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涌之上第三節
“嘿，看，那不是亞特蘭蒂斯城來的那位大人嗎？”
“誒，真的是，她怎麼會在這裏......”
學者廣場熙熙攘攘的人流不難注意到那個衣着與王后城形成極大反差的女人。白石噴泉，女神雕像，身着淺色學者服的路人......這些都和那個王城來客格格不入。戴安娜抱着雙臂站在那裏，雙眼凝視着西南方不曾動搖。
這是自白馬街去到榮耀聖殿的必經之路。
煦日直勾勾地照射下來，透過巨大的雕像，陰影遮住了戴安娜的半張臉，有些陰沉，但不可否認她看起來是個極有魅力的女人。
或許她足以吸引路人的注意並且讓那些平凡的人充滿幻想，但即將經過這裏的那個精靈從未認為她是一個人畜無害的角色。
紅髮精靈注意到了那個邪笑着看着她的女人伊芙琳裝作默不在意，對行進路線稍作調整，保持在不會和戴安娜迎面相撞的距離。
戴安娜對這個舉動並不感到意外，她作出一副懶散的模樣伸了個懶腰，在伊芙琳即將經過身邊的時候招了招手。
“嘿，我的伊芙琳大人。”戴安娜學着榮耀聖殿的精靈使者，雙手合十又交錯着搭在肩膀上，微微彎腰。
伊芙琳眉頭一顫，她知道這是榮耀聖殿通用的禮節，只是由面前那女人做出來顯得很奇怪。“你在等我？”伊芙琳停下腳步，但並沒有放下手中的皮箱，顯然並不准備逗留。
戴安娜笑而不答，轉而踱着步子環視了伊芙琳一周，隨後拍着手，搖着頭，作出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來。
“真沒想到，這身行頭可比當年那套銀白制服還要適合你。只是這一頭紅髮......噗哧，我一開始還真沒認出你來。想想也有十年沒見了，雖然這時間並不算長。”
“是嗎，那是要看你怎麼算這時間了。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會到王后城來，怎麼，北方要塞呢，那群孩子在離開你的情況下不會出什麼問題嗎？”伊芙琳放下手中的物品，她也想從戴安娜口中獲取更多的信息。
戴安娜伸出手去想要搭在伊芙琳肩膀上，但被對方輕巧地躲開。她的手臂順勢下滑，手掌反扣，從伊芙琳的腰肢直撫到臀部。
伊芙琳觸電般地撤開身子，回過神來，那個女人以右手點着的下巴，仍盈盈笑着站在那裏。
這是伊芙琳最無法理解戴安娜的地方，或許這是一次變相的切磋，但卻使用了如此低俗的方式——高等精靈最深惡痛絕的方式。這一次算是後者略勝一籌，伊芙琳眉頭一皺，但對沒事人一般的戴安娜也無言以對。
“嗯，一如既往，彈性十足呢。”
“低俗。”伊芙琳臭罵一聲，便要伸手提起行李離開。
“難道在王后城過慣了安穩的日子，成為了終極導師，獲得了地位，便連你曾經的部下也不願意多問一句了？”戴安娜語氣隨意地提醒道。
“你是說......艾米？她們究竟怎麼了？”伊芙琳心中一顫，微微眯起眼睛。她本以為戴安娜並不打算對她說明這件事情的始終，畢竟她離開亞特蘭蒂斯城已經很久。但聽聞對方主動提起有關銀翼護衛的事情，她終究還是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放心，她還活着。至於活得怎麼樣......”戴安娜再次伸出手去試圖搭上伊芙琳的肩膀。這一次，這精靈沒有躲避。
“這就需要你自己親自去判斷了。當然，現在正好有這個機會，如果你願意的話。”
戴安娜拍拍伊芙琳的肩膀，輕蔑地一笑。見伊芙琳只是冷眼死死盯着她，聳聳肩，繼續說道：“你別這樣盯着我，畢竟我還無權對銀翼護衛說三道四，更不用說其它。喔，當然，你也不必胡亂猜測，若不是犯了些錯，她也不至於落得現在的下場。”
“她究竟怎麼了？”伊芙琳冷聲打斷道。
“你別心急。我剛剛告訴過你，這件事與我可毫無關係。我只是將我知道的告訴你罷了。現在，瑪瑞蒂婭女王希望亞特蘭蒂斯城介入進行北地的調查，這才是更重要的事情。當然，這需要一些‘程序’，比如說結成聯盟。你也知道，現在的東大陸可比索頓王在的時候鬆散多了。各大主城各謀其政，都打着彼此的小算盤。這樣的情況下，卡爾大人恐怕不會同意隨隨便便就派出軍隊，孤軍深入嚴寒之地。”
戴安娜訴說的事情自然緊急，但她的語氣卻不緊不慢，彷彿北地發生的一切與她無關一樣。
伊芙琳試圖從戴安娜的臉上發現些什麼，與北地相連的便是冬日雪山，再邊上便是亞特蘭蒂斯城。“相比王后城或是其他主城，恐怕亞特蘭蒂斯才應該更緊張些吧。那些惡魔翻越冬日雪山可不是什麼難事。難道你就一點也不擔心？”伊芙琳提醒道。
戴安娜撫着腰間的短劍，嘻笑道：“哈哈哈，不愧是前王族內侍，談起話來很有技巧。不過我並不擔心亞特蘭蒂斯城的狀況。首先，亞特蘭蒂斯城擁有龍騎士、‘夜墓’組織；其次，數萬迪亘人的軍隊整裝待發，僅北方要塞就有三千士兵駐紮；再次，對方可是迦娜級別的對手，你可千萬不能忽略傳送門的存在。當然，沾瑪瑞蒂婭的福，她可為整個東大陸爭取了不少時間呢。所以，我並沒有緊張的理由。即使黛拉真的死而復生了，亞特蘭蒂斯城也有一戰之力。”
戴安娜說的不無道理，伊芙琳以冷笑回應。單單說起戰力，王后城確實無法和亞特蘭蒂斯城相提並論。
“所以你所說的機會是？”伊芙琳問道。
“聯盟談判。”戴安娜掏出一份卷好的羊皮紙捲軸在伊芙琳面前晃了晃，示意對方接過。
羊皮紙捲軸普遍作為主城官方文件的載體，上面必然記載着重要內容。但全過程戴安娜毫不避諱，伊芙琳不禁冷笑，“這樣的東西在眾目睽睽下......”只話到一半，伊芙琳終於意識到周遭的異常。
二人在學者廣場上也有一陣子了，但除了面前這個女人，伊芙琳竟未再見到哪怕一個過路人。她不禁用餘光撇向周圍，街道、花圃、雕像......一切並無異樣，若非偌大的廣場空空蕩蕩，或許再過上數個小時也難以察覺這其中的詭異。
“又是你製造的幻覺？”伊芙琳質疑道。
“哈，你終於注意到了。不過這次可不是幻覺，我只是製造了一個結界罷了。傳達這些重要的信息自然要選擇一個合適的場景，我可不希望無關緊要的人攙和進來。”戴安娜顯得很得意，她張開雙臂以炫耀自己的“傑作”，“伊芙琳，你的洞察力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麼羸弱的？”
“廢話少說。”
伊芙琳故作鎮定，但表面的平靜下內心已波瀾四起。
以她魔劍士的水準竟在無意識間走入了一個戰士設定的結界中？這無論如何都無法說通。要知道結界術要比幻術更容易感知到，然而事實卻是繼伊芙琳在被戴安娜的幻術欺騙一次后又全然無知地進入了別人設定的結界，當真是那個女人的能力已經遠遠超乎想像了？
伊芙琳這樣想着，不知不覺中背後已滲出冷汗。
“我已和榮耀聖殿那幫人談妥，由你和那個叫做泰拉米的傢伙一同前往亞特蘭蒂斯城參加聯盟談判。雖然就榮耀聖殿而言你是初來乍到，但終究對亞特蘭蒂斯並不陌生，這個任務......你不會拒絕的。”
語罷，戴安娜不待伊芙琳回答便扭頭向另一條街道走去。她在轉過身時揮動手臂，人影在廣場之上陸續出現，越發清晰。
“你們究竟在打着怎樣的陰謀？”
“站住！”
“戴安娜！”
任伊芙琳如何叫喚，戴安娜頭也不回。她的身影隨着路人身影的愈發清晰逐漸減淡，直至無影無蹤。
伊芙琳的白色長袍底部被微風吹起，她靜靜凝視着戴安娜消失的方向——一堵兩人高的石牆橫立在不遠處，那牆的後面正是榮耀聖殿。
“有意思。”
伊芙琳冷笑一聲，整理了一番衣服，面容之上似有些擔憂，亦有些興奮。她猜測，在那座遙遠的北方主城中一定發生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看來，這一趟非去不可了。”
她撩開滑落在眼前的一縷紅髮，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