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反正都活不長了
冉子豫看他這副不耐煩的冷淡樣子,心中有些不爽。縱然跳過斷腸崖了,還是從前那個大變態。早在三日前,她讓採薇麻煩凌雲閣里潛伏的皓衛時,她就開始思慮要說的話了。但沒想到他這麼直接,一下子,倒是覺得先前思慮的話都不合適了,所以一時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
甚至一開始,她也沒想來清泉閣,更沒想過自己會這麼做。也許是在南部時他對她那麼冷淡。
雖然她曾對這種冷淡求之不得,但現在......她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在受屈辱的時候,恨不得殺了他,到他真落下了斷腸崖,她又覺得不舒服。人啊,犯賤啊!
現在看着軒轅皓這般冷淡的模樣,冉子豫那初見他回來時的熱情也一下子熄滅了。大概是賭氣,大概是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東西。
半垂下眸子,“主子想聽豫兒說什麼?”
軒轅皓看着面前的少女,素藍色的粗使太監常服鬆鬆垮垮地罩着,因為過瘦,連最小號的太監常服都撐不起來,這麼一身袍子,似乎只靠兩塊突出的肩骨撐着。細緻清嫵的面容半隱在陰影中,目光冷淡而倔強。
“本王說過不是你的主子,若是再亂說話,本王一定好好懲罰你的小舌頭。”軒轅皓忽然淡漠地彎起嘴角,譏誚道。
冉子豫從他的毒舌中聽出點其他的意味來。
“是,攝政王殿下。”冉子豫收了笑,半挑釁地道:“那攝政王殿下想讓豫兒說什麼?”
冉子豫笑得假而美麗。兩人目光相交,冷芒四濺,氣氛詭譎。
“滾!”軒轅皓忽然冷漠道。
聞言,冉子豫大惱,冷笑了一下,滾就滾!
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裏受氣!她驟然起身,沒個好語氣,“殿下,豫兒大婚在即,忙得很,先行一步,您且不要泡太久,皮泡爛了,可就有損您完美無缺的形象!”
轉身就走。
不想,一隻腳踝被一隻冰冷修長又帶着水漬的手抓住了,不由身子一晃,猛然被向後一拖。
“噗通——”身子落下之處現出清透泉水,水花四濺,四下白煙很快覆了過來。
冉子豫嗆了幾口水,不妨間胸前的衣襟被重重一扯,生生將她扯出了水面。
冉子豫被軒轅皓一把按在冷玉檯子上,他幾乎整個人都覆在她身上,將她圈在自己的雙臂間。狹長妖魅的大眼冷睨着她。
冉子豫一邊咳嗽,一邊拿手摸去眼上的水。后挑眉看着他,輕笑道:“......呵......這是怎麼了?殿下不是讓豫兒滾么?”
“本王問你,方才是什麼意思?”軒轅皓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
冉子豫不笨,知道他在問什麼,咳了咳,“豫兒......不過好奇,好奇斷腸崖是否真像傳聞中說的那麼厲害......”冉子豫的聲音越說越小,這麼扯的理由自己都沒辦法相信。
軒轅皓睨着懷裏濕透了的小丫頭,冷幽道:“不是切磋了?”
冉子豫臉微紅,誇張地搖搖頭,“不是!”
“那就是,你真想殺本王了?”軒轅皓唇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目光陰冷。
一次又一次,上次饒了她,倒叫她愈發任性妄為了。
冉子豫更加誇張地搖頭,以至於頭有些暈了,“不是啊!豫兒只是好奇那斷腸崖是不是真那麼厲害,今日見到主子腰好腿好哪兒都好,就知道斷腸崖一點都不厲害了,還是主子最厲害!豫兒怎麼想殺您呢?”
冉子豫見他明顯不相信的模樣,心一橫,“隨便你怎麼想,反正我人都在這裏了,可殺不可辱!”
說罷,四肢一癱,眼一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開水燙的大義凜然的模樣。
她知道軒轅皓是個聰明人,上次在浴泉里饒了她一次,這一次絕不會放過了。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主動來送死!肯定是千笙散,身子毀了也就罷了,還把她腦子毀了!死就死了,反正她早就死了,這十五年都是白給的,夠多了。
軒轅皓看着身下小丫頭的模樣,氣得心肝直顫。
“看來本王太慣着你了,愈發任意狂妄了,是么!”
冉子豫睜開眼看着極高臨下看着自己的軒轅皓,乾笑兩聲,“你說是就是了。”
面前的大妖孽目光越發深沉,周身散着陰怖戾氣,冉子豫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明明怕他生氣,但總忍不住說些讓他生氣的話來,嘴賤啊!
“你這恩將仇報的醜丫頭!”軒轅皓陰冷森詭的聲音在她頭上幽幽響起。
隨後冉子豫便覺下顎被猛然一抬,一冰冷卻如軟的唇粗暴地吻了上來。唇齒間,溫熱的酒汁灌了進來。熾熱濃烈的酒香嗆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這是純正的西戎佛果與雲夢澤所特產的香稻所釀,配以鮮嫩玫瑰花汁,長埋於天山腳下的百里桃林,十年方得。
冉子豫不知他什麼時候也拿了酒,含在口裏就這麼覆了下來,一口接一口。她何曾喝過那麼多的烈酒,只覺得喉嚨一陣灼熱。
少許鮮紅的酒汁順着她的唇角淌落,一路順着臉頰滴在冷玉台上。
好不容易好受了些,冉子豫猛然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
他冷眼等着她推開自己,再好好教訓這沒規矩的醜丫頭。卻不料她忽然攬住了他的脖頸。
他微微一愣。便是這一瞬的愣神,冉子豫忽然翻身,用盡全身力氣,將他按在身下,騎在他身上。體力不支,一下倒在了他裸露的胸口上。喘了喘氣,支起身子,抬起頭來,因喝了烈酒,蒼白如紙的臉上暈着兩朵火似的紅雲。
“主子,你想聽我說什麼......我都告訴你。”
反正都活不長了。
你想知道的,未必會讓你高興。即使生氣了要我的命,也沒關係了,反正我的命也只剩一點點了。
軒轅皓看着身上的少女,水波烏髮濕濕地貼在身上,原本粉嫩的唇被吻得紅腫,卻愈發嬌艷,身上的太監常服衣襟半散,露出一邊鎖骨來,太過突兀,以至於彷彿要將那層白細的雪膚穿透。
他的丫頭何時這麼瘦了?
不過膽子是真的肥了,竟敢壓着他......
軒轅皓危險地眯起眸子,詭魅異常。長指輕輕撫過她的臉頰,精緻的唇角微微勾起,“小丫頭,你越來越放肆了。”
冉子豫低頭看他,“難道不可以嗎?”
軒轅皓魅眸微垂,譏諷地冷嗤一聲,“不可以。”
話音之餘,消失在她的手中。
軒轅皓眸中先是微微一愕,隨後猛然升起滔天的怒火,這丫頭,居然敢捂住他的嘴!
“主子。”冉子豫輕輕笑了一下,“委屈主子了,豫兒不過想快點把話說完。”輕嘆了口氣,“豫兒承認是想殺您,上次是,上上次也是。”
他陰魅的目光詭冷了幾分,果然......
“因為.......”冉子豫繼續說著,秋水長眸里一片倔強,微微抬了抬頭,理所當然道:“因為你羞辱我了。”
“不止一次。可是我只殺了你兩次,雖然傷不了你,至少可以解一點氣。”不多不多,就一點點。
冉子豫慢慢鬆開了手,“主子,豫兒認你為主子因為有所求有所願,不想再被人欺負。既然在你這裏,還是和從前一樣,甚至比從前更......”冉子豫頓了頓,“那豫兒情願不認你這個主子。”
軒轅皓冷冷一笑,“真是個蠢丫頭,本王是你想認就認,想不認就不認的嗎?”
“三日前,齊御史被沉塘,郭太保自縊。兩日前,太子太傅在東宮偏殿被摘了麵皮。一日前,厲將軍之長子在校場被誤殺。”這三日,鄴城莫名其妙死了許多高官。
“主子想讓豫兒怎麼償?”冉子豫淡淡道。自己是殺了他兩次的人,應該比那些挑釁他的高官下場更慘。
齊御史曾在重華殿當著眾臣的面指責軒轅皓狼子野心。郭太保向來與徽帝一氣,曾污衊軒轅皓染指宮中的一位娘娘。太子太傅在去年游春宴上做打油詩影射軒轅皓,歷將軍之長子在校場練兵之時,誤射穿了軒轅皓的馬。還有中書侍郎吳義,大都督韓威,太常卿王燃之......
只是百姓不懂得其中的暗流,只要所斃命的人比他們的地位高、身價大,他們就心中暗喜。徽帝雖未殺他們,卻讓別人給殺了。城中喪禮不斷,他們恍若未聞,繼續着自己的生活。
可是,她知道殺他們的人。她一言不發,等着他的回答。
軒轅皓嘴角笑意緩緩暈開,絕魅而危險,精緻的唇張了張,冷冷吐出兩個字來,“肉償。”
冉子豫半眨了下眼,長長的睫羽半垂着,忽然覆了下去,吻住了他的薄唇。
軒轅皓眸中閃過一絲愕然,隨後化漸漸化為一片靜水幽謐,深深淺淺,暗光點點。嘴裏那亂動的小舌頭不僅說不出什麼好話,連吻也不會。還咬破了唇,這丫頭真把他當成吃人噬血的人物了么?
冉子豫逼着眼,倒不如說是不敢睜眼。明明是有目的才實行的這個吻,學着從前他的樣子,越吻卻越覺得那冰冷的唇香軟異常......
忽然感覺自己後腦覆上一大手,形勢驟然改變。他狠狠地侵入她柔軟的口腔,幾乎是深入靈魂一般的瘋狂而深的吻,從來沒有過的深吻。卻仍是一如往常的發泄。
細微的疼痛傳來,她張開了一半的眼,長長的睫毛觸着他的臉頰。
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