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 三觀炸裂

第八章 · 三觀炸裂

上班之前,梅老師非常擔心,自己一個新人菜雞很難融入辦公室那些優秀教師們的氛圍。

上班之後,梅老師發現,他要焦慮的並不是“同事都是比他牛掰的大佬”,而是“全辦公室都是漂亮的小姐姐只有他一個性別為男”。

當與數量大於等於三的漂亮小姐姐們共處一室,他真的是內心恐慌的。

梅除夕所在的語文二組,組長叫葯季湘,三年五班的班主任,是位長相很凍齡的小姐姐,白白凈凈的臉兒,身材嬌小可愛,彷彿仍是十六歲女高中生一般,人也特別地爽快愛笑,笑的時候露出兩個白而整齊的小兔牙:“這就是你的位置,電腦沒有密碼,你可以自己設一個。對面坐是肖濯玉肖老師。肖老師是咱們這兒老教員了,人很好的,就讓她帶帶你。”

就在梅除夕嗯嗯稱是的時候,屋子裏突然響起咯噔咯噔的高跟鞋聲。

“這就是新來的梅老師呀?”隨着高跟鞋的聲響,辦公室又走進來一位十分摩登的女郎,細聲曼語間透着一股子矜貴,“噱頭蠻好的咯。”

那女郎穿一身鑲着黑色蕾絲花邊的酒紅綢旗袍,腳下是一雙黑色復古款式的高跟短靴,裙擺直長到靴面,外面又扣緊一件米色的中長款羊絨大衣。那旗袍與大衣都是收腰的裁剪,襯托出女郎纖細的腰身和長腿;她五官又極明艷,燙着短髮,戴着絲絨小禮帽,櫻唇上塗滿暗紅色的啞光口紅,帶着小羊皮手套的手裏再捏着一隻薄荷口味的細長捲煙,看起來活脫脫便是御姐中的戰鬥機。

梅老師頓時就不敢說話了。

“這位是周明瑟周老師,也是我們組的。”葯季湘對周明瑟點頭致意,看着明顯慫成一團的梅除夕,臉上忍不住散發出母性的光輝來,“周老師也是很好的人呀。”

周明瑟矜持地笑了一下,對着二人頷首,她並不想暴露自己是為了圍觀新同事才來得那麼早,於是便徑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抽出抽屜里的稿紙開始寫東西,耳朵卻還注意着這邊的動靜。

很快他又見到了同樣隸屬語文二組的唐意,是個胖乎乎的圓臉小姐姐,親切又可愛。只是這位唐老師太熱情了,拉住他先是要了企鵝號,然後又要拍合照。隨着時間慢慢接近八點,辦公室里人越來越多,聽到聲響,其他教學組的老師紛紛好奇地望過來。梅老師在全辦公室的注目下徹底啞了火,舉着僵硬的剪刀手,被扯着拍了張帶兔耳貼紙的照片。

好不容易消停下來,梅除夕打算摸個魚和白先生聊聊天,打開電腦登上企鵝,便彈出了一條驗證消息:【泥胎繪三彩邀請你加入群園丁二組】

泥胎繪三彩便是唐意的企鵝昵稱。

梅除夕剛點擊同意,便被彈出來的消息框糊了一臉。

以筆從戎:【肖濯玉怎麼還不來?她是拖更被人寄刀片了?還是家門口被人掛麻繩了?】

三年五班葯季湘:【路上堵車了吧……】

三年五班葯季湘:【我記得肖肖家挺遠的】

泥胎繪三彩:【熱烈歡迎梅老師,看我們的梅老師多可愛】

並附了一張剛剛的兔耳合照。

七弦齋:【請盼着我點兒好,十分感謝@以筆從戎】

七弦齋:【……卧槽】

七弦齋:【梅老師啊啊啊啊啊啊卧槽!求合照!】

以筆從戎:【啊唷,梅老師這個面孔,還真是老挺括的。】

三年五班葯季湘:【歡迎梅老師{鼓掌}{鼓掌}{鼓掌}】

……雖然同事們太熱情了讓他有點難為情,但是大家都不怎麼排斥他,真的是太好了。

肖濯玉遲到了半個小時,所幸農曆十六學生們才返校,眼下沒有什麼教學任務,教務處也沒拿着簽到本來查崗。然而這位肖老師一見到梅除夕,臉上便掛起了意味深長的笑意,黑框眼鏡后一雙杏眼賊亮,瞧得他心裏又開始發慌。

如果梅除夕平時多接觸一點新鮮事物的話,他會知道,這種迷之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通常被稱為痴漢笑。

於是梅除夕十分沒出息地躲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空無一人,梅老師蹲了半天,反覆告誡自己不能任由社恐發作,等心情終於平復下來之後,他苦逼地發現,自己又忘了帶紙。

就在此刻,廁所里的白熾燈突然滋啦一聲滅了一瞬。

“……”這個場景,似乎有點眼熟?

這時候,果然從隔板另一側又伸過來一隻手,還是那截白皙而修長的骨頭,只不過,這次遞過來的是一包紙巾。

梅除夕僵硬了兩秒,才把那包紙巾接過來:“謝謝你啊,大兄弟。”

骨骼砂紙似的嗓音里,居然還能聽到那麼一絲絲的羞澀:“該是額謝謝梅老師,要不是梅老師每年都捎衣裳給額們,額都二百年沒得穿咧。哦,額特意去問過咧,他們說,現在人解完手,都是拿這個擦滴尻子。”

“……”梅除夕的心情十分複雜。

這大概算……善緣?

梅老師懵逼地接受了來自孤魂野鬼們的謝意,從衛生間裏間出來洗手。正當他從盒子裏摁出洗手液時,就看見一張非常熟悉的面孔,走進盥洗室。

那人戴着一副金屬框的近視眼鏡,頭髮梳理得整整齊齊,一身西裝革履,手裏提着個鼓鼓囊囊的垃圾袋——可能是他的長相與氣質過於溫潤斯文,那隻垃圾袋竟被他拎出了公文包的既視感。

“哎?梅除夕?”白蘄的腳步頓了一下,視線移到他胸口別著的名牌上,扶了下眼鏡,“你現在在這兒工作?”

“白先生?好巧啊。”梅除夕有點驚喜地點了點頭。雖然那具白骨表現出了無產階級農民兄弟的淳樸與善意,然而他還是很慫那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此刻能看見白先生,無疑給了梅?白斬雞?除夕十二分的安全感,“我今天上班第一天,還在實習期。”

其實一點也不巧。

白蘄就是特意在盥洗室外面蹲等着梅除夕,見他人出來才進來的。

但是白先生不能透露出自己的刻意,於是順手把袋子丟進盥洗室的垃圾箱裏,扮出一副有些驚喜的樣子:“之前你說到崇紳路面試,我還以為是別的單位呢。這麼說,以後我和梅老師就是同事了?”

“嗯,我現在在語文組辦公室,白先生是?”梅除夕不自覺地放鬆下來,低頭,擰開水龍頭,衝掉手上的泡沫,渾身散發著肉眼可見的愉悅氣息。

“我在後勤上班。”白先生收回自己留連在那白嫩後頸上的目光,耐下心來,走過來挨着梅除夕洗手。這個人類的身上有股洗衣皂的清香味,在暮冬的陽光下曬得暖烘烘的,令某隻正處於冬眠期的冷血動物十分想要接近。他想要靠上去,想要抱緊他,想變回原形貼着皮膚窩進他襯衫裏面,從頭到尾地感受人類身上那36.5℃的恆溫。

然而白蘄也只是保持着一個十分友好禮貌的距離,作為自然界中極有耐心的獵手,他既然能在梅除夕身邊不聲不響地蟄伏快二十年,就不會差這麼一小點的時間。

兩人約好了中午在食堂碰面,便各自回各自的辦公室了。在新單位見到了熟人,而且是相處起來十分放鬆舒服的熟人,梅除夕那顆飽受社恐折磨的心受到了極大的撫慰,一路溜達回語文組辦公室,暗自期待着午飯時間的到來。

正當梅老師推門而入的時候,對面英語組辦公室里走出來一個金髮碧眼的歪果仁,他乍一見梅除夕,雙眼便是一亮。

唐尼已經很久沒聞到過這麼馥郁甜膩的血香氣了,彷彿是一塊上好的歐培拉蛋糕,浸透了咖啡糖漿,又塗滿巧克力醬,美味而誘人。於是他順從了自己想要進食的心意,跟着這個人類進了語文組的辦公室,拍拍他的肩,在他回頭后拉起他的手,極盡曖昧地搭訕道:“哦,honey,你真可愛,今夜可以和我共進晚餐么?”

手背毫無防備地被親了一口,梅除夕僵硬地瞪向對方。那是個穿一身暖粉色西服奶藍色西褲的騷包老外,漢語說得非常溜。他的直覺告訴他這是個危險的傢伙,於是他果斷地拒絕,並試圖抽回自己的手:“不了,謝謝。”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么?”唐尼把那隻細白的手握得更緊,溫柔地笑着,瞳孔微微發紅。

唐尼的出現,顯然在辦公室里引起了騷動。周明瑟目光一冷,抄起稿紙本打掉了唐尼的咸豬手,起身擋住他:“你要想和人上床,外面有的是人情願和你耍朋友,做什麼欺負我們梅老師的呀。”

梅除夕被周明瑟護在了身後,下意識地擦了擦手背。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總覺得周老師染着紅色丹蔻的手指,一瞬間凌厲地像一把刀子。

葯季湘神色警惕地把他拉到一邊,輕聲告誡道:“不要覺得我們反應過激了,唐尼是血族,生性風流浪蕩,為了安全起見,還是別和他走的太近。”

“嗯嗯,我明白了。”原來這傢伙和他的打扮一樣的騷包,還真不是什麼好人……梅老師瞭然地點點頭,“我不和他……等等,血族?吸、吸血鬼?”

那不是西方小說電影電視劇里才有的玩意兒嗎!當年他還看過梅爾寫的《暮色》原著呢!

“怎麼,honey,很吃驚么?”唐尼曖昧地吹起口哨,噙着十分迷人的微笑,露出自己引以為豪的尖牙,試圖沖梅除夕放電,“難道你不知道,這個房間裏,唯有你才是純正的人類嗎。”

梅除夕的身體徹底僵硬了,他慢慢扭過頭去看葯季湘,只見葯組長遲疑地點了點頭,盡職盡責地解釋道:“我以為你知道的,我們是一所面向各種族幼體、指導他們順利融入人類社會的特殊教育學校。”

這一瞬間,梅除夕詭異地了悟到一個真相:為什麼曾經那麼多優秀的學長學姐在畢業后應聘崇紳實驗,最後都以失敗告終。

因為這所學校招聘看的不是學歷,而是物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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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先生每天都在報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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