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新工作（三）

「這個您還是跟我們老闆親自談吧。」阿來認識路，車技也很嫻熟，但為了盡量少和兩人說話，一直假裝小心看路。

見阿來不說話，兩人也就不問了，過了一會兒，那個叫劉歌錦的女孩和女人聊起了天：「媽媽，我去了到底是要幹什麼呀？」

「額……」女人勉強笑笑：「也就檢查檢查身體，抽血來化驗，你到時候聽醫生的就行了，不要問東問西。」

「可是我又沒有生病，不是哥哥要結婚要買房子嗎？為什麼不讓他來？」女孩的表情和語氣里透露着不滿，她似乎知道要去的地方是醫院，卻不知道具體是做什麼的。

「哎呦~哥哥上班幹活很辛苦的，你是學生，用不了這麼多精力，而且人家醫生說了，就要你這麼大的女娃娃嘛！」

女孩不開心，但明顯感覺到了女人語氣中的不耐煩，也就沒有進一步表達自己的不滿，她嘆了口氣，十指微曲，雙手放在膝蓋上，自始至終不敢用相對放鬆的姿勢坐着。

夏利車的改裝非常專業，動力足底盤高，開過乾涸湖泊時沒有遇到阿來想像中的障礙，開上盤山公路更是如履平地，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清水療養院的門口。

1998年，手機還沒有普及，療養院的大鐵門緊緊關着，阿來不知該怎麼和裏面的阿馨聯繫，只能硬着頭皮先下車。

走到鐵門前，他看見門側的柱子上有紅色的按鈕，聯想到早上自己和阿馨說話時響徹大樓的「嗶嗶——」聲，伸出食指，朝按鈕按了下去……

「咔噠-」一聲，大鐵門中套着的小鐵門被打開，阿馨從裏面將門打開，略有些憔悴的臉在看見阿來的一瞬間出現了血色，她笑着問道：「父親呢？」

「……不知道。」阿來搖了搖頭，往旁邊挪了挪，露出視野讓阿馨看身後的夏利車：「但是爺爺讓接的人我接到了。」

「太好了，那就請她進來吧。」

阿馨把人帶到她的辦公室，阿來為兩人倒了水後退出房間帶上了門。這是他在媽媽手下工作以來養成的又一個好習慣，當別人有正事要做時不經同意絕不瞎摻和。

半小時后，房間門再次打開，阿馨似乎與母女二人商談得很愉快，正在做最後的保證：「放心，錢療養院這邊會通過存摺的形式交到您的手裏，按次付款。」

「謝謝謝謝！」女人雙手握住阿馨的手，不住道謝，劉歌錦則冷漠的站在一邊。

「你……」阿馨的笑容突然僵在臉上，她看着阿來，似乎有什麼問題要問，又不好問出口，阿來一看就明白了，連忙接過話茬：「阿來，我叫阿來。」

「阿來……」阿馨有些尷尬的點了點頭：「你把歌錦媽媽送回去后再回來，到時候我們這邊檢查完了，你還要負責把歌錦也送回去。」

「好嘞，保證完成任務！」

阿來爽快地答應了，這是兩人第一次合作的開始，是阿來逃離媽媽之後的第一份、同時也是最後一份工作。

夏利車再次行駛在路上，晚上七點，太陽已經垂到了地平線附近，天也有些泛黑了。即使打開車燈，道路也無法像天亮時那樣視野開闊。

「小夥子，你今年多大了呀？」

劉歌錦不在車上，她的母親明顯沒那麼拘謹了，開始和阿來套近乎：「我看你精瘦精瘦，和我們丫頭差不多大的樣子-真好，這麼小就出來工作了，真好……」

她關注的重點讓阿來有些不舒服，但還是點了點頭，沒有回答女人的問題。女人也不介意，像是在聊天，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小孩子就不能慣着，得從小打拚有點社會經驗，知道來錢難，天天蒙頭學習那懂我們大人的辛苦呦。」

「你看我們歌錦，在學校上學上得腦子都不清醒了。本來想着混個高中畢業出去打工吧，結果被她們那個老師攛掇着要去考大學。大學是那麼容易上的嗎？要花好多錢呦，我們可供不起，是吧小夥子？」

「啊-嗯。」阿來習慣性地敷衍着。

「不過小夥子，你做這份工作多少錢？工資是按趟結還是按月結？」女人綳直了身子，一條胳膊架在主駕駛的座包套上，兩人的距離不超過三十厘米，阿來甚至能聞到她說話時從胃裏返上來的臭氣。

「實習，包吃住，錢沒多少。」

「哦。」女人明顯有些失望，但還是不死心地問道：「那你們這邊還招人不？我家丫頭不會開車，就寒暑假有時間，額……平時也行，但得放學和雙休，能吃苦，還招人不？」

阿來討厭女人的這副嘴臉，但沒有表現出不耐煩，應付道：「劉歌錦現在不就在為家裏賺錢呢么，這麼大的孩子能這麼懂事，不錯了。」

「不錯什麼不錯，賠錢貨。」女人撇嘴坐回到位置上，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還是無神的望向了窗外。

阿來沒有說話，只覺得女人可惡。他想到了媽媽，沒有這樣市儈的嘴臉，殺伐決斷，利用一條條人命來為組織謀取利益，也可惡，但自己身處在那樣的大環境裏，為她的可惡當刀，更加令人噁心。

他知道背地裏別人是怎麼說自己的，說自己是媽媽的走狗，是黑白無常，是狠心的劊子手，遲早要遭報應。

這不，報應來了。

所以他也不覺得劉歌錦可憐，畢竟她還活在親生母親身邊，就算被迫去掙錢，也是為了自家人，比自己要好太多太多。

「咦？小夥子，你上到高几了？哪個學校的？」

「我沒上過學。」阿來的手扶在方向盤上，他沒有進過一天學校，沒有上過一天學，但識字會寫字，文化水平不比同齡的孩子低。

「就是嘛，上學有什麼好的，像你這樣早早出來打工，家裏多省心……」

看着女人又開始自言自語，阿來也就不接她的話茬了，一腳油門下去，加快了速度。把女人送回了家，再返程去接劉歌錦時，天已經黑透了。

抵達清水療養院，劉歌錦的檢查還沒有做完，阿馨為他打開了門，兩人默默在辦公室等待檢查結束。

「阿來，你做過虧心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