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貂怨5
果然,只見眼前雪影一閃,滿頭是血的紫貂輕盈的落在她面前。金琴語抖着嘴唇,很不得立即昏死過去。
雪團還是當初那隻兩眼圓溜溜晶晶亮的雪團,但是比起那個綁匪,她此時更害怕面對這隻紫貂。
儘管如此,金琴語依舊被迫遵循當初的劇情開了口,嗓音里的驚訝也和當時一般無二:
“雪團?”
雪團走到她面前,沾着血的腦袋在她的額頭前蹭了蹭。以前金琴語抱着它時也會有蹭蹭額頭這樣親昵的動作,然而那是在雪團被保姆收拾得乾乾淨淨的時候。
隨着紫貂的湊近,血腥味更加的濃郁起來,金琴語有些嫌棄的往後仰了仰頭。
紫貂或許是沒注意到她的動作,也或許只是因為沒有人類那樣纖細的神經去感受這一個動作所表現出來的嫌棄。血滴到了它的眼珠里,它不得不先甩了甩頭上的血珠子,然後繞着金琴語走了一圈。
最後走到金琴語被綁着的手腕處,低頭開始咬綁着手腕的成人拇指粗細的繩子。
那繩子極為結實,紫貂咬了好大一會兒,直到下唇的兩個尖牙被血染得通紅,而後順着嘴角流出來。
繩子終於斷了。
“沒想到你還有點用處。”金琴語滿臉驚喜的坐起身來,忙去解腳踝的繩子,一得自由便立即往門外跑去。
場景變成屋外。是個有些破舊的巷道,空蕩蕩的沒什麼人氣,看來這個地方已經少有人住。
金琴語才跑出幾步,就被狠狠的扯住了手腕。
“喲,大小姐還有些本事,居然自己跑出來了。”
“啊!”金琴語嚇得尖叫一聲,掙扎着道,“快放開我。”
“放了你?說得好聽。”那人冷笑一聲,正要把人往屋裏拖,忽然手腕一痛,竟是跟着跑出來的紫貂跳起來一口咬在他手上。
趁着那人手勁鬆了些,金琴語擺脫他的禁錮繼續拚命往前跑。
那人見金琴語就要跑出視線之外,情急之下,顧不得手腕疼痛,用力甩掉紫貂,就要往前追去。
紫貂被大力甩在地上,痛的嗚咽一聲,卻又很快爬起來,死死拖住那人的直裾下擺。
一時之間,力道之大竟讓那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動彈不得。惱怒之下,右手匕首方向一轉,就要往紫貂身上插去。
元岸下意識的往前一步,眉頭深深皺起。儘管心裏清楚的知道這只是紫貂回憶的幻境,然而這樣的情形還是無法不讓人動容。
接着只聽見“砰”的一聲,那人手上的匕首落在地上,人也緩緩向後倒去。
卻原來是金家報警之後,警察終於到了。
元岸鬆了口氣。
場景再次變幻,還是金家養貂的那個屋子,只是屋內陳設變得更華麗了一些,甚至還有一小間特地模擬出來的雪屋,裏面彷彿一個小型的雪山,枯枝嫩草包括不時飛舞的雪花,竟然都是真實的。
可以看得出來,在金家小姐被綁架事件之後,紫貂得到了更好的照顧。
然而屋子裏依舊窗門緊閉,安靜非常。紫貂依舊懶洋洋的蹲在窗前,它的眼裏沒有衡量金錢或者富貴的砝碼,這個籠子於它而言,與之前的籠子並無不同。
除了物質上的變化,金琴語對待紫貂的態度與感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依舊只是在朋友面前需要炫耀寵物的時候,讓保姆收拾好了,保鏢抱着帶出去晃悠一下。
或許於她而言,要把感激的感情放在一個動物,或者說一隻價值不過給人類提供一塊皮毛的動物身上,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
而那一天紫貂救她的情形,金琴語盡皆歸於巧合而已。
這天金琴語難得沒出去聚會,懶洋洋的躺在沙發上,懷裏抱着紫貂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
紫貂在她手心蹭了蹭腦袋,愜意的眯起了眼。
金遂進來時,見她滿面愁容,隔一會兒嘆一聲氣,不由心疼到:
“小語這是怎麼了,跟爸說說?”
金琴語道:“這不是過幾天就要參加宴會了嗎,還沒想好要穿什麼呢?”
“這有什麼好愁的?”金遂不以為意,“不過一場宴會而已,再說在這世界上,只要是你看上的,我們金家還買不下來不成?”
“這次宴席和以前不一樣。”金琴語皺眉道,“聽說季氏家主季匯說不定也會出席的,好難得遇見一次,一定要矚目到讓他第一眼就看見我才行。”
金遂皺眉,“小語喜歡那季匯?此人雖然在商圈裏地位頗重,不過聽說為人太過隨性了些,少有人能拿捏得住。”
而他們金家只有金琴語一個接班人,招這樣一個女婿進門可實在不是件明智之舉。再說,季氏集團的掌門人也不是說招就能招的。
嚴格說來,季匯與他們家又何止是地位相當,分明是金家攀高才是。
“倒也不是說多喜歡。”金琴語想了想道,“不過若是能在我那些朋友面前被這樣一個出眾的人物青睞,那可比這件事本身讓人爽快多了。”
“想這麼多做什麼?”金遂道,“既然你嫌棄家族裏設計團隊的審美能力,爸記得你上次還說余大師設計的曲裾好看來着,若是實在沒有看上的洋裝,那就讓人去請余大師來,給你量身定做一套便是。”
“這樣也不錯。”金琴語道,“不過只要有足夠的錢,我能請,其他人自然也能請,想要超越他人,成為現場矚目的焦點恐怕沒那麼容易。而且曲裾遮得也太嚴實了些,我決定還是選擇洋裝,不過至少也要有什麼不凡的東西點綴才行。”
“時間還早,也不必太過心急。”金遂說著,目光落在她懷裏的紫貂身上,隨口贊道,“說起來,你養的這貂倒不是凡品,只怕現在場裏養的紫貂十隻加起來也難比得上你這一隻的。”
金琴語不知怎麼的,心裏一動,目光落在懷裏睜着兩隻晶亮眼睛的紫貂身上。紫貂不知是感應到什麼,瑟縮了一下。
“呵!”元岸冷笑一聲,“自作孽。”
金琴語顯然聽見了這話,身體很輕微的瑟縮了一下,似乎比懷裏的紫貂還恐懼得厲害。可是她什麼也做不了,還是只能和當時那般,一點點眼睜睜的看着,自己是如何親手種下的惡因。
紫貂在她懷裏好似燙人的火球一般恨不得立刻拋出去。越是接近最後故事尾聲,金琴語心裏的恐懼蔓延越廣,可是無論她如何恐懼,還是連昏死過去都做不到,大腦里反倒越加的清醒起來。
紫貂不知是否感應到什麼,終於從她懷裏跳出來,奔向自己那間籠子。
只聽金遂繼續說道:“聽底下的人說,這貂是你自己選的?你有這等眼光,這金家待我百年之後也能放心交給你了。”
四周環境一變再變,終於又回到了最初的地方。
放眼望去,一排一排的鐵籠子,關着一隻只或白或褐的貂。唯一不同的,大概是這其中有一隻,有了不該有的意識和感情,產生了魂。
幻境裏走馬觀花一般,人處在裏面好似輕飄飄的。雖然全身被孟婆一的流蘇纏繞不覺得寒冷,但元岸還是能感覺出四周的溫度更低了些,他忍不住扭頭看向孟婆一,問道:“小姨婆,你冷嗎?”
孟婆一搖搖頭,說道,“此處境像無法作用於我。”
工人來來往往,把一隻一隻的紫貂或者水貂聚集在一起。這是準備用毒氣殺之,好完整無損的取得貂皮了。
還是先前領金琴語來的那個男人,他接過金琴語懷裏的雪團,有些詫異的道:“小姐確定要了這貂的皮毛嗎?”
先前這紫貂救主的故事他也曾聽過,卻沒想到金琴語竟會突然送了紫貂來,直言要它身上皮毛。
紫貂對於它即將遭遇的慘事尚且不知,只是突然離了金琴語懷抱,有些眷戀的睜着圓溜溜的黑眼睛回頭看着金琴語。
元岸發現,金琴語此時的面色已經和先前大是不同,竟是蒼白得嚇人,再如何被強硬的控制着重走這一段,眼裏終於還是把恐懼釋放出來,她牙齒顫抖着,努力回頭想向孟婆一求救,嘴裏卻還是不受控制的開口道:
“我做的決定什麼時候需要你一個下人來置喙了?”
而其他除了元岸孟婆一之外的人不過是貂魂回憶里的幻象而已,自然不會注意到金琴語面色如何。
“這……”男人雖然看慣貂的生死,終究還是被紫貂看向金琴語的眷戀眼神觸動,猶自大着膽量勸解道,“小姐的決定自然是對的,只這裏也有無數上好貂皮供小姐抉擇,這一隻可否就算了?”
金琴語道:“我的決定何時輪到你來置喙?”
紫貂接下來的遭遇金琴語一直印象深刻,然而此時她除了恐懼之外,渾身開始疼痛起來,就好像被人生生把皮颳去一般,浸入骨髓的疼痛和恐懼讓她恨不能嘶吼出聲。
不過片刻之間,金琴語頭髮已經開始大團大團的脫落,眼裏充血,嘴裏也開始在流血,喉嚨里發出疼痛至極的嘶啞吼叫聲。
帶着滿臉的淚和血,金琴語終於掙扎着像孟婆一的方向發出極淺的一聲求救:
“救我!”
然而就在下一秒,她又回過頭,傲慢的對男人說道:
“你倒是說說,這裏無數的貂皮中,可有比得過這一隻的?”
“這……沒有。”
“那還不快去!”
時間似乎變得漫長起來,無數只貂被聚集在一處,毒氣帶着死亡的氣息一點點蔓延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貂的叫聲越來越微弱,漸漸一片死寂。
然後便到了最為重要的剝取皮毛階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