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街頭重逢
?前面不遠處,圍了一群人,還不時傳來陣陣喝彩。二人走到近前,不由好奇地向里看:只見一眉清目秀的年輕人站在當間耍雜賣藝,旁邊還有個小孩,也拿着短棒跟着打轉。一套舞罷,那人拿起托盤放到小孩手中,然後把着他的小手向著眾人請賞,有不少人往裏投點兒散碎銀兩。
“多謝!多謝了!”年輕人頻頻答謝。
“咦?這人怎麼看着有點眼熟?在哪裏見過呢?……”上官飛正在尋思,忽然衝上來一幫人,凶神惡煞般闖了進來,一把打翻托盤:
“你個臭賣藝的,騙錢也不看看地方?敢在我們小爺的地盤上騙錢?”
嚇得小孩哇哇大哭。
“寶兒別怕!”那年輕人沒有理會,把小孩抱到一邊,回身彎腰去撿撒落在地上的碎銀。
“你還敢撿?膽子不小!是不是不把小爺我放在眼裏?”一個錦衣珠冠的人一腳踩住他的手。
年輕人氣憤地抬起左手直劈他腿肚,嚇得他趕緊抽回腳,怒道:“你還敢打小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說著又抬腳向他踹去。
年輕人敏捷地一閃身,然後飛快地一伸手抓住他的腳脖子,用力一推。這傢伙一隻腳着地,本來就站不穩當,哪還經得他這一推?一下就被推個四腳朝天。跟班的趕緊過來扶他。
“你們都是死人哪?還不給我拿下?”這傢伙起身叫道。
隨從們一擁而上,抓住了他。年輕人架不住他們人多勢眾,被牢牢制住,動彈不得。
“打呀?你不是挺能耐嗎?怎麼不打啦?”那傢伙惱火地揪住他的頭髮,使勁地往懷裏一拽。不料抓脫了包巾,長發撒落下來。
“女的?”那傢伙愣了一下,又忽然笑道:“原來是位小娘子,功夫不錯嘛!”他邊說邊朝下人們一使眼色,“還不把小娘子請回府中?”
隨從們過來,架着她就走。
“娘……”小孩哭着跑過來,抱住他娘。
“滾開!”那傢伙上來,一把將他推倒在地。
“寶兒……!放開我!……”那女子心疼極了,奮力掙扎。
“住手!光天化日,你們敢強搶民女?你們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上官飛忍無可忍,上前斥道。
“王法……?老子就是王法!”那傢伙看他粗布藍衫,肩旁還打着補丁,公子帽一角還是拿線扎着。氣的把眼一瞪說,“哪裏來的窮書生?敢管小爺我的閑事?找死是吧?給我打!”隨從們一聽,蜂擁而上。
“巡案在此,看你們哪個敢放肆?”劉正文見此情景,忙抜劍喝道。
那傢伙先是愣了一下,馬上又猖狂道:“這裏是老子的天下,皇帝都管不着,你個巡案值幾文錢一斤?……別理他,帶走!”
“你敢!”劉正文橫劍攔住去路,“上方寶劍如聖上親臨,我看你們哪個不怕死的?”
下人們一見,嚇得直拽他們主子的衣角:“小王爺,算了吧!好漢不吃眼前虧。”
“算了?小爺還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虧!受過這樣的窩囊氣!……你們給我往死里打,出了事小爺給你們兜着!”
隨從們一聽,又猛撲了過來,劉正文揮劍相迎。那女子擺脫了他們,也抱着木G橫掃直衝。上官飛趕緊過去,抱起地上嚇壞的小孩。
這幫家奴,是出來給他們主子造聲勢的,怎是劉正文的對手?一會兒功夫都倒不起了。劉正文把劍指着那傢伙斥道:“今日念你初犯,饒你不死!日後再敢胡作非為,管你何等身份,定斬不赦!……還不快滾?”說著,猛一推他。
下人們爬起來,拚命拉走他們主子:“小王爺,咱們快走吧!”
那傢伙走出多遠,還回頭恨恨地說道:“你們給我等着!看小爺回頭怎麼收拾你們?”
“你還敢嘴硬?看我不打斷你的腿?”那女子抱着木G追了上去。上官飛趕忙攔住:“算了,再打真要出人命了!”
那女子一回頭,這才認出他來。“恩公……?”
“你就是……”上官飛也記起她來。
那女子趕緊拉過小孩:
“快,快給恩公磕頭!……多謝恩公多次相救!請受我母子一拜!”
“哎?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小娘子快快請起。”上官飛慌忙說。
“怎會是小事?你看寶兒吃了幾天飽飯,都會走路了!”你女子高興地說,“真不知該如何報答!”
“小娘子不必言謝,”上官飛搖搖手然後又一指劉正文:“你要謝,應該謝我家大人,這次可是他救的你?”
那女子低着頭,又走到劉正文跟前跪拜:“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劉正文趕緊抬手請起:“國有國法、家有家規,這幫人如此橫行霸道,我身為朝庭命官,豈能不管?”劉正文說著,又看着上官飛問:“她就是你說的賣藝女子?”
“正是。”
那女子聞言,不禁抬起頭來,仔細打量劉正文。“相公?……”她不由脫口叫道。
“婉兒?……”劉正文聞聲,趕緊揉一揉眼睛,再仔細看她:髒兮兮的一張臉、被拉亂的頭髮遮住大半,只看到鼻尖和餓得發膽的嘴唇,本來就單薄的身材、現在看來越發的瘦小了!……劉正文簡直不敢相認。
“相公,是我!我是婉兒呀?……你再好好看看我?”那女子一見,慌忙用手背擦了擦臉上的污垢,扒拉一下被扯亂的頭髮,把臉伸到劉正文的面前。
“婉兒!真的是你?……賢妻!”劉正文這才看清楚她,心酸得一把將她抱入懷裏,“我不是在作夢吧?”
“相公,真的是你回來了?這些年,你跑到哪裏去了?……”蘇婉見到劉正文是又悲又喜,不由得放聲痛哭。
“婉兒,讓你受苦了!”劉正文心疼地撫摸着她,也淚水滔滔。
看着他們夫妻街頭重逢,上官飛也百感交集。好一會兒才說:“大人、夫人、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們還是回客棧再敘吧!”
劉正文一聽,趕緊擦了擦眼淚,又替蘇婉拭去淚水,“對,我們回家再敘。”
“寶兒,快過來叫爹。”蘇婉又拉過孩子說。
小傢伙看了看劉正文,撅着小嘴不說話。
“算了,孩子一定嚇壞了。”劉正文摸了摸他的頭,“他叫什麼名字?”
“我不會取名,就叫寶兒了。”蘇婉說,“你給他取個名吧!”
“好,那叫劉文寶吧。爹的寶貝!從今往後,爹再不叫你們母子受一丁點兒委屈!……走,跟爹回家!”劉正文一手抱着小文寶,一手拉着蘇婉,回到客棧。
一聽到敲門聲,杜若秋忙開門迎了出來:“相公,你們回來啦?”
“若秋,快來見過大姐!”劉正文一見她就高興地說。
“大姐?……”蘇婉不明白怎麼回事,抬頭愣愣地看着劉正文。
“婉兒,她是……她是……”
“哦,妹妹杜若秋見過姐姐。”杜若秋趕緊過來見禮。
“妹妹……?她是……”蘇婉更加糊塗了。
看着一頭霧水的蘇婉,支支吾吾的劉正文,上官飛趕忙上前解釋:“她是二夫人。大人找您,遍尋不着,這才取了二夫人……。”
“你在外面又取妻了?”蘇婉直愣愣看着劉正文問。
“婉兒,你聽我說……”
“你知道我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嗎?……”蘇婉打斷他,傷心地說,“那年發大水,衝垮了村莊,我和你爹僥倖逃了出來,可是到處都是逃難的人,惡疾也是就此漫延,不久,公公就病死在逃荒的途中。那時,我已身懷六甲,要不是我爹及時找到我,我恐怕也要死在路上了!我跟着爹爹回到汝陽,可汝陽也是災荒連連,我們只好再去賣藝。……可就在寶兒出生沒多久,我爹就在街頭被人打死了。我去到衙門告狀,卻被亂G趕了出來,我當時又氣又急,打算與他們說拚命,卻被幾個好心人勸住,說那家人家大勢大,咱平常人惹不起,為了孩子,你也得忍着,還勸我以後出門多長個心眼。……為了寶兒,我只得忍氣吞聲,出門也不敢再着女裝,天天盼着你回來為我們報仇。可……可你……”蘇婉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訴說。
“婉兒,都是為夫不好,讓你受了這麼委屈,遭了這麼多的罪?……”劉正文拉過她,也淚流滿面。
“別碰我!...”蘇婉一甩胳膊氣憤道,“本以為你一去不返,是遇上什麼難事。三年來我日盼夜盼,沒想到你是另覓了新歡,早把妻兒老小忘了個乾淨!既然這樣,我呆在這裏還有什麼意義?寶兒我會撫養長大,你我從此恩斷意決,老死不再相見!”蘇婉說著,抱着小寶就走。
“婉兒!你聽我說……”劉正文一把拉住她。
“放開!”蘇婉是又氣又急,哪還能聽得進解釋?揮拳直下,砸中他腦門,奪門而出。
“婉兒。你就不能願諒為夫這一次嗎?……”看着她傷心離去,劉正文痛苦地抱着腦袋,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
“大人莫急,我去把大夫人追回來。”上官飛趕忙追了出來。
上官飛一文弱書生,哪能跑得過正在置氣、又奔波慣了的蘇婉?追出幾里也沒追上,累得他雙手捂着胸口,上氣不接下氣地喊:“大夫人!……等……等等我……!你……再……再跑,我……就……就沒……沒命啦!”
蘇婉抱着小寶,也跑得精疲力盡,坐到地上嗚嗚地哭。
上官飛走過來勸道:“大夫人,你聽我說一句:其實二夫人也挺可憐的,從小被賣到青樓,要不是遇見大人,她早就玉損花殘了。如今她也是感激之情無以為報,這才以身相許……。大人見她身世堪憐,又無有去處,因此將她收下。……着實情有可原。”他見蘇婉沒有理會,又說,“男人三妻四妾也屬正常,重要的是大人心裏有你……”
蘇婉一聽,惱火地說:“你們男人到處沾花惹草,倒還有理了?”
“夫人這話說得……?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好不好?”上官飛急忙分辯說。
“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蘇婉氣道。
“你……”看着蘇婉哭腫的眼睛,上官飛不忍再刺激她,所以沒再掙辯,默默地站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
半響,他才看着小孩說:“地上涼,小心凍着孩子的。”
“啊?”蘇婉吃了一驚,慌忙拉起小寶摸了摸他P股。
“夫人,天快黑了,您就隨我回去吧!大人他們該等着急了。”
“我不回去!再不要見到他們兩個!”蘇婉氣道。
“夫人,大人迎難受命,接的是為難的案子,您就不要再讓他分心了!”上官飛急道。
“他的心裏早就沒我了,我希罕他分什麼心給我?”蘇婉仍然氣呼呼地說。
“夫人這話可就冤枉大人了。找不到您的這些日子,大人他是食不下咽,睡不安寢哪!”見她仍不肯動身,上官飛急得深施一禮,“夫人若不隨我回去,上官怎向大人交代?還望夫人給小生一點兒薄面,原諒大人他們吧?上官這裏替他們給你陪禮了!”
蘇婉一見,慌忙起身:“你是你,他是他。要你替他陪什麼禮?”
“夫人,大人這次奉皇命辦差,辦的是棘手的案子,弄不好還會有性命之憂。還望夫人以大局為重,隨我回去,”
“什麼案子這麼兇險?”蘇婉緊張地問。
見她關心起來,上官飛又誇大其詞地說:“我們來查的是汝陽王,皇上的老叔;一個弄不好,還會禍及自己。所以我們得悄悄地查,一點兒都不能走漏了風聲,否則會打草驚……”上官飛說到這裏,猛地一錘手心:“壞了!我們今日真的打草驚蛇了!……夫人快快隨我回去,我還要和大人再商良策。”說著,抱起小寶就心急火燎走了。蘇婉也只得跟着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