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病危

第十六章 病危

?東方旭日破開雲層,萬物從黑暗中蘇醒。

崖上小屋寂靜無聲,太陽剛剛升起,韓文破天荒地起的很早,正在崖邊的馬廄里牽馬。

花棲頂着黑眼圈出來問她去哪兒。

韓文不予理睬,試着踩上馬鐙上馬,但連連的失敗讓她回想昨日大周上馬下馬時的步驟,確定模仿無誤,再嘗試一次,又失敗了。她徹底放棄瀟洒的翻身上馬,雙腿一跳,前身撲向馬背,整個人掛在馬背上,馬受驚,踢腿動,韓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功地屁股坐上馬鞍。

花棲被她的騎馬嚇的臉色蒼白,叫道:“妳不會騎馬!下來!會摔下來的!”

韓文還是不理睬,看了花棲一樣,學着那些善騎的男兒,雙腿一夾,鞭子一甩,座下的駿馬抬起前蹄揚天一聲吼,登時橫衝直撞地往前跑,速度快如疾風,猛如雷。

花棲無法阻止,然後聽見韓文鬼哭狼嚎般的尖叫,在山道上悠長的飄蕩。

“太快了太快了太快了!”

韓文整個人趴在馬背上,雙手緊拽馬繩,風馳電閃的感覺使她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可惜駿馬不通人話,撒開腿不顧一切地奔跑,有好幾次險些將她甩下馬背,嚇得她哭出來。

“胭脂胭脂胭脂快出來啊!”她在最害怕的時候顧不得什麼忌諱,朗朗乾坤下喊出那個名字。

身體裏飄出一縷紅色煙霧,繚繞在身邊。胭脂的上半身浮現在身前,有些嗔怪地對她說:“不會騎就別逞強,看吧,嚇死了吧。”

韓文風中凌亂,“閉嘴!幫我!”

胭脂無奈:“都這時候了還敢對我吼,妳脾氣最近變得很差啊。”

韓文沒心思吵架,在胭脂施了個小小的法術后,座下的馬匹安分許多,不用她驅趕和控制,乖乖地馭人跑的又快又穩。

胭脂回到她的體內,在心底說:“妳十萬火急地趕回去作甚?”

胭脂與她訂立血契,心意相通,知道她的想法並不奇怪。

“不回去看看我不放心。”韓文說。

這個理由很充分,胭脂無話可說,任她由着性子亂來。

回去的路上意外的順暢無阻,在經歷了妙靈一事後,韓文做好準備面對路上各種埋伏和刺殺,她想那些人一直監視自己,一旦她有所行動,他們怎麼著都不會坐以待斃,然而實際上,他們沒有。

韓文懶得揣摩他人詭譎的心思,一到家,冒着摔斷腿的風險直接跳下馬,她在地上滾了兩圈,沾了一身的泥,灰土灰臉地衝進家門。

這一天發生了很多事。

妙靈死了。

小思誕下一子。

尋葯的人回來了。

阿南永遠地留在另一個世界。

.......

每一件事放在以前都令人震撼,如果放在一起同時震撼,其他人怎樣尚且不清楚,但對韓文來說,患有心病的她突然獲知這些,無疑是驚雷落在頭頂,打擊的立刻發病。

花棲因不放心韓文獨自騎馬下山,急匆匆地追回湖月庭,卻發現此時的湖月庭徹底地亂了。小雪他們回來了,鈴霖草找到了,小思生了,文文發病,所有人六神無主,圍着這些事那些事不知所措。

花棲在極短的時間穩住心神,首先做的是hi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叫醒重傷未醒的莫問,這種時候來不及喚湖外大夫,況且有哪個大夫比莫問更了解文文的病情。

湖外的人不知道這一天對韓家來說是多麼的慘重,除了那些隨時監視的人。

大胤的宮廷內院,正在批閱邊疆瘟疫奏摺的大胤皇帝收到暗衛的消息,多日陰鬱的臉色終於重現一絲淡淡的笑意,他高興道:“韓家要亂了。”

在自己的宮殿內餵魚賞花的貴妃聽到平王特意帶來的消息,美艷的臉上笑靨如花,高興道:“韓家要亂了。”

某條僻靜的巷子,不起眼的宅院了,紅嬈回來複命,言簡意賅地講述禁地一事。大胤太子與南楚太子相視一笑,齊道:“韓家要亂了。”

........

韓家要亂了,一夕之間,翻天覆地。

沒人知道這一天的湖月庭發生何事,各方勢力安排的探子只對上級回報了相同的信息——太子妃失魂落魄地走出湖月庭。

韓家人如何,無從得知。

入夜時分,花棲返回皇宮,帶回的鈴霖草很快由御醫小心保管,開始研製瘟疫的解藥。

湖月庭上,死寂無聲,一點鮮活的生氣沒有。剛剛產子的小思抱着熟睡的嬰兒,躺在大周的懷裏無聲地流淚;清冷幽靜的花亭,萬千故對月黯然神傷;池邊,文澤一次次地擦拭寶劍,劍光折射在他銳利的眼上;屋內,劉莫問面無血色,卻強撐虛弱的身子守在韓文的床邊,在傷勢和悲痛的折磨下,她精神見人的超乎常人,與之相比,韓文脆弱的如一株易碎的嬌花,受不住風吹雨打,悲痛使她卧病在床。

這個夜晚太安靜,明明有那麼多的話要說,可沒人開口。

劫後餘生並不能讓他們鬆口氣,因為還有悲傷在心口。

清醒的人一夜未眠,昏迷的人尚在夢中,翌日天亮,第一個睜眼的是小雪。

“阿南。”小雪的第一句話是阿南。

接着,第二個醒來的韓文也念了阿南。

“阿南。”

“阿南。”

“阿南。”

“阿南。”

聲聲呼喚,字字如淚,可惜,阿南再也不能回復他們。

韓文將所有要來看望自己的關在門外,連劉莫問都趕了出去。

“碧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話的,但肯定是用盡了力氣,咬着牙說的。

第一個出現在眼前的是胭脂,隨後碧螺裊裊婷婷地出來。

韓文躺在床上,雙目空洞無神,望着房頂,她說:“告訴我,阿南怎麼死的。”

她沒有問家人,直接問碧螺,顯然是猜到碧螺早就知道此事而故意對她隱瞞。

“.......”碧螺遲遲不語,在猶豫中拿不定主意。

韓文沒有逼她,只是用很輕很輕的語氣的說:“不說沒關係,要是讓我知道阿南的死和妳有關,我保證會宰了妳。”

“這事和我沒關係!”碧螺緊張的道。

韓文側目,凝視她。她在這目光無所遁形,只得如實道來:“我也是剛知道那地方有狡群,等我感到的時候,妳妹妹他們被狡包圍,我是想救人的,可是,我不能插手人間事,妳是知道的。”

碧螺沒有撒謊,卻也沒有全盤托出。之所以不救人,除了有蘇青的阻攔更有爺爺的命令,當她知道世上還有遠古的狡群存在,回去查找古籍才得知,那些狡一直都在閻羅島,只是有人隱去了它們的痕迹,所以從古至今一直無人知曉。至於那人是誰,不待她細查,爺爺主動坦白,承認是他一人所為,並且嚴厲地命令她不得向任何人透漏此時,包括韓文。

她不明白爺爺為何這樣做,蘇青阻止她救人,她可以視為那是星月家有意針對韓家,爺爺這麼做是為了什麼?莫非也是針對韓家。他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對韓文說。

韓文聽着,一時半會沒有什麼反應。

碧螺忐忑不安,捏不准她的心裏信不信自己的話。

良久,韓文收回目光,突然地發出輕笑,邊笑邊落淚,“真好,他們都在算計我,無時無刻的設計我。他們是想我死啊。”

胭脂張張嘴,又閉上嘴。這個時候,她做不了什麼,那麼就不必說什麼,反正都沒用。

“文文,別難過。”碧螺愧疚地跟着一塊哭了,“那個海盜王是個騙子,他故意不說那裏有狡群,就是想讓你們走進險地,就是想你們有去無回。”

韓文的眼中浮現痛恨的光芒,語氣冰冷如霜,“他有罪,他們都有罪......皇原,還有君家,花家,所有人都害死了阿南,如果不是他們逼着我們找葯,阿南怎麼會死!”

她這個樣子不對勁,碧螺擔憂她怒火攻心,加重病情。

“阿南......不會放過、一個都不放過.......我要殺了他們,全都殺了......阿南死了,他死了。”韓文開始神志不清,口中斷斷續續地說著殺人,神色猙獰帶着痛苦,已經到了傷心欲絕的崩潰地步。

她在床上掙扎,胸口起伏激烈,淚水混合了血絲,嘴裏更是一口一口的吐出血。

她很痛苦,心臟像被撕碎成碎片,痛的她死去活來,這種撕心裂肺的痛她非常清楚,這是心病複發,性命垂危時,身體發出的警告。

她快要痛死,即使張大嘴竭力地呼吸,咽喉被陣痛死死地捏住,窒息讓雙眼失了焦距,眼白迅速地向上翻出來。

所謂氣息奄奄就是一口氣吊著,妙靈死前是莫問的葯吊著一口氣,韓文是由胭脂和碧螺的神力吊著一口氣。

心病發作的痛苦加上心靈上的痛苦,最終這一口氣化為瀕臨死亡前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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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芒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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