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華光殿裏,茶香氤氳。

元棄將茶水煮好送了來,見到阿瑾的容貌,微微一愣,這丫頭,自從修習了幻容術以來,這總會時不時的變化幾番容貌,說是添個樂趣。想起前些日子,誆了學堂那些夫子們,說是自己是宵鍊師父新收的弟子。結果那些夫子們一直被誆到現在也不知是阿瑾,還私下裏嘆氣說這新來的學生真真是調皮的很。

他將茶水為他們仔細倒上,便退了下去。

我將茶水遞給少陽君的時候,與他眨了眨眼睛,他先是一愣,估摸想起我先前喜歡變幻容貌,便一下曉得是我,不知為何,臉色忽然緋紅起來,遂好奇問他為何總是臉紅,結果我這一問,他面色又紅透一層。

那千圖公主對我們道,“家弟年幼,不日前在凡間遊玩,不巧被鬼族擄走,幸得姑娘相助救出,也勞宵煉大人帶去九天解了捆仙鎖。此番帶着家弟過來,是為正式拜謝。”說話間,她同少陽君將禮物一一奉上。

我忙道,“公主客氣了,我與少陽君也算有過一面之緣,這次相救,也不過舉手之勞。”

一直未曾說話的宵煉卻道,“前幾日送去的賠禮,你倒是都提了過來做了謝禮。”

……賠禮?我望了望宵煉,又望了望千圖公主,很是不明所以。宵煉是什麼樣的人?他可是宵煉啊!還有誰能讓他當面說對不起的,這……這居然還會給人賠禮作歉的?原來那幾日宵煉不在,是去東海給這位千圖公主賠禮去了。想到這裏,眼神禁不住的在宵煉面上轉了個千八百圈,被莫言一手培養的八卦心臟跳的正是歡快,旁頭的宵煉涼涼看了我一眼。

那千圖公主看着宵煉,眼中似是有怒意,“幾日前,宵煉大人到我東海,我卻是不在。我父君母君收下的賠禮,不作數。”

最後那‘不作數’三個字,被她說的是格外堅定,又格外咬牙切齒。

不等宵煉回她,她繼續道,“當年是天君賜婚,若宵煉大人能耐,便就再讓天君親自解了去。”

賜婚?等等等等……我驚訝的看向宵煉,這千圖公主與宵煉有婚約?而且居然還是天君賜的婚?!若是放在從前,我定會竊喜得了個大八卦,可眼下,心裏沒來由的,一陣不快,我以為,這位千圖公主很配不上我宵鍊師父。

琥珀眼眸里浮出怒意,爾後,起身道,“我們這場婚約,天君所賜多年,我也早就私下勸你將這場荒唐婚約早早解了,你卻不願……公主慧極,不如親自悔婚,也好過我去退婚,如此,是為你們東海全個臉面。”

千圖公主也起身,道,“……你難道就不怕天君降罪么?你們家族的門楣,你便也不顧了么?”

“該受的我自會一力承受,我們家族的門楣……若是要靠你們東海撐起,便就不如讓它倒了。”

“你……!”

他二人似是擺出劍拔弩張之態,我同少陽君坐在他們邊上,自是覺得尷尬,便向他遞了個眼色,與他偷偷溜了出去。

“沒想到宵煉竟與你姐姐有婚約!”

少陽君撓了撓頭,尷尬道,“我姐姐在宮裏宮外,向來說一不二,厲害慣了的,就連我父君母君也不敢隨意逆她心意。這一回宵煉大人去我們東海,雖為全我們臉面,未提退婚,可賠禮卻是帶了不少。我姐姐這樣的人,曉得這事,真是氣的差點沒把海宮給掀翻了。”

“你姐姐她……喜歡宵煉?”

少陽君又撓了撓頭,道,“婚事是天君早就賜下的,可姐姐她是不是喜歡宵煉大人……這我也實在不知,我姐姐她,強勢慣了的,那些女兒家姿態從不擺在人前。”

末了,他忽然問道,“不知阿瑾姑娘,可有喜歡的人?”

“問這作甚?”

少陽紅了紅臉,“若是沒有,不知姑娘可能看得上少陽?”

“……”還未等我回話,那宵煉不知從哪裏遁了來,將我帶離少陽君至少三丈之遠,徑直道,“二位請回吧。”

再回頭,見千圖公主也已經出來,正定定看着我和宵煉二人,眉目間,颼颼冷意。

見他們已經走遠,我忍了一會兒還是沒能忍住,問道,“師父的婚期定好了嗎?”

宵煉看着我好半晌,擠出一句,“有時候我真想掐死你。”

.

時間一晃又是七十年。

論說這些年,清胥山裡也沒甚大變化。師兄還是那些師兄,師姐還是那些師姐。正經的還是一貫的正經,不正經的也還是一貫的不正經。

要說變化,唔,學堂里的夫子倒是添了一位,卻是來教文法的。不免想起多年前宵煉嫌棄我的文業,說要請個文夫子。

這位教文法的夫子,年紀輕輕,一身儒雅的文氣,平日裏與我們言談都是和和氣氣,可論說文法,催我們交課業的時候,卻並不是個好說話的,我以為,他是攜着宵煉的尚方寶劍來的,定是宵煉擔心我們這些弟子們平日裏舞刀弄術慣了,出了清胥山,會叫別的山頭的人笑話我們沒甚文化。

唔,再要說變化,這清胥山裡可又多出了個男弟子,而這男弟子正是不才神女我。新近,我的幻容術是越發可看了些,不僅能變化出男子的模樣,還能變化的有模有樣、風流倜儻。這着實讓莫言嫉妒。往先我們出去玩耍,他搖扇走在我旁頭的時候,不知吸引了多少姑娘家的目光。而今我與他並肩搖扇,那姑娘家的眼光卻大多落在我身上。

有一回興緻來了,便纏着莫言,讓他變幻個女嬌娥的模樣讓我看看,可莫言打死不從、寧死不屈。我便暗暗下了決心,要把幻容術修習的再精進些,至少要修到能為莫言幻容易貌且不叫他察覺的地步。

自然,我與莫言這對狐朋狗友,在這七十年中,自然是添了許多趣事。譬如我們喜去凡間路邊的茶樓,扮成說書的先生,說那些江山風雨、歲月山河,說那些俠骨柔腸、痴兒俠女,說那些神鬼誌異、一夢黃粱……真真是口若懸河,看客爭場。

再譬如,拉着莫言去過一回青欄院,原本莫言是堅決不去,可奈何我說要獨自去瞧熱鬧,他便也假作正經的隨我去了。只是那青欄院裏頭的脂粉味兒太濃,那些個姑娘見到我們,一個個真是奔放的很,總喜歡在我們臉上摸個一把兩把。那回不等莫言催我,我便頭一個跑出了門,惹得後頭一陣哄堂大笑。想來也真真有些丟人。

再再譬如,元兒成婚那日,我們幾個伏在婚房門口要聽牆角。關於這點,我尤其好奇,因我總聽他們說,兩人成婚之後就不一樣了。我卻不知如何就能不一樣,因元兒同成淵小君自小相識,兩人歡喜冤家多年,怎麼就能變不一樣呢?是以那日婚房的牆角,我是打算聽得徹徹底底,權當學習了。可還未等開場,我便被宵煉拎着衣領扔回了清胥山。當時我還委屈巴巴的埋怨宵煉讓我錯過了學習的大好機會,宵煉卻說,日後我們成婚,我親自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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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煉見我喜歡去凡間,每回便總會死皮耐臉的跟着我們一起,那原本要與我一起出行的師兄師姐們知道宵鍊師父也會同行,便每每對我搖手說課業繁重,實在抽不得時間。是以我後來,也只得帶上宵鍊師父這個大拖油瓶陪我解悶。

其實,宵煉原本也不是個多悶的人,只不過,因為他這個師父嚴厲,整座清胥山的弟子們是沒有一個敢生出閑情來與他說些閑話。這樣想來,又覺得他有些可憐,是以每回同他出去玩耍的時候,總喜歡逗他,他倒也常常會笑。只是,他也喜歡逗我,可經常會把我逗弄的咬牙切齒。

這日,我們甫一回山,山頂處便震動起來。

宵煉微楞,“是妙清殿的法障,想必是清胥……”他這一句還未說完,阿瑾就已經遁沒了影。他站了站,身影如光而去。

妙清殿門口跪着所有的淸胥山弟子。遠在九天的大師兄炎華和二師兄伯申,也受了通知,眼下也正在趕來的路上。眾人皆在殿外安靜等待。

明朗的月色下,法障漸漸破碎。

殿口,一襲長袍白衣,正是清胥師父!

眾人同聲俯拜:“師父!”

一雙如潭的眼眸在殿下的弟子們面上看了一圈,終在那抹神女印上停留,一番師徒禮畢后,開口道,“阿瑾,過來。”

當初的那個小姑娘已然長大,一張面容美得驚心動魄。

“師父!”我上前一步,心中生出些未名的疼痛。

“為師,到底是錯過了。”

我曉得師父這是在遺憾未能看着我在九天受封神女位。

說話間,大師兄炎華、二師兄伯申皆也趕了回來。於是眾人便在殿中設了一場宴席,喝了一場酒。我見大家爭相敬酒與清胥師父,便急道,“師父將將出關,身體還未得穩,你們便要爭着敬酒與師父,我們以茶代酒,師父也定會領了我們對他孝敬的心意。”

轉身對師父道,“師父,你便喝些茶水替一替這些烈酒。”

修長的手接過阿瑾特意遞來的茶水,黑眸里浮出些笑意,“好。”

隔了一個席位的宵煉,逕自喝下手中的那杯酒,神色難辨,忽然他低頭輕笑了一聲,笑意卻未染進琥珀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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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家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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