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好像……遇鬼了？
伊默做了個噩夢。
……
當他有所意識時，已經身陷在黑暗的森林中，陰森的寒氣讓他止不住的顫抖，暗影中下垂的枯枝如鬼手一般抽打着他的臉頰，迫使他用手臂護着頭，悶頭向前方奔跑着，猛然一陣踏空，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他止不住的叫喊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自己砸在一具軟趴趴的、冰涼的肉體上，他抬頭，發現正是那個穿着骷髏長袍的的活屍，他身上的嬰兒骷髏纏繞着他的脖子，慢慢的抬起頭來，滿是血的鬼臉笑着，開口了：“你，看見我了。”
……
猛地大叫一聲，伊默猝然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張望着熟悉的房間，意識到自己做了個噩夢。
“真他媽……見了鬼了……”伊默慢慢的用手捂着臉，用力的揉搓着，“啊！！！！”
他不得不面對現實，那就是，昨天看到的那個在天上飄着的人形到底是什麼玩意？他很確定不是幻覺，他也很確定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世界是個唯物的世界，這個世界沒有天神上帝，也沒有閻羅王，更不會有能飛行的超人類。然而昨天就在他眼前，一個飄蕩着的人形就這麼飄着飄着消失了！
感覺自己三觀被顛覆的伊默昨天儘力暗示自己忘掉一切，他也成功了，但是在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突如其來的噩夢讓他沒辦法再欺騙自己。
是人是鬼？
這個經常出現在鬼片里的疑問，成了他不得不面對的問題。往常在屏幕上看到人問出這句話通常都帶有點喜劇色彩，但是當這句話穿過屏幕來到現實時，就不是那麼喜劇了。可憐的伊默只能帶着這個疑問矇著被子躲在床上，戰戰兢兢的度過了下半夜。
……
“小默？”佟君文側着頭，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的少年。
“哈~~~”伊默跨在自行車上，幾乎半宿沒睡的他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怎麼了？”
“黑眼圈……”少女抿了抿嘴唇，指着他的眼睛。
“沒事，就是有點睡不着。”伊默揉了揉發澀的雙眼，拍了拍自行車的後車架，“沒事，趕緊走吧，晚了吃早點就沒座位了。”
佟君文盯着他看了會，突然像明白了什麼似得，嘴角微微翹起，轉過身體橫坐在後車架上，伸手圈住少年的腰間：“走吧。”
“呼啊~~~~~”伊默一路打着哈欠，迎着晨風，身後搭着佟君文，歪歪扭扭的沿着斑駁的梧桐樹道前行。
……
完全不知道少女心思的伊默，帶着佟君文吃完早點，然後心不在焉的騎到學校，路上還差點跟一輛電瓶車別在一起。
佟君文這種特優生到了學校自然是很忙的，伊默如往常一樣，一個人來到教室，拉開座椅，把書包丟在課桌上，就這麼墊着補覺。一直在思考是人還是鬼這個問題的伊默感覺自己快瘋了。
301班是逸雲高中最好的一個高考班，自然除了一心準備一個月後的全國統考的優等生之外，還有隻靠家世就能進一個不錯大學的贊助生，伊默需要感謝他們，不然301班倒數第一的榮耀就要在他身上了。
坐在伊默隔壁的厚軒就是這樣一個贊助生，跟伊默的關係還不錯，屬於那種在班上還算親近但是校外幾乎不會一起的朋友，當然也不乏是為了抄他作業的原因，畢竟這個班除了伊默，沒有別的優等生會給贊助生抄作業了。跟優等生們不一樣，贊助生們在統考前夕依然還是該吃吃，該玩玩，只要他們不影響到優等生們複習，老師們也隨他們去。
“伊默，你看了昨天的新聞沒？《幻界武裝（IllusionArmsOnline）》全球同時在線終於突破了一億，創造了有史以來網絡遊戲最高在線記錄啊！”厚軒伸手推了推伊默，興奮的說道，“這遊戲剛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ChosenOne公司的VR技術必然會創造歷史！我們都是歷史的見證者！”
天選者或者說ChosenOne公司伊默自然是知道的，幻界武裝這個遊戲他也略有耳聞。天選者公司成立於五年前，在當時，VR技術的發展可謂是歷經坎坷。
初代虛擬現實VR（VirtualReality）面世的時候驚艷了世界，各路專家紛紛給VR以高度評價，認為VR技術必將給社交和遊戲帶來更廣闊的體驗，甚至將這一年稱為VR元年，各路資本聞風而動，從幾塊錢的紙片眼鏡到幾千塊的VR頭盔，鋪天蓋地的產品讓人看花了眼。可惜好景不長，VR內容的缺乏讓VR產業無以為繼，顯示設備的不足讓VR看起來更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設想中的VR網游、VR購物、VR社區等等更是無從談起。到後來不過寥寥數部VR電影和VR遊戲得以流傳，泡沫來得快去得也快，最後甚至只能靠島國開發的糟糕物來維持存在感。
初代VR的失敗讓人們對VR技術謹慎了許多，反而另一條路增強現實AR（AugmentedReality）發展得更火熱一些，不但在軍工、社交、醫療等領域更有建樹，在娛樂領域也更成功一些，可以讓你在現實城市中展開冒險的《AR精靈》以及基於原本就存在的虛擬歌姬而開發的《AR歌姬Project》都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後者甚至在帝都蜂巢體育館開了有史以來第一場由虛擬歌姬開展的演唱會，十多萬門票被一售而空，網絡直播更是盛況空前。
在AR獲得巨大成功的基礎上，由VR產業的領頭羊orange、Seek和天人合一三家公司合作開發的VR2技術進入了實用階段。VR2技術相比初代VR技術有了很大的進步，雖然依舊是通過動作捕捉來實現交互，但是與人工智能的結合讓人們可以在狹小的空間裏進行更多的操作，更可以使用語音來與虛擬場景進行交流。業界紛紛看好三巨頭的這次嘗試，認為這是真正VR技術的開端。
然而正當三巨頭準備發力實現民用化的關頭，天選者（ChosenOne簡稱C1）公司橫空出世，它的背後數家巨型財閥和國際資本巨頭，甚至跟幾大政治實體的高層也有着密切的關係。天選者公司剛成立就在望海未來科技中心發佈了自己的VR技術，他們稱之為VR-Illusion或者叫VRI。
VRI帶來了虛擬現實的新紀元。
如果說初代VR和VR2是一個玩具的話，VRI就是真正的虛擬現實，因為在三巨頭還在使用體感捕捉的時候，VRI就已經實現了真正的浸入式體驗，讓人類在意識清醒的時候將神經信號接入到虛擬現實中，相當於讓人類在虛擬世界裏長出了另外一具身體。
經過訓練，大部分人都能靈活的控制VRI設備，就像使用右手寫字的時候不會影響左手用杯子喝水一樣，使用意識對虛擬世界進行操作也不會影響意識對現實世界的控制！可想而知，VRI技術讓整個世界都為之震驚，人類在天然的軀體之外又多了一個器官！雖然這個器官目前只能在VRI設備上實現，但是已經可以想像到未來的廣闊前景。
C1憑藉著VRI技術在各個領域如魚得水，儼然成為了先進科技的領頭羊，有了成為一個巨無霸集團的雛形。隨着VRI技術的日益完善，玩家們的內心開始蠢蠢欲動，紛紛在猜測VRI什麼時候能用在一款真正的遊戲中。而就在半年前的元旦，C1開發的超越時代的網絡遊戲《幻界武裝（IllusionArmsOnline）》正式發佈。
C1構築了一個真正的世界，在IAO面前，所有標榜開放世界的遊戲都成為了笑話，無與倫比的自由度，擁有無限可能的世界，你可以在這個世界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不僅僅是推到一面牆、踢爛一個罐子或者舉起一塊石頭。你來到這個世界，系統幾乎不會輔助你做任何事情，你需要自己學會走路、奔跑、騎乘，你需要自己學會用燧石點火，你需要自己學會如何拉弓瞄準射擊獵物，你需要自己學會劈砍格擋擊敗對手。這是一個真正的世界，你在這裏擁有一個全新的身體，當你學會了使用VRI，那麼一段全新的人生就呈現在你面前。
IAO是遊戲玩家的一場狂歡，長久以來對於一款“終極遊戲”的幻想從夢境走向了現實，強大的VRI技術讓“第二世界”的實現成為了可能，無數的玩家瘋狂的湧入了這個真正的開放世界，從這一天開始，他們不再僅僅是地球人，他們還是這個新世界的主人。
然而，這一切其實跟伊默關係不大，因為整個世界都在為C1瘋狂的這幾年，也是伊默在佟君文的壓力下努力跟上優等班進度的幾年，雖然偶爾也會為了VRI的新進展而振奮，但是終究沒可能去嘗試。這是伊默對佟君文的承諾。
三年前伊默承諾絕對會跟佟君文在一個班，以他在學業上的天賦，只能是拼盡全力，幾乎沒有分心他顧的時間和空間。
因此，VRI的火爆跟伊默幾乎毫無關係，更不要說IAO這個遊戲了，他上一次玩遊戲大概還是5年前，那個年代的遊戲還是注重於平面上更細緻的表現和更多的遊戲性，半年前隔壁座的男生跟他說第一款虛擬現實網游將要面世時，他差點以為這傢伙瘋了，萬萬沒想到現在的科技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不過對這些尖端科技不感興趣的他，自然對同時在線突破一億沒有任何概念，半宿沒睡的他可是困得很，趕蒼蠅似得揮了揮手，他打算抓緊時間好好睡一覺，“是是是，你讓我先睡一會。”
“睡什麼睡啊！跟人類歷史上到現在為之最大的新聞比起來，區區瞌睡又能算什麼呢！”厚軒是一個只要說到他感興趣的東西就喜歡誇大其詞的人，這個在遊戲界石破天驚的大新聞，放在人類歷史上不過是一件小事罷了，不要說優等班其他優等生了，就算是混吃等死的伊默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感觸。
“我在夢中每一秒都要拯救一個世界，現在你已經讓十個世界毀滅了，但是還有五十個世界等着你閉嘴，現在告訴我你的選擇。”伊默埋着頭，不為所動悶聲說道。
“別啊，我可是激動了一晚上沒睡好，不找人聊一聊我可能會死！”厚軒不依不饒的用手推着伊默，他可不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人。
“厚大爺，你放過我吧，我是真的半宿沒睡覺啊！”實在是犯困的伊默沒轍了，這厚大少爺可不是那麼容易能解決的人。
“你來看看這個視頻，看完就放過你！”厚軒迅速掏出自己的手機點開了一個視頻，放在了伊默的課桌上。
伊默無奈的抬起頭，開始看這個視頻。顯然是天選者公司為慶祝《幻界武裝》最高在線突破一億而製作的宣傳視頻，順便還宣傳了一把VRI技術的各種衍生產品，極具科幻感的LOGO畫面極其抓人眼球，各種現實中不可能存在的夢幻場景用一個個的長鏡頭展現出來。
那個世界有着巨大的生命之樹，抬頭望去只能看到突破雲霄的樹榦；那個世界上有着連綿不絕的戰爭，使用冷兵器和法術交戰的雙方混戰一團，完全看不到邊際；那個世界你可以乘坐飛行的巨龍，在巨大城池的上空飛掠而過；那個世界你還可以駕駛着風帆戰艦，縱橫七海。
一幕幕震撼心靈的場景不斷的切換而過，遊戲開放半年來的幾個大事件也剪輯了最經典的場面加在了視頻中，正當氣氛渲染到最高潮時戛然而止，畫面回到了日常的生活中。不同的國家生活的最普通的人們，過着自己普通的日常生活，不同語言的信息發送到不同人的手機中。接到信息的普通人回到了各自的家中，拿出了各自的VRI設備。在這個世界裏，他們都是普通人的一員，但是在另一個世界，他們掌握着超凡的力量！
戴上VRI設備，在柔光的掃描中，用不同的語言喊出了相同的指令。
“裝入！”
“Connectin！”
“接続する！”
“???！”
“??！”
“Seconnecter！”
“Cоединениев！”
“……”
伴隨這不同國家的指令，裝入VRI的光芒亮起，普通的人們開始了另一個不普通的人生。
“歡迎來到幻界武裝！“最後顯示着中文版的歡迎信息。
伊默抬了抬眉毛，不得不說，這個視頻做的很成功，甚至讓他也有了一絲想玩的衝動。不過衝動畢竟是衝動，這點意志力他還是有的。伸手關上了手機屏幕，把手機還給了厚軒。
“還不錯。”伊默略帶真心的稱讚道，然後繼續埋頭睡覺。
然而厚軒並沒有就此滿足：“不錯吧！是不是很刺激？看了是不是有想玩的衝動？趕快去買一個VRI吧！我的旅團可以帶你玩，在八荒城天選者界碑上我們可是可以進入前百的強力旅團！絕對可以讓你很輕鬆的渡過新手期！你要知道現在的新人哪個不得搬一個月的磚才能有獨立的能力啊，加入我們旅團你絕對是賺大了！”
“拜託！你放過我吧！”看來今天早上是別想補覺了。
……
炎熱的空氣似乎如粘稠的膠體一般，學校里成排的樹都難有一絲搖擺，五六月份的天氣已經開始熱到這種程度。
伊默雙目無神的看着在黑板前舞動的老師，一點都沒聽進去，他在發獃。思維隨着瘋狂旋轉的風扇轉動着，依然還是在思考那個問題：到底是人是鬼？
他思考着當時的每一個細節，有時候覺得真的是自己產生的幻覺，但是隨即那種可怕的虛無感又在提醒他的確經歷了那恐怖的一刻，身體的記憶時刻提醒着他，在那一刻自己的存在幾乎要從這個世界消失了，這種感覺他大概很長的時間都不會忘記，不經歷的人也體會不了那種無聲的恐怖。
伊默並不喜歡看小說或者動漫之類的幻想作品，更是數年沒有碰過遊戲了，純粹唯物主義思維的他很難相信這個世界真有超自然的存在，所以他對自己的三觀破滅感到非常糾結，並且決定要找到真相。不管是不是真的有鬼。
回過神來，老師依然在黑板前張牙舞爪，大概是在講去年某幾道類型題的命題思路，這種課在佟君文看來簡直是浪費時間，每年的命題者都不一樣，講明白以前的命題思路不過是能夠讓老師產生事後諸葛亮的快感而已，所以伊默走神也走的心安理得。
突然感覺書包里的手機震了一下，伊默悄悄摸出手機，用書本做掩護點開了手機屏幕，是佟君文在前排偷偷發過來的。
『認真聽課，不準走神！』隨後是一個張牙舞爪的小蘿莉表情。
伊默抬頭往佟君文的座位看去，少女微微側過頭，用眼神威脅着他。他狀做無辜的聳聳肩，低頭啪啪啪的打字。
『我聽的很認真啊，可是我覺得這道題他講得沒有你上周講的好，而且他寫錯了兩個地方，等下要算成不存在了。』隨後是一個認真敲木魚的小和尚，點擊發送。
也沒見佟君文有看信息的動作，過了一會，信息發過來了。
『算你過關！不過還是要好好聽！』傲嬌臉的小蘿莉。
佟君文在手機上可比在現實中生動多了，這才是她的本心吧。
『是是是！你別被老師發現了。』
雖說作為學霸，佟君文還是有一些任性的特權，不過伊默也不想被老師發現她在玩手機。果然之後沒有信息發過來了。
不過既然掏出了手機，伊默打算到網上看看有沒有跟自己類似遭遇的人。
他打開了搜索網站，搜索“遇鬼”結果蹦出了幾百萬條搜索結果，摸了摸鼻子，他重新輸入“出龍市遇鬼”，這下少了許多，不過也不是他能夠一一看完的。隨後他試了各種關鍵字，都只能找到一些不知真假的“親身經歷”，他還看到有人寫了自己在某個度假別墅中的疑似遇鬼事件，劇情跌宕起伏，人物錯綜複雜，甚至還差點跟他朋友的女友發生些喜聞樂見的故事，看得人慾罷不能，回帖蓋了好高的樓。
不過都不是他需要的，無奈之下他只好在論壇上發了個帖子，標題《最近在出龍市有人遇到過靈異現象嗎？》然後把自己的經歷發了上去，希望有相似經歷的人能夠聯繫自己，一起尋找真相。隨後就關了手機塞回書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