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虔誠喚茶神
農開甲,總是不忘茶事,難捨茶神情結!
這時,農旺年眼看着父親農開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偶爾昏迷不醒,他非常着急。此刻,他正在病床前,見父親痛苦的樣子,自己又無能為力,心裏很難受。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他只有安慰自己的父親,或者親自擦洗身子,希望自己的一些小小的舉動,能夠喚醒他的父親,出現生命的奇迹。
那些往事,便一件件,一樁樁浮現出來,十分清晰,在他的腦子裏像放電影一樣,忽然念起他父親的好來!
農開甲早年以制茶賣茶為生,不過是小本買賣,處在兵荒馬亂的年代,難有作為,因此,勉強維持家裏的生計,僅僅是餬口而已。
南頤縣城處於沮水兩岸,自古就是水陸碼頭,荊山一帶的山貨、日用品,都在這裏集散、交易。南來北往的客商雲集於此,飯館酒肆,特別是茶店,有的臨街,有的靠河,最有名的要數“盛順茶店”。
說起這家茶店,在縣城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這條街上有個姓王的惡霸,自幼習武,吃酒像漏斗,喝茶用缽頭,他糾集一幫地痞無賴,欺行霸市,無惡不作。
那一日,農開甲挑着一擔茶葉來到河邊碼頭,他身材高大,腰圓背直,一雙大腳,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頗有山裡壯漢的威風。
他見岸邊商賈雲集,便歇下擔子,賣起茶葉。還沒開張,就從邊上圍過來兩個地痞無賴,一個歪嘴,嘴巴偏向右;一個斜眼,斜的有點靠左。他倆是來向船夫筏工收保護費的,見有人在私自賣茶葉,便上前挑釁。
歪嘴本來是看着農開甲的,但那嘴巴卻不聽使喚,歪到了另一邊,氣呼呼地說:“喂,這個地方是我家的,你怎麼連個招呼都不打,就敢在這裏賣茶葉?”
農開甲抬頭一看,見兩個地痞圍了上來,知道他們不懷好意。
他心想,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說:“大兄弟,真對不起,我不知道這地方是你家的,我馬上就走。”
說著,挑起茶擔要走。
歪嘴壓住他的扁擔,惡狠狠地說:“你已經在這個地方賣過茶葉了,不能走。”
農開甲反問道:“那你們想怎樣?”
斜眼露出兇相地說:“趕緊交場地租用費。”
農開甲覺得自己委屈,回敬道:“可我還沒有開張呀!”
斜眼以沒得商量的口氣,霸道地說:“沒開張,那也得交。”
於是,兩個地痞捋了捋衣袖,一副仗勢欺人的樣子,斜眼說:“要是不交,就剝光你的衣服,讓你出出醜,給你涼快涼快。”
農開甲說:“大兄弟,你們需要多少費用?”
“十兩銀子。”兩個地痞獅子大開口。
老天,十兩銀子,這能買好幾畝良田呀!
一個賣茶葉的普通人家,怎麼拿得出來。這明顯的就是敲詐嘛。
可是,農開甲一點都不着急,笑嘻嘻地說:“大兄弟,你可真是長眼了,我茶擔里剛好有十兩銀子,你們自己去拿。”
這叫真人不露相,沒想到,這個賣茶葉的還真有十兩銀子。
歪嘴喜滋滋地將手伸進了茶葉擔,在裏面使勁的搗騰了幾下,就殺豬般地嚎叫起來:“哎喲,我的娘唉……”
斜眼定睛一看,魂都嚇出來了。
他倆沒有想到,這茶葉擔子在裏面還藏有玄機。
原來,歪嘴的手指頭上,竟被一條大蛇死死咬住不放。
其實,農開甲在放錢包的地方,事先放了一條大蛇,目的就是防止小偷的,這條大蛇已經餓了好幾天了,歪嘴的手進去時,正好被大蛇當成了美餐。
兩個地痞落荒而逃。
在一旁看熱鬧的,鬨笑了一陣后,有好心人勸農開甲快跑,否則,就要吃大苦頭的。可農開甲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連聲說“不礙事,不礙事。”繼續賣自己的茶葉。
看熱鬧的怕惹事上門,一個個都偷偷地溜了。
事後,農開甲賣完茶葉,愉快地回到家中。
當晚,農開甲就將這件事講給家人聽,一家人聽后,笑的前仰後合。
他的父親顫巍巍地說,“你還真行,膽子也夠大的。”
農開甲痛痛快快地說,“這幫人,就是欺軟怕硬,你越怕,他們就越是欺負你,還不如將計就計來得痛快。”
農開甲的妻子不以為然地說,“就你能耐。”
農開甲聽后,只是哈哈笑,並不言語。
這天晚上,在一盞油燈的映照下,農開甲應該是迴光返照,他使出最後一點力氣,伸出一支枯瘦的手,捏著兒子農旺年的手,念念不忘一件事:
“我家的古茶樹上總有一股白霧聚集,那就是一團仙氣,你一定要記得呼喚茶神啊,不然,我死不瞑目!”
“請父親放心,孩兒一定記着呼喚茶神!”
說完,農開甲一直昏迷不醒。
請來的郎中摸了脈象,開了藥方,也很無奈,便搖着頭說:老爺子已經病入膏肓,恐怕時日不多了,你們準備後事吧。
聽了這話,一家人的心裏堵的慌,不是個滋味,寢食難安。不久,農開甲就撒手人寰。
農家老小哭聲一片,悲痛不已。終因財力微薄,就草草辦完喪事,葬在自家的祖墳山地里。
此時,農開甲心力交瘁,沉迷了一段時日,才逐漸緩過神來。
父親去世后,他琢磨着,這茶神,像來無影去無蹤的,飄忽不定,讓人難以捉摸。
他時常上山,瞅瞅自家的那棵老茶樹,確實如他父親所言,時常冒出白色的氣體,尤其是在大霧,或者是雨水過後,格外濃密,久久不散,縈繞在老茶樹的周圍。
這天晚上,吃過飯,父子倆在堂屋裏喝茶,農敬堂也想搞明白,便問道:“父親,爺爺說的茶神,是怎麼一回事啊?”
農旺年在心裏一沉,慢悠悠地說道,“大概真有其事吧。”
農敬堂來了興趣,說道:“父親,茶神會不會就是一個高人啊。”
農旺年不是沒有想過,這荒郊野嶺的,一時上哪裏遇到高人呢?便回答道,“也許吧,這茶神就是藏在大山裏的某個高人,只是我們無緣相遇。”
農敬堂也這麼認為,“父親,我看這個高人就是爺爺常念叨的茶神。”
農旺年說:“但願我們有緣相見,能夠得到高人的指點。”
農敬堂畢竟是年輕人,想法也有些不一樣,於是,他期待地說,“父親,依我看,咱們家做了那麼多好事,總有一天,會遇到的。”
農旺年抿了口茶說:“但願吧。”
他心想,這苦苦追尋的茶神,難道真的需要貴人相助?
也許時機未到,也許天機未泄,也許假以時日,他就能夠捕捉到那個看似不可能實現的虛幻光影。
這呼喚茶神的事,不僅在農旺年心裏壓着,農敬堂也有幾分沉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