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送宮花
姜妍已打定主意，卻仍不免為原來的姜二丫感到傷心，生病家裏捨不得錢不給她治，賣了她換錢給弟弟讀書，現在連那點月錢都不放過！一點也不關心女兒過得怎麼樣！在賈府里五百文夠幹什麼的，隨便點個素菜都得這麼多打點！
她以前認為只有姜福升一個不是東西，現在想想姜趙氏也是一丘之貉。嘴裏說關心女兒，她只是不敢反抗姜福升，心還是好的，事實呢？姜二丫生病、被賣，她也只是一臉不舍心疼的看着而已，什麼實際行動都沒有！你好歹哭求一回呢，拿錢倒是跑得快。
姜妍收拾好心情回到榮慶堂，正好碰到周瑞家的端着個盒子走過來，她連忙打招呼，“周大娘好，您這是忙什麼呢？”
周瑞家的看見她，“雙兒回來了，見過你娘了？”
姜妍想起當時她送劉姥姥出去，在旁邊也聽到了，便說道：“見過了，剛才把她送走。”
周瑞家的點點頭，便向後院走去，嘴裏含混說著：“薛姨太太得了幾支新制的宮花，讓我給姑娘送來。”
姜妍知道裏面現在就只剩兩隻了，見她手裏那個兩手托住的大盒子，這不是一看就讓人知道是剩下的嗎？林黛玉心思細密，豈能發現不了，這周瑞家的也太不把人放在眼裏了，換個盒子裝個樣都不肯了。
她一個王夫人身邊的心腹人，平時到處逢迎，最是圓滑不過，說她一時忘了，也要有人肯信。
姜妍跟在她後面進了後院，問了一下，林姑娘正在寶玉那裏，周瑞家的便進去送花了，果然被黛玉諷刺了一句，周瑞家的就站在那兒一聲也不言語。寶玉連忙把話岔開，問起薛家的事來。
幾個小丫鬟在屋檐底下擠眉弄眼的偷笑，姜妍過去，“你們笑什麼呢？”
春纖笑着拉她坐下，壓低聲音，“周大娘巴巴的送了幾朵別人挑剩的花來給我們姑娘，被我們姑娘給了個沒臉，臊的沒臉說話呢。打量誰沒見過宮花呢！”
姜妍也笑了笑，心裏卻想，果然小丫頭想的簡單，這種油滑奴才臉皮厚着呢！主子當面啐她臉上她都能繼續笑，指望她發臊？她要是真怕你，早該忙不迭的解釋請罪了，這一聲不吭的擺明是不把黛玉當回事，解釋不解釋的，黛玉都奈何不了她，就是仗着黛玉做客外家，不好跟她計較。你換探春試試？
周瑞家的慣會仗着主子逞威風，大家都樂的見她丟臉。晚上姜妍同屋的小丫鬟們也在談這件事，有個新補上的小丫鬟好奇問道：“怎麼姐姐們都說周大娘？我聽她跟李嬤嬤說她只是順路，沒想到林姑娘這麼小性子，竟然就惱了。說不定她真的只是順路？”
姜妍看了這個天真的小丫鬟一眼，“你們家送東西先送自家人，把客人放後面的？給上面辦事倒是先顧你自己順不順路，不顧收禮的人怎麼看了？這麼不會辦事的，早不知到哪個角落待着了。周大娘可是人精子，哪會犯這種小錯。她一個借口你倒是當真了。”
柳兒笑道：“你也別說她，不過進來的時間短，以後自然會知道。周大娘那話哪個懂事的會信，不過是她得勢，大家捧着她應合兩句罷了。”
那小丫鬟懵懂地點了點頭，也不知懂了沒有。
第二日鳳姐過來跟賈母請假，說是尤氏請她過去逛逛，寶玉鬧着也要去，鳳姐犟不過他，兩人便乘車往東府而去。
姜妍今年都沒請假出去玩，就等着這事呢，昨兒就和鴛鴦請了假。鴛鴦知道她娘昨天來找她，還以為是家裏有事，什麼也沒問就准了。
那兩人起身的時候，姜妍也收拾好出了門。那邊車馬勞動的，反倒是姜妍先到了寧國府。
寧國府的圍牆雖高，對現在的姜妍來說卻不算什麼了，她找了個偏僻地方翻牆進去。看着尤氏等人迎了寶玉鳳姐進去，一行人熱熱鬧鬧的，之後鳳姐抹牌，寶玉會秦鍾，總算等到焦大痛罵，這個任務才算完成。
寧國府里比榮國府還沒規矩，躲着那些丫鬟小廝倒不是難事，只是天實在有些冷了，她多穿了一件還是凍得發抖，加上又只吃了些乾糧，整個人又凍又餓，一看任務結束，立刻往外奔。
這時候天都黑了，外面客棧都已經關門，姜妍乾脆就往謝景行家外面的一處房舍而去。
這地方在石虎巷裏，本就是謝景行用來招呼朋友玩的，她之前也來過，裏面的僕人都認識她，不過都是做男子打扮，姜妍散了頭髮重新挽了個男子髮髻，披好斗篷，整個人都遮掩住，這才上前敲門。
好在裏面的人還沒有休息，見姜妍這時候來，都很驚訝。姜妍只說自己進城晚了，一時找不到客棧，只好厚顏來麻煩大家。雖然有些奇怪，但他畢竟是公子的朋友，他們倒沒敢多問。只吩咐廚房立刻端上飯菜，姜妍謝過他們，又讓過來服侍的丫鬟先下去，自己抱着碗就狂吃了起來。
好容易填飽肚子，姜妍就回客房洗漱去了，以前她來時就不需要丫鬟服侍，這次丫鬟幫她提來水便退下，姜妍總算自在了，把披風一脫，略洗洗就上床睡覺去了。
早上她難得睡了個懶覺，到了上午十點左右才起床。想想也是可憐，她在現代暑假裏十點起床已經算早的了，現在居然就算是睡懶覺了。
還好她包袱裏帶着男裝，不然一大早披斗篷肯定很奇怪。等她穿戴好，丫鬟們已經端着水等在外面了，姜妍連忙讓她們進來，洗漱吃飯不提。
等她吃好了，一個丫鬟這才說道：“我們公子已經等在外面了，還請您隨我過去。”
到了大廳，謝景行正站在大堂的掛畫前，姜妍走過去，笑道：“怎麼？你自己家的畫還沒看夠不成？”
謝景行連忙轉身，“你來了。”
姜妍點點頭，走到太師椅旁坐下，“你怎麼過來了？”
謝景行也在旁邊坐下，挑眉看她，“家裏來客人了，我這個做主人的怎麼能不知道？”
姜妍抱歉道：“我本來不想打擾你的，下午就回去了。”
“沒事，反正我最近被我爹悶壞了，能出來透口氣也好。”謝景行對着姜妍大道苦水，“也不知道他最近是怎麼了，非把我扔到南邊大營里去，還說我喜歡習武，就應該道軍營里練練！我只是喜歡行走江湖好嗎！誰想跟他一樣，天天住軍營里，連個家都不能回！”
謝景行抱怨了一回他爹，興緻勃勃的盤算要帶姜妍去哪裏玩，“聽說正陽門大街那裏新開了一家酒樓，主打蘇杭風味，我帶你去嘗嘗，還有崇文街西邊有家店，各種稀罕物都有，咱們也去開開眼，我最近都沒時間，正好一道去了。”
姜妍知道這些事情他熟，恰好有一事要問他，“你知道哪裏有宮花賣嗎？”
昨天黛玉的那兩朵花，丫鬟們都去看了，姜妍見綠綾一副愛不釋手的樣子，想着最近要到她的生日了，便想買兩朵送她做禮物。
“這東西外面可沒有的賣，你要我幫你找找去。”
姜妍不信，“怎麼沒有？我們府的薛姨太太昨兒還送了十幾朵給人呢。我又不是沒錢，這是我用來作禮物的，你只告訴我哪裏能買到就是。”
“宮裏做的東西，都是給后宮裏的人使的，向來是不計成本，哪有向外賣的？生意沒有這樣做的。”謝景行解釋道，他想了想，“那薛姨太太是你說的皇商薛家送姑娘入宮選伴讀的是吧，那就說得通了。”
“怎麼就說得通了，因為她家是皇商，有渠道買？”
謝景行敲了一下茶几，“說明她家姑娘落選了，這是給落選的秀女的。”
他不說，姜妍都忘了寶釵進京是為了選秀的，怪不得寶釵最近說身子不好，病又犯了，一直不出來見人。昨天的宮花她也一朵沒留，好歹也是個稀罕物，留着看看也是好的。寶釵雖然平易近人，骨子裏也是個有志向的，這麼個證明她落選的東西，早早送人打發了乾淨。
這事姜妍也不關心，聽一聽就罷。既然沒有宮花賣，她退而求其次準備找民間手藝好的去挑幾朵。
這個謝景行就沒辦法幫忙了，珠寶首飾店他還知道幾個，這種絨花絹花的就超出他的範圍了。他祖母也不帶這個啊。
兩人說完就往正陽門大街那邊去了，天大地大，吃飯最大。賈府里吃飯習慣重油重鹽，她正好嘗嘗清淡的淮揚菜解解膩。兩人用完午飯，謝景行繼續逛，姜妍去挑花，約好酉時（下午五點）碰面。
“酉時？你今天不回家了？”謝景行問她，這個季節，酉時天都快黑了。
“不回，以後真有事我姐會來找我。”其他人就算了。
買好絨花，又吃了晚飯，揀了個沒人處姜妍在馬車裏換好女裝，便回了賈府。可憐謝景行一個鮮衣怒馬英姿勃發的公子，出行從來都是騎馬的，偏偏每次和姜妍出來都得乘車，好給她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