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八號球

“那就讓我看看，你怎麼拿下這個合約。”

陸天澤傾身在葉語耳邊淡淡說道，這一刻兩個人的距離有些近得過分，無端生出些親密感。

葉語素來平穩的心跳突然有些亂了節奏，她不知道這是因為看見了主辦人身後的那個身影，還是因為，陸天澤。

陸天澤的氣息沒有在葉語耳邊逗留，說完話的下一刻，他就拿着酒杯離開了葉語身邊，走到窗口邊吹風。厚重的窗帘被挽了起來，遮住了一點光，在陸天澤身上投下模糊的陰影。

而他的視線，卻是不留痕迹地跟隨着葉語。

葉語定了定心神，揚起一個自信又不顯得過分張揚的笑容，走到酒會主人的身邊，舉起酒杯。

“陸氏總裁助理葉語，很高興認識孫先生。”

孫先生卻是眉頭一跳，最近有好幾個公司想要和他合作，獲得資金支持，但卻只有陸氏，只派了個沒什麼資歷的小丫頭，這難不成是看不起他？

他聽說陸式總裁的兒子是個歸國子弟，長得也是相貌堂堂，這次酒會，就是做好了對方會來找他的準備才舉辦的。

畢竟，雖然自己的女兒免不了要商業聯姻，但如果能和一個人品相貌都不錯的人聯姻，肯定是要好一點的。只是沒想到，對方這麼不給他面子。

陸天澤將孫先生的神色看在眼底，眼神波瀾不驚。

孫先生哼笑了一聲，敷衍性質地和葉語碰了碰杯：“葉小姐，話我先說在前頭，我這酒會上可不準備談公事。”

“那是自然。”

出乎孫先生的意料，葉語並沒有因為他的為難而無措，反而是點點頭，將目光放向另一邊的球桌，“我只是想，邀請孫先生來一場桌球。”

“哦？這倒是有意思。”孫先生搞不清葉語想幹什麼，於是略一思索，還是答應了。

兩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陸天澤在不遠處將這一切都看在眼中，所有人都沒有發現，早在葉語和孫先生交涉的那一刻開始，葉語已經成為了一個“主導者”。

本以為是個青澀懵懂的大學生，沒想到，該有手段的時候，手段不比誰差。

陸天澤喝了一口酒，掩飾住自己唇邊的笑意，這個葉語，還真是……讓他沒辦法不注意。

或許，自己也在這一個月裏，慢慢變成了受她主導的人？

那邊，葉語和孫先生已經開局，兩人選擇打一局美式桌球。而現在，葉語竟然已經飛快地將自己花色的子球全部打入球袋。

也就是說，只要她再進一個八號球，她就贏了。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葉語的球杆，而不知是不是巧合，八號球的位置，偏偏就在兩顆孫先生的花色的子球之後。

這兩顆子球互相交錯了一點，卻剛剛好各有一半擋在白球與八號球之前那條直線上。如果少了一顆球，那葉語倒是可以利用角度以球打球，現在，卻是束手無策了。

陸天澤站在人群外圍，將整個桌面上球的佈局看在眼裏，心知葉語現在是沒什麼辦法了。

不管是從什麼角度，都剛剛好有兩顆子球合作擋着，讓她沒有辦法擊中那顆關鍵的八號球。

等一下，為什麼不管是哪條線路，都剛剛好有兩顆子球？

陸天澤意識到了有點不對，再一看葉語坦然自若的臉色，卻是一下子恍然。想明白之後，就算是在國外接受多年高等教育的陸天澤，也不由得對葉語多了幾分讚賞。

果然，葉語擊出了失敗的一球。

孫先生從開局緊繃到現在的神經終於能稍微鬆懈一下，他還以為這局桌球，他會碰都沒碰球杆就直接輸掉。

而這時，葉語輕輕的一句話，卻是讓他的神經再一次緊繃了起來，甚至比之前更加緊繃。

“如果不是那兩顆球平衡了桌面，我現在已經贏了。”葉語輕笑着聳了聳肩頭，“看來我還是運氣差。孫先生，該你了。”

陸天澤眼底忍不住露出笑意。

這幾年，商場風雲變幻，近幾年有實力的企業也就那麼幾個。陸氏，彭氏，劉氏算是三個巨頭，有點三國時期三足鼎立的意思。

不同的是，這個三足鼎立的場面，不是很穩定，一旦出現什麼大的項目，誰得到了，那誰就會是三家裏面最為強盛的一個。

而像孫家這樣資金比較雄厚，但產業比較薄弱的公司，在面對大項目的時候，不找人合作互贏，就等着被別的公司替換位置吧。

現在，白球就是彭氏或者劉氏，八號球就是這次的項目，而中間擋着的兩顆球，就是孫家和陸氏。

孫先生如此精明的一個人，不會聽不懂葉語的弦外之音。

果然，孫先生沉默了良久，接着打球，直到最後將八號球打進球洞，孫先生才問葉語：“葉小姐，找個地方坐下來聊聊？”

葉語聽到這話，燦爛一笑，至此，這個合約算是到手了。

葉語望向陸天澤的方向，想讓對方看看，自己的確成功拿下了這個合約，卻發現對方早已到了球桌觀眾的外圍，一雙眼睛深深地看着自己。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但葉語就是知道，他在讚許自己。

葉語也說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心情，這種類似於欣喜雀躍的感覺……自己會對着仇人有這種感覺嗎？

陸天澤走上前，正式和孫先生打了聲招呼。

葉語跟着兩人走到一個無人的屋子，接着拿出準備好的合同，有些恍惚地看着陸天澤線條流暢的側臉和對方長長的睫毛。就在她心事重重的恍惚中，合約簽好了。

“發什麼呆。”

陸天澤起身，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或者說是摸了一下葉語的頭，“走了。”

葉語回過神，對着孫先生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跟着陸天澤走了出去。

而陸天澤和葉語都不知道的是，陸父其實也來到了酒會，只是為了觀察兒子怎麼拿下這個合約，而一直沒有現身。

葉語弄出那麼大的動靜，也確實讓陸父吃了一驚。

更讓他在意的是，這個女孩子，看起來竟然有些眼熟。他一時想不起來，也就不打算深究，確定合約到了手，便準備回去。

陸父前腳剛走，陸天澤後腳就帶着葉語走回了大廳。在葉語為陸天澤剛剛那個有些親昵和說不上來的曖昧的摸頭而心頭髮亂時，葉語看到了一個走出大廳的背影。

那個背影，就是葉語之前看到的那個眼熟的身影！

而這一刻，她也想起來了，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作為替罪羔羊的司機——蔣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