已經閂上了。
我意識有點模糊，身體也不受控制，走到院牆邊，輕輕一跳，敏捷的扒住牆頭，翻到了外面。
外面沒有人，月色下的村落街道，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吳燁……來呀……快點來呀……”聲音從遠處來，比剛才清晰了很多。
我順着聲音的方向走去。
很快，我走出了村子。
我來到了河堤附近，穿過一片亂墳，直直的向前走去。
這時周圍出現了人影，很多很多的人影，就像趕集似的。但是他們好像都很怕我，我走到哪裏，那裏就散開一大片，等我走過去了，他們重新又聚集起來。
我看到了一個黑衣服白鬍子的老頭，還有一黑衣服老太太，他們領着一個黃衣服的年輕女人，遠遠的看着我。
從他們附近經過的時候，我瞥了他們一眼，嘴角露出了一絲詭異的微笑。我能感覺到，自己眼中有光。
年輕女人嚇得一哆嗦，趕緊躲到了黑衣老太太身後。
老頭沖我一拱手，“五爺……”
我沒理會，繼續向前走，上了河堤，來到了老渡口。
我看到運河中停着一艘木船，高大而華麗的木船。一個頭戴冠冕，身穿黑絲衣服的英俊男人正沖我招手，“吳燁，我們在等你喝酒……就等你了……來……”
我心裏一熱，緩緩向他走去。
就在這時，我媽在我身後一聲斷喝，“吳燁！”
我猛的驚醒過來，定睛一看前面，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
老渡口的河邊，哪裏有什麼木船，那裏只停放着一口棺材，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
我嚇得坐到了地上，連連後退。
我媽幾步走到我身邊，掐指訣按住我右肩膀，嘴裏默念了幾句，使勁一按。我身子一哆嗦，長長的出了口氣，心裏稍稍安穩了些。
“吳燁！吳燁！”媽媽按住我的肩膀，焦急的看着我，“醒醒！”
我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抱住我媽，“媽！河邊……有棺材！”
我媽回頭看了一眼那棺材，輕輕安撫着我，“沒事，有媽在，別怕！”說著她高聲罵了起來，“我去你們奶奶個腿兒的，哪來的狐狸精黃皮子，敢打我兒子的主意！你們給我聽着，天亮之前，都給我滾出三十里去！天亮之後，再讓我看到你們在這，姑奶奶把你們全都滅了！”
話音一落，那棺材咔嚓一聲，裂成了兩半。
我哆嗦着緊緊的抱着媽媽，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