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章 最終真相(一)

261章 最終真相(一)

?傅伯父率兵圍困長營,林弈秋不得不放了我和師兄,我只能跟着師兄走。

回頭望着林素聞,他站在長營的山上,捂着受傷的那半邊肩膀,遠遠地望着我們。

到達山下,師兄很是驚喜,問:“父親,你怎會來這裏?”

我怔了怔,有種異樣的感覺劃過心間,但又說不出來是什麼。

又聽傅伯父道:“這裏不安全,先回山下驛館,等明日我們再啟程回京。”

說著,將目光落在我身上,似是有些擔憂。

我雖在長營休養多日,但身上的傷還沒完全好,剛才又在山上跟林素聞動手,很是虛弱。

到達驛館時,忽然想起來剛才覺察到異樣的感覺是什麼。

從師兄的反應來看,傅伯父並不是他叫來的,而且以傅伯父對師兄的冷漠程度,斷然不會為他刻意率兵來到長營,他是怎麼知道的?

跟在身後,遠遠地望着那道身影,思緒萬千,忽然地想到了很多人——

景王府被屠殺那日,母親曾是見過那個刺客的,她站在院中,神情悲痛而震驚。

她說,原來是你。

七夕那日,傅伯父以遊玩為借口,將我拴在身邊,我以為他是真的想遊玩,卻未曾想過,七夕那天,也是我的生辰。

是陸危樓說,在傅家有師兄捎帶給我的書信,是陸危樓說,傅伯父患病,我才去傅家的。

那天,在大街上,我遇到好幾個和陸危樓特徵相似的人,他們好像都想要我的命,但面具揭開,裏面卻是和陸危樓不同的臉。

我以為是我想多了,卻未曾想過,倘若這世間有可以讓人改變容貌的方法,倘若那些人都是陸危樓假扮的,那他殺我的目的是什麼?

一直以來,他都在嫉妒我的存在,覺得因為我,讓他那個所謂的義父冷落他。

那麼,在七夕那天,讓他嫉妒到不惜喬裝改扮也要刺殺我的人,究竟是誰?

想到這裏,越來越多的畫面浮現在腦海中。

我初來盛京時,那碗放了糖的解酒湯,若不是意外的話,明顯是有人在試探我的味覺,但在傅家,究竟有誰知道我身中魂咒這件事?

蕭俶被殺,我以為是陸危樓所為,而指使他的人,肯定來自顧家,卻未曾想過,顧家人只是術士,從來只在乎修行,為何要殺蕭俶?

陰山之案中,謝毓清死去的族人,傅伯父不顧一切地也要將他們殺死,我以為是他痛恨梁國的人,卻未曾想過,還有另外一種可能。

當年殺害彭貞,劫掠金銀的,是他的人,他迫不及待殺了那些山賊,是為滅口,也是為了給彭貞被殺之案,找一個替罪羊。

殺害蕭俶,挑起蕭琢與睿王的爭端,從一開始,他們就是衝著盛梁的江山來的。

覆滅盛梁,他們想要建立的,又是什麼?

秦國么?

為何要這樣做?

除了那個人,我想不出有任何人有理由。

幼年時的景王府,他抱着我,拿着藤球逗着我玩,這段記憶,陪我走過了無數個日夜,我以為他死了,卻從未想過,他竟然還活着。

過往中的一幕幕,不斷浮現在腦海,最終,只定格在最初的畫面——

母親站在庭院中,一臉悲痛震驚——

原來是你。

原來是你。

為何要將魂咒種在我的身上,倘若是為了留下線索,讓我活下來追查真相報仇的話,為何母親會斷定,殺他們的人,一定不會殺了我?

是了,在景王府被屠殺那日,那些黑衣人出現的時候,他們真正想做的,是把我帶走。

我停下腳步,師兄跟在身邊,有些奇怪,問我:“緋然,怎麼了?”

覺察到我的動靜,那個人也站住腳步,回過身望向我們,我看着他,默了片刻,才道:“我能……問您幾個問題么?”

他沒吭聲,我繼續道:“您去過林家老宅么?”

當初我雙目失明,被林素聞帶去老宅暫避,我敢確定那時真的聞到傅家的檀香味,但師兄不可能知道我在林家,想來想去,在那個時候,偷偷去林家老宅看我的人,只有可能是他。

他依舊沒回答。

師兄在一旁失笑道:“緋然,你是糊塗了,還是傻了,父親與林家鮮少來往,再說那個宅子,已經荒廢多年,父親為何要去那裏?”

我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又道:“我在盛京時,有次魂咒發作,躲在河邊長廊中,曾夢到有人為我施術壓制魂咒,那個人,是您么?”

師兄又無奈道:“越說越胡鬧了,父親從未曾修習術法,豈會為你壓制魂咒,再說……”

他想說,傅伯父根本不知道魂咒的事,同時又在詫異我為何如今會說出來,最終,忽然意識到什麼,漸漸地把目光轉移到那個人身上。

從一開始,面對我的詢問,他都沒有開口。

師兄漸漸慌了:“父……父親……”

我心中悲痛,幾近崩潰,又向他問出了一句:“父親,是你殺了母親么?”

二十年了,忍受二十年生不如死的折磨,一直以來,想要探查的真相。

我以為,屠戮景王府和我族人的人,是睿王,或者林家,到頭來,竟然是他。

想通了這一點,忽然感覺,這些年來苦苦追尋求索着的,竟然全都像是一個笑話。

南疆的山洞中,箴言臨死之前,淚流滿面地問我——

緋然,你有事情瞞着我,對不對?

她說,緋然,忘記我,好好活下去。

北域的雪山裡,師妹靠在我的懷裏,她說,她想回家。

我失去師妹,失去箴言,換回來的真相,二十年前,我的父親,帶人殺了我的家人。

他默了片刻,終於向我伸出手:“曇兒,到父親身邊來。”

聽他這樣說,師兄徹底懵了,夾在我們中間:“父……父親,這是怎麼回事?”

“為何要殺母親,為何要殺顧氏族人?”

我一步步地後退,同時將手中的玉笛持了起來,敵意已經十分明顯。

雖然,這個答案,我已經知道,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他,想聽他親口承認。

見我如此,跟在他身邊的屬下急了,向我道:“少主,主上他是迫不得已的!”

“你可知道,當初我們在北境經歷過什麼,這些年來,主上他又是怎麼過來的?”

知道,怎麼不知道,因為睿王的出賣,他失去了一群至交好友,自己也九死一生。

是他殺了傅伯父,然後代替傅伯父的位置,潛伏在朝堂暗中籌謀。

他怕顧家的人暴露他的身世,怕睿王趁他不在的時候,會謀奪儲君的位置,所以,殺了顧氏的族人,將這件事嫁禍到睿王身上。

結果果然,蕭謖多疑,以為那件事與睿王有關,將他貶黜出京,他犧牲母親和族人得到的,僅是一個可以讓他捲土重來的機會。

只是他千算萬算,卻唯獨漏算了一個我,也沒想到母親會將顧氏族人的怨靈引到我身上。

所以,不得不改變計劃,將我留在景王府的屍山血海中,然後暗中找到陸梅山莊,找到陸危樓,想要為我解開魂咒。

他閉了閉目,又嘆了口氣,道:“曇兒,他們是顧家的人,握着我們的把柄。”

“那母親呢?”

父親與顧家的人不和,我是知道的,但怎麼也想不到他會如此狠絕,殺了他們。

“她是你的妻子,我的母親,你竟連她也殺,還強行驅散她的魂魄?”

“不然呢?”

他的語氣冷冽起來,質問我:“你要我怎麼做,像你的祖父一樣,為了一個女人,放棄雄圖霸業,放棄天下江山,落得那樣的下場?”

他向我走近了幾步,殷切期盼:“你我的身上,擔負著衛氏一族的仇恨,擔負著振興秦國的希望,曇兒,成大事者,須懂得割捨……”

“所以你就殺了母親!”

我落下淚來,聲音哽咽到快說不出話來,艱難地道:“祖父當年,捨棄江山,捨棄自己的性命,那是因為他愛祖母,也愛你,他用性命保護了你們,在你眼中,難道不應該么?你從未愛過我的母親,只是將她視為棋子……”

“那我算什麼?我身上還有什麼值得你利用?你既能殺了母親,為何不連我一起殺了?”

“放肆!”

他突然暴怒,以自身為中心,頓時向外掀起一陣狂風,驛館中搭建晾曬東西的竹架,被這一陣力量震得倒塌下來。

我早該想到,他也是術士,修行過顧家的術法,而且,如今的修為,並不在我之下。

興許是怕驚嚇到我,又刻意收斂怒意,向我道:“今日我們父子剛剛相認,為父不想教訓你,但不要以為我能處處忍讓你。”

良久,站在中間一直默不作聲的師兄,垂着頭,低低地呵了一聲。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那個人,不由自主地與我們拉開距離,喃喃道:“你說你們是父子,你說他是你的兒子,那我呢?我算什麼?”

“父親……”

他眼裏有淚,想到什麼,又自嘲笑了起來:“不對,景王,景王殿下,我父親在哪裏?”

見他不說話,師兄頓了頓,又改口道:“是您……殺了我父親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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