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另有一番妙計

116 另有一番妙計

想到往事,鄭榮眉頭不禁越皺越緊,啜了口茶,潤潤喉嚨,繼續說道:“雖然如此,可山陝道守軍敗得實在太難看,不處置有關人等便不能安百官之心、平百姓之憤。無奈山陝道節度軍高級軍官大多已經陣亡,那李俊也畏罪自盡,看來看去只剩下戴鸞翔可以背這黑鍋。”

鄭榮頓了頓,繼續說道:“當時吏部、兵部商議下來是要梟首示眾的。可孤見這山陝道諸將皆曰可殺,唯有這戴鸞翔功高至偉,便面呈先帝,將他保了下來。後來孤奉聖旨收復山陝之時,便將戴鸞翔帶在身邊戴罪立功,這才有今日之戴元帥。”

鍾離匡和秋儀之聽了鄭榮訴說的這段往事,都唏噓不已。

良久,鍾離匡才說道:“那王爺對這戴鸞翔,可謂有再造之恩了吧?”

鄭榮點頭道:“話是沒錯,可如今卻是刀兵相見,說這些又有何用呢?”

鍾離匡微笑着搖了搖摺扇,說道:“王爺既然同戴鸞翔有這樣緣分,難道沒有想過將他收入麾下么?”

鄭榮想了想,卻又擺擺手道:“戴鸞翔我還不知道么?他對朝廷向來都是忠心不二,你就算把他殺得就剩下一兵一卒,也未必就肯投降於我啊。”

“王爺這可就錯了。”鍾離匡道,“那是這戴鸞翔還未真正到走投無路之時。真到那時,自然便也就會臣服於王爺了。”

鄭榮聽了,卻也反駁道:“先生此言差矣。就拿孤來說吧,當初在刑部大牢之中,身受酷刑、舉目無親,也絲毫沒有屈膝討饒的念頭。孤素知戴鸞翔氣節高尚,毫不遜色於孤,恐怕不會輕易就範。”

鍾離匡素來口舌之上從不饒人,聽鄭榮這麼說,便接口道:“戴鸞翔雖也堪稱海內名將,但說起風骨硬挺又怎麼比得上王爺?更何況王爺不過一時不慎,身陷囹圄之中,然而身後還有我等在想盡辦法救王爺出來,其實也稱不上是走投無路。”

秋儀之見兩人就要爭吵起來,忙插話道:“儀之聽了義父和師傅的這番議論,實在有如醍醐灌頂,不才想出一條計謀,或可使用。義父、師傅可否指點一二。”

他見鄭榮和鍾離匡齊齊點頭,便將心中計策從容道出。

鄭榮素知自己這位螟蛉義子一向足智多謀,前些日子又是靠着他的一連串巧計才得以逃回幽燕,因此聽得十分用心,連話都沒插一句。待秋儀之說完,他這才說道:“儀之這計雖然巧妙,但見效未免緩了些,就怕我軍撐不了這麼長時間。”

秋儀之沉思半晌,答道:“義父說得絲毫不差。然而儀之此計,調用兵力資源並不多,並且就算不能成功,對我正面戰場也是有利無弊,還望義父能夠俯允。”

鄭榮不置可否,扭頭望了望鍾離匡。

卻聽鍾離匡緩緩說道:“儀之此計,正合學生心意。王爺嫌此計緩慢也是情有可原,學生也另有舉措可供實施。”說道這裏,鍾離匡極為得意地將摺扇收起,起身在中軍大帳之中一面踱步,一面將自己的計策和盤托出。

鄭榮聽了大喜,說道:“好,鍾離先生果然大才,這番機謀同儀之的可謂殊途同歸。要以孤論,鍾離先生此計堪稱文韜、儀之之策可稱武略,有此文韜武略,何愁大事不定?兩位儘管盡心辦事去吧,若是此計不成,我等再從長計議也不遲。”

當夜,秋儀之飽餐一頓之後便安心睡下,一直睡到次日卯時,才從容起床。他又美美地吃了一頓午飯之後,便叫上尉遲良鴻、趙成孝及出京之後還剩下的十八名歸降山賊作為隨身親信,帶齊金銀細軟,換下幽燕服色,便從滹沱河邊大營側門一路向南飛馳而出。

自戴鸞翔回到官軍鄧州大營,便着手重新整飭軍隊。因此官軍雖然經歷昨日一場苦戰,戰場控制卻依舊十分嚴密,見幽燕軍中一支精幹隊伍脫營而出,便也派遣精騎在後追趕。

然而秋儀之手下這不過二十來人都是弓馬嫻熟之人,又都換上了渤海進貢來的戈壁駿馬,即便是單論行軍速度,便遠非中原培育的這些戰馬可比。

因此秋儀之乘坐自己那匹汗血寶馬,帶領麾下精銳,找准官軍陣地尚來不及收攏的一處縫隙,快馬加鞭便衝破官軍防線,深入河南道府腹地。

在他們身後追擊的官軍雖然勉力追擊,卻是越追越遠,只能望着幽燕騎兵馬匹身後揚起的陣陣塵土,徒然感慨一番之後,便只好回軍復命去了。

因官軍之中缺乏得力助手,戴鸞翔治軍只好事無巨細,聽到這樣一份報告,他卻也並未掉以輕心,扯過手邊一張紙,寫明事情原委,並要河南各地守軍嚴加防禦,莫要讓敵軍乘虛而入。

戴鸞翔文書雙全,以儒將自詡,文不加點便將這份軍令草就,略略一看,見沒什麼紕漏,便遞給身邊書辦叫他用印之後,便用前將軍令,傳發河南各地。

與此同時,突破了第一重障礙的秋儀之,又仗着人輕馬快,只用了一個白天的短短時間,便已向南穿越鄧州,進入河南鄭州地界。

鄭州離開鄧州前線不過兩三百里,便好似同身前這場交鋒毫無關係一般,空氣顯得十分平靜安詳。

秋儀之幾個月前參與平定天尊教之亂,對河南東部地區的地形非常了解。可當時鄭州地面的天尊教亂民,乃是大哥鄭鑫、二哥鄭森領軍肅清的,只十來年前,隨幽燕王賑災來過一次,記憶早已淡忘,因此自己並不熟悉此處風土人情,便要尋找當地販夫走卒來詢問道路。

然而年初天尊教之亂的荼毒尚在,路上百姓見秋儀之此行人馬像極了從山上下來打家劫舍的響馬流寇,因此紛紛避道而行,無人趕來上前搭話。

秋儀之無奈,見路邊有個老農似乎沒有察覺自己這群人馬,還在面朝黃土背朝天地在地里幹活,便跨馬加鞭趕了上去,下馬問那老農道:“老大爺,打聽個事,好不好?”

那老農毫無反應,完全沒有理睬秋儀之,依舊在地里低頭一步一挪地給幾顆打了焉的青菜澆水。這老農幹活心無旁騖、極為認真,直到看到菜地里突然出現一雙馬靴,頓時一驚,高聲嚷道:“你,什麼人?!想要做什麼?!”

秋儀之也被這聲高聲喊叫嚇了一大跳,忙道:“大爺你不要喊,在下是來向你問路的!”

那老農指了指耳朵,又大聲說道:“你大點兒聲,我聽不見!”

秋儀之這才知道這老人家年老耳背,聽不清自己的話,苦笑一聲,便向他拱手告辭,準備再尋個老鄉問路。

正在這時,遠處一個精壯漢子,手裏握了根扁擔,一面高呼:“哪裏來的響馬?快放了我爸爸!”一面向秋儀之這邊跑來。

秋儀之見這漢子將自己誤認為土匪,連忙辯解道:“這位壯士稍安勿躁,在下等不是山上來的土匪,而是……”

不成想那漢子腿腳甚快,卻根本不聽勸,轉眼已經飛奔到秋儀之跟前,還未等他把話說完,舉起扁擔就朝秋儀之腦門上砸去。

騎馬護在一旁的尉遲良鴻一看那漢子不過是個尋常莊稼漢,便不慌不忙地從衣兜里掏出一枚銅錢,一甩手便向那漢子手中的扁擔打去。那條扁擔不過是用來挑水擔肥的粗陋工具,那能經得起尉遲良鴻這一擊,剎那間便斷成兩截。

那漢子也被尉遲良鴻這招打得雙手發麻,手裏使不上勁,僅剩下的半條扁擔也從虎口飛了出去,腳下卻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秋儀之見了,莞爾一笑,親自將那漢子扶起身,說道:“你這莊稼漢可真是個急性子。我話沒說完,你怎麼就打上來了?”

那漢子被秋儀之攙起,拍了拍粘在褲腿上的泥土,說道:“我還以為你們是哪座山上下來的土匪,要來打劫我爸爸的呢!”

秋儀之掩嘴笑道:“那你看我這副模樣,就長得很像山賊土匪嗎?”

那漢子端詳了一下秋儀之,道:“你長得像個秀才,不像土匪。”說著,卻又伸手指着秋儀之身後騎在馬上的諸人,說道,“他們卻都長着一張土匪的臉。”

秋儀之順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見他帶來的二十個人,除了尉遲良鴻面相斯文、趙成孝也還算憨厚老實之外,其餘十八人果然都一個個都是都長得凶神惡煞似的,也難怪這莊稼漢認錯了。

於是秋儀之也不禁放聲大笑,道:“這位壯士說得原也不錯。我這幾個弟兄今年頭上還都在雲夢山上落草……”

“你看我沒說錯吧!”那漢子插話道。

秋儀之心想此人怎麼如此性急,便道:“你別忙着插嘴,先聽我把話說完。他們原來是雲夢山上的土匪不假,可幫着幽燕王爺平定邪教,王爺見他們雖然是些草莽英雄,卻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就都收在手下辦事。”

那漢子好不容易耐着性子聽秋儀之說完,這才恍然大悟:“哦!我說呢。要說幽燕王爺還真是大人大量,要是放在我這裏,看他們這副長相,就先推出午門斬首去了。”他喘口氣,又道,“那公子肯定就是王爺手下的軍爺了,小的失敬了。”說罷,膝蓋一軟就要跪下去。

秋儀之忙將伸手將這漢子扶住,對他說道:“你這漢子,倒也實誠。我怎麼說,你就怎麼信。要是我騙你呢?”

那漢子卻滿不在乎地揮揮手道:“騙我又咋樣?我王老五這十里八鄉的誰不認識?最是精窮不過的,你就想搶、想騙,我也沒啥給你啊!而且我腿腳快,你若是想害我性命,我撒丫子就跑遠了,你也追不上我!”

這漢子中等身材,雙目炯炯有神,臉上留着亂茬茬的鬍鬚,面色雖比趙成孝白了些,卻也被日頭曬得黝黑,渾身上下透出一股庄稼人的憨厚樸實。

秋儀之見他這副模樣,心中生出三分歡喜,便道:“你叫王老五是吧?我看你的性子比步子還更急些。我問你,你跑了,你老父親怎麼辦?難道他也跟你似的,一溜煙就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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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權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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