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兩個男人的對話
張欣聽到了念雪的名字,眼前突然閃現出她那可愛稚嫩的小臉,心裏也開始猶豫起來,萬一這只是她唯一的一次機會,那麼她便再也見不到念雪了。
見到張欣有些猶豫,林奇看準時機,一個箭步衝上去,把張欣抱了下來。
“你瘋了啊,事情來了,就去面對她,如果你逃避了,你還想讓誰去承擔這一切,是孫大娘還是你那才五歲的孩子?”
林奇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這些年,他經歷的事情不計其數,工地上出了爭執,地皮的拍賣上出了問題,甚至還有一次公司即將面臨著破產,他都沒有這麼慌亂過,只有這一次,他才真正覺得自己是真的害怕。
張欣坐在地上,終於把這兩天積壓在心裏的難受與痛苦全部都散發了出來。
“都怪我,沒有好好地照顧他,如果我的心思多放在他身上一點,如果要發現一點他的病情,或許都有挽救的機會!”
見到張欣如此崩潰,林奇的心裏也萬分難過,他輕輕拍着張欣的肩膀,安慰着她。
“這都不怨你,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你現在必須要堅強,現在他們都在來的路上,你即將要面臨的,是來自兩個老人和一個小孩子的悲傷,你必須要振作起來,陪伴着瑞澤走過他最後的一段時光。”
林奇的話往往富有一種能讓張欣平靜的魔力,張欣聽了他的話,低着頭想了想,覺得他說的有理,現在兩個老人正在來的路上,自己千萬不能先垮掉。
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衝著面前的林奇笑了笑,起身向著病房走去,林奇最了解張欣,知道自己的話她也已經聽了進去,用手拍了拍胸脯,狠狠地舒了一口氣。
張欣來到了陳瑞澤主治醫生的辦公室,詳細詢問了陳瑞澤的病情,明白了他腦袋裏的那個致命的腫瘤,到底是什麼,還有陳瑞澤以後的時間到底還剩多久。
從醫生的辦公室出來,張欣伸出雙手拍了拍臉,迫使自己強打起精神來,陳瑞澤睡了一覺,漸漸恢復了精神,張欣聽醫生說,陳瑞澤的這個腫瘤,除了病發時會有疼痛,其他的時候都像是正常人一樣。
“你去哪裏了,怎麼這麼久才回來。”陳瑞澤今天已經脫離了呼吸機,面色也變得紅潤了許多,張欣搖了搖頭,從他的床頭拿起一個蘋果,用刀子慢慢削着皮。
“剛才出去轉了轉,沒幹什麼,今天下午小念雪還有咱爸媽就要來了,這麼長時間不見她,不知道她還生不生我的氣。”張欣試圖分散陳瑞澤的注意力,不想讓他問自己的病情。
張欣不知道,現在在陳瑞澤的心裏,他自己的病情,他比誰都要清楚明白。
陳瑞澤只是淡淡笑了笑,沒有搭腔,扭頭看着窗外,醫院的外面是一條柏油馬路,每天的人流量特別多,因此也會時常傳來車笛的聲音。
“現在林奇在外面吧,我想單獨跟他說幾句話。”張欣手裏的刀子一歪,一段長長的蘋果皮馬上就斷了,她看了看門外,把蘋果遞給陳瑞澤,放下刀子,走出了病房。
林奇這時正守在門外一根根的抽着煙,他本來是不喜歡抽煙的,總覺得一身煙味特別的不衛生不舒服,但是現在看來,除了抽煙,他沒有別的宣洩口。
張欣輕輕地把病房的門關上,走到林奇的面前,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瑞澤叫你進去,他想單獨跟你說幾句話。”林奇對張欣說的話感到有些奇怪,立馬把手裏的煙熄滅,拍了拍身上的煙味,推開門走了進去。白色的病房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儀器,陳瑞澤半直起身子,看着林奇,指了指床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來。
“奇哥,好久不見啊。”林奇坐在椅子上,不知道怎麼開口,陳瑞澤反倒是一臉輕鬆的樣子,率先開啟了對話。
林奇慌忙地點了點頭,他的手不由自主的伸向了自己的衣兜,打算掏出一根香煙,但突然意識到面前的陳瑞澤現在是個病人,立馬又把煙放進了口袋。
“其實,我的病情,我自己都知道,在家裏的時候,我就感覺到不舒服,就去醫院查了一下,生啊,死啊什麼的,我現在都看淡了。”陳瑞澤見林奇不說話,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林奇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便一直低着頭,靜靜的聽他說著。
陳瑞澤反而不介意林奇的沉默,像是見到老朋友一樣,把自己心裏的話通通都說給他聽。
“本來我就沒有什麼可留戀的,孑然一身的挺好,但是現在我有了張欣她們母女倆,說心裏話,還真的是捨不得就這樣離開。”可能是由於剛剛恢復過來,一下子說了這麼久的話,陳瑞澤的身體有些受不了,便咳嗽了幾下。
林奇連忙拿了一杯水遞給他,幫他順了順氣。陳瑞澤向他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什麼事,不用讓他那麼緊張。
“其實,我只是想幫助小欣而已,那天晚上我們去參加酒會,我喝多了,她過來照顧我,我們倆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情。”林奇還是怕陳瑞澤對那天晚上的事情還心有芥蒂,陳瑞澤看着林奇那緊張的樣子,噗嗤一下笑了起來。
“你們倆都這麼急着解釋,一個是我老婆,一個是我從小玩到大的哥哥,我當然是相信你們的了。”
陳瑞澤說完之後,病房裏又陷入了一陣寂靜。
“其實,她的心裏一直有你的,只是她心裏不說,張欣這個人,就喜歡把所有的事情,所有的責任都歸在自己的身上,然後給自己施加壓力,把自己逼到絕境。”陳瑞澤看到了在窗戶外偷瞄的張欣,心情也漸漸好了起來。
“念雪呢,不是我們倆的孩子,是那天在你婚禮結束后,我們在車站裏撿到的,雖然不是親生的,但是她的脾氣和張欣的簡直一模一樣,所以你得哄着她,不能嗆着。”陳瑞澤雖然說是在介紹家裏每個人的性格特徵,不如說更想是在交代着後事。
“還有我丈母娘也是,刀子嘴豆腐心,還有我的父親,雖然平時很古板,但是心地是很脆弱的,在我小的時候,我母親就去世了,是他把我拉扯大,現在還要面臨這麼痛苦的離別,你要幫我好好孝順孝順他。”
林奇一直低着頭認真聽着,門外突然聽見了一陣喧鬧聲,病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從外面連蹦帶跳地竄進來一個穿着粉紅裙子,扎着羊角辮的小女孩。
“爸爸!”念雪一下子就蹦到了陳瑞澤的病床上,陳瑞澤用胳膊把她舉起來,引得她咯咯咯地笑着。
念雪指着陳瑞澤的被子,在陳瑞澤的臉上啪嘰親了一口。
“爸爸,你可真懶,到現在了都還起床,念雪為了見你,可是從昨天就開始坐車,一直到現在呢!”
從門口緊接着又走進來兩個顫顫巍巍的老人,張欣攙扶着孫翠花,張然攙扶着陳校長,一家人竟然莫名其妙地在深圳聚齊。
陳瑞澤強打起精神,衝著面前的人笑了笑。“哎,沒什麼大不了的,都開開心心的,愁眉苦臉的做什麼!”
“就是,老師說了一定要開開心心的,這樣才能長高高!”念雪被陳瑞澤摟在懷裏,隨聲附和着。
孫翠花看了林奇一眼,正好對上了林奇的眼神,孫翠花沖他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便向陳瑞澤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