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 白熱死斗

156 白熱死斗

然而現在秋儀之原先那些得力手下,一小半已經在潼關底下陣亡了,而剩下的兵士,大多已被他升了官職,擔任統兵的將軍,那支身經百戰的隊伍已不復存在。

因此秋儀之在準備作戰之時,便在全軍當中,挑選了忠誠善戰之士,組建了一支千餘人的別動隊,將最為精銳的裝備配備齊整,又派尉遲霽明突擊傳授了些武藝,用作突擊力量,正好在這樣焦灼的局面下使用。

這支奇兵果然銳氣十足,身披堅甲、手持利刃,一次突擊便殺入敵軍陣中,僅用少數兵力便將對手陣型打亂,眼看就要一舉扭轉戰局,形成反擊的局面。

鄭鑫看過多少朝廷戰報,對秋儀之這樣的戰法頗為熟悉,面對這樣的局面,立即命令左翼兵馬鼓舞起士氣,暫時放鬆對正面敵軍的壓力,集中力量將這股殺入陣中的敵軍小隊驅趕出去。

鄭鑫這招果然管用,秋儀之派出的勉強殺入敵陣的隊伍再也無法在敵軍陣中立足,在付出了兩三百人的傷亡之後,便只能且戰且退地同敵軍脫離了接觸。

在此過程當中,秋儀之清晰地感受到了敵軍陣前的攻勢有所放緩,這其實是一個全軍反攻的機會。然而對手畢竟兵力遠遠超過自己,又是兩面夾擊的局面,他唯恐自己貿然進攻,讓身後出現兵力真空,鄭鑫便會抓住這個機會,將自己和趙成孝所部分割開來,到時候首尾不能相顧,便是必敗無疑了。

鄭鑫在陣后看得清楚,見戰事雖然依舊焦灼,但秋儀之的冒險也沒有成功,戰局的整體主動權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見到這樣的有利局面,鄭鑫暗暗緩了口氣,正待做出下一步動作,卻聽身旁有人伸手向前一指,稟告道:“大殿下,你看那邊何物?”

鄭鑫極目遠眺,卻見秋儀之方面陣中忽然挑起一面大旗,旗杆頂端按上了一支箭頭,箭頭上挑着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頭上長發披散下來,卻被乾枯的血液結成的血塊弄得骯髒不堪。

鄭鑫看了一眼,慌忙將視線移開,已經猜出自己這顆人頭的主人身份,卻還要問一句:“敵軍所懸的,是誰的首級?”

傳令軍官戰戰兢兢答道:“似乎是王子鄭超的……”

鄭鑫聞言,臉上五官頓時擰成一團,喉頭痛苦地一咽,呵斥道:“秋儀之這惡賊,居然做出這樣暴戾之事!前敵將領在做什麼?還不快快催動將士,努力攻擊,將鄭超的首級奪回來!”

其實鄭鑫此時真想將身邊的預備隊也投入到戰鬥當中,一鼓作氣將秋儀之擊敗,然而他最終還是冷靜下來,沒有做出這樣的決定。

秋儀之並非那種沒有人性的惡徒,他做出這樣的舉動,也是在無計可施的局面下做出的無奈之舉,無非是想要引誘鄭鑫發怒,並在一怒之下將自己的預備隊投入進攻,暴露出身後空檔,從而為跛豪鐵騎的突進創造空間。

卻沒想到鄭鑫並沒有上當,預備隊依舊保持不動,繼續用現有的兵力同秋儀之互相消耗。

秋儀之沒有法子,想了半天,只有派人去渤海人那邊,要他們將兩萬鐵騎先分出五千來,向敵軍右翼側後方衝擊,先緩解一下正面軍隊的壓力。

不料統帥渤海騎兵的烏爾頓王子,卻傳來話說,說是渤海兵士不通漢語、不識官軍服色,因此不能分開使用,若是強行分兵作戰,難免誤傷友軍。

這幾句話說得似是而非,不過是託詞而已,無非是烏爾頓怕兩萬騎兵分散投入戰場,會造成不必要的損失,因此才不願奉命。

秋儀之是何等聰明之人,烏爾頓這點小心眼,又怎麼能夠瞞得過他,然而礙於烏爾頓畢竟是過來助戰的番邦,沒法適用軍法,只能暗自咒罵。

鄭鑫這邊卻已看清楚秋儀之的虛實,忽然下令變陣。

他看出秋儀之將主力分為兩部,分別在左右兩個方向全力抵抗,這樣作戰就已經十分勉強被動了。這就導致正對鄭鑫的正面,只能欺負鄭鑫投鼠忌器,用皇帝做擋箭牌,其實卻是極為空虛,根被沒有在正面發動反擊的力量。

因此鄭鑫令旗一揮,命令防備敵軍正面突破的兩萬閑置軍隊,這就向右翼運動,攻擊秋儀之所在的敵軍左翼。至於正面防禦,則由鄭鑫親自領軍的預備隊負責——反正秋儀之壓根沒有餘力在正面組織攻勢。

這兩萬生力軍全部投入戰鬥,讓秋儀之所部四萬來人面前,面對了接近十萬的兵力。這樣的兵力,已超過自己的兩倍,讓秋儀之越來越支撐不下去了。

秋儀之幾次經歷危如累卵的戰局,知道現在只有繼續咬牙堅持下去,才有一線勝機。而他身邊參展軍務的林叔寒卻已是膽戰心驚,向秋儀之建議道:“大人,看來我軍已快支持不下去了,還請速速動用渤海鐵騎!”

秋儀之咬牙忍住,只叫林叔寒不要着急,自己心裏卻好似裝了十五個水桶——緊張得七上八下,不時發佈命令,要前方將領繼續抵抗鄭鑫的攻擊,凡是有畏敵退縮、擅自撤退的,一概當場格殺。

他這幾條命令雖然嚴格,卻沒法改變兵力上的巨大劣勢——全面前的防禦陣型越來越薄弱,傷亡也是越來越大,幾乎已經能夠聞到兩方短兵相接的兵士身上散發出的血腥味和汗臭味。

秋儀之慌忙組織起精幹力量,想要再次發動反衝鋒,力爭打對面一個措手不及。可他這招方才就已用過,現在再次使用,對手已有了防備,只略微遲滯了一下對手的攻勢,便迅速消解在槍林彈雨之間。

眼看鄭鑫右翼重兵攻擊越來越順手,在秋儀之面前守護的,只有不到幾千人馬,全憑着幾個鄉勇團練出身的武將身先士卒衝殺在對敵一線,才勉強維持住士氣,才沒有立即潰敗下來。

林叔寒見狀,又趕忙勸道:“大人,形勢於我不利,還請速速徵調渤海鐵騎助戰。再不行也要稍微退避一下,否則就要有危險了啊!”

秋儀之眉頭擰成一團,咬牙道:“我若後退半步,身邊身前的士兵便會後退一步,防線便再難維持。林先生不要擔心,我料定戰局必然會有變數!”

他話音未落,忽然趕到面前一陣驟風襲來,趕緊抬頭去看,卻見一枚箭矢正往自己胸口方向射來,眼看就要刺入自己的身體。秋儀之坐在馬上想要躲閃,然而這根箭矢速度又快、距離自己又近,已到了避無可避的地步,根本無法躲開。

正在這時,在秋儀之身邊貼身護衛的尉遲霽明輕輕巧巧伸出兩根手指,將這枚箭矢夾住,冷冷說道:“小叔叔請放心,這邊有我呢。”

秋儀之臉上豆大的汗珠頓時墜落下來,咽了口唾沫答道:“那是自然,有霽明在,沒有人傷得了我。”

他話說得雖然沉靜,可心中卻是忐忑無比——尉遲霽明雖然武功高強,卻也沒有三頭六臂;就算尉遲霽明真有三頭六臂,鄭鑫萬箭齊發,她就真的能夠在箭雨之中保全自己的性命嗎?

一牽涉到自己的性命安危,就連秋儀之也有些慌張,趕緊叫手下向烏爾頓傳令,就說是時機已到,讓他們全軍突襲左翼敵軍的側後方,一擊得手之後,便迅速脫離戰鬥,伺機做第二次攻擊。

渤海王子烏爾頓這邊,正陷入了複雜而又激烈的心理鬥爭。他既怕自己貿然出動造成自己不必要的損失,削弱了自己的實力;又唯恐按兵不動,失去了爭奪勝利果實的機會;更加害怕因為自己的袖手旁觀導致秋儀之作戰失敗,從而讓鄭鑫取得朝政主導權,反過來懲罰自己曾經站在秋儀之這邊的罪衍。

因此當他聽到秋儀之傳來的命令,一顆懸在半空不住晃動的心終於略微安定了一下,意識到與其在敵後惴惴不安,還不如孤注一擲,讓自己成為這整場戰爭的勝負手。

於是烏爾頓王子親自跨上馬匹,吹響號角,命兩萬騎兵組成一個巨大的紡錘陣,就往鄭鑫猛攻秋儀之的軍隊側後方向猛衝而去。

雖然同是北方游牧民族,都以騎兵為本國作戰力量的核心,然而在具體的作戰方法上,渤海同突厥卻有明顯的不同。

突厥人擅長騎射,以輕快馬匹為坐騎,作戰時候總是同對手保持一定距離而不直接接觸,在遠處用弓箭慢慢消耗敵軍的有生力量,待敵軍傷亡擴大、士氣奔潰之時,再發動最後的攻擊。

而渤海國出產優良鐵礦、渤海人也善於打造各類刀槍盔甲,不單是馬上的騎士,就連胯下的戰馬也大多配備堅硬厚實的胸甲。因此在作戰時候,渤海騎兵往往結成密集隊形,尋找敵軍側翼、後背等軟肋,用一往無前的氣勢,將敵軍一擊擊潰。這樣的戰法,面對來去如風,機動力更在其上的突厥騎兵,或許未必能有多少優勢,除此之外便罕有對手,乃是渤海國立國的基礎。

因此,領軍的烏爾頓王子對自己手下這集結了渤海國精英的兩萬騎兵極為自負,瞅准了鄭鑫所部正在全力對付正面秋儀之的當口,義無反顧地向他們側后猛撲過去。

烏爾頓的自負並不是沒有理由的,他麾下這兩萬鐵騎沖入敵軍陣中,就好似刀砍豆腐一般將敵軍將士成批成批地衝倒掃倒,轉眼之間便矛刺馬踏殺傷了兩三千敵軍,攻勢卻依舊未有半點減弱,還在往敵陣深處猛插。

戰場如此混亂,秋儀之沒法看清前方戰況,卻從面前急劇減輕的敵軍的壓力上,知道必是渤海鐵騎突進成功,將鄭鑫部大量殺傷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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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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