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出淵·比武前夕
若在玄界的南方見到九座山峰如蓮花一般坐落的景觀,那便是到了道家祖庭,陵陽山咯。
東起第一朵,稱為蓮花峰,為祖庭主峰,峰上的樓閣,為掌教居所。
祖庭正式弟子,都稱之為入閣弟子,而這入閣,便是到達神仙品級后,在這紫微閣留下一盞命燈。
每當雨霽放晴,蓮花峰上紫雲煙霞,猝然而起,磅礴瀰漫若波濤之洶湧,久久不能散去,此景喚作蓮峰雲海,縱使雲深霧處目不識物,祖庭弟子上此峰也得步行,以示尊敬。
說起這牧掌教,還真是個怪人,既不佩劍,也不帶匣,從沒有人見他修行過,他白天裏就呆在這蓮花峰上雕着塊木頭,晚上就喜歡站在紫微閣外,看着空中怔怔出神。
就是這麼個性情古怪,孤高清冷的人,執道門牛耳,任陵陽掌教。
祖庭九座山峰,天台峰為祭祀場所,除了九九重陽之時山主的師兄醉道人會回到這裏住上一夜,平常都是沒人去的,除了這天台峰外,其餘八峰都任有峰主開閣收徒,少有換之。而明日門派比武,就要換下獨秀峰主。
來到蓮花峰的北落岩燕未歸二人,才剛剛走上那好似蓮梗一般的緩坡,他們走的也快,不一會兒就過了中間四個孔洞,又越了一片松樹林,便到了峰頂了。
二人還未走進閣樓,就先聽到了刻木頭的聲音,燕未歸眉頭擰起,停住腳步喊了一聲,“牧師兄在否?”
北落岩哈哈一笑,拍了燕未歸肩頭一下,“牧師兄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來這麼多講究。”說罷大踏步走入閣中,在他身後的燕未歸搖了搖頭,一張板着的臉顯得更臭了。
牧凡塵高坐上位,兩隻腳搭在桌上,嘴裏叼着不知從哪扯來的一根野草,正在聚精會神地雕刻着一塊木頭。卻將走進來的二人動作看的一清二楚。
那北落岩大咧咧的入了座,燕未歸卻是在這大堂中央站定,也不知燕未歸說了些什麼,牧凡塵止住了手上動作,抬起頭來眼睛一棱,罵道:“不過是把蟠鋼而已,師弟莫要自擾,此番叫你二人過來,可是定下明天的門派比武一事的。”
燕未歸心裏暗暗嘆了口氣,抱拳道:“牧師兄,我說的不單這一把,自從百年前你在八台山……”話沒說完,就感受到了掌教那宛如實質一般的凌厲目光,抬起頭又看見那似笑非笑的臉龐正望着自個。
北落岩見牧凡塵真的要生氣了,他心裏更是着急,騰的站起身來跑到燕未歸身旁將其拉住,又對着牧凡塵說道:“怎的你二人見面就吵,今天可是談正事的,和氣點,和氣點。”
被拉着坐下的燕未歸也是一臉不滿,又道:“我想同醉道人一般無二,下山遊歷磨鍊道心,望師兄應允。”
牧凡塵沉沉嗯了一聲,見燕未歸低着頭不為所動,他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師弟下山也好,主持了明日大比之後再去吧,還望師弟去趟襄陽,我有弟子出江南,希望師弟照顧一二。”
“牧師兄,獨秀峰主只有黃明境修為,恐怕……”北落岩一聽牧凡塵叫這燕未歸主持比武,頓時就急了。
牧凡塵抬起手來,似已知他下文,沉聲道:“毋需多言,此次參與會武的,燕師弟自會好生招待,會武之後,讓那兩名最為傑出的弟子來我這紫微閣,自有餘事交代。”
北落岩也知道這比武讓燕未歸主持,是沒有半點說情的機會的,當即迴轉天柱峰,去找他那關門弟子商量去了。
燕未歸看着北落岩那匆匆忙忙的身影,心底暗暗發笑,掌教還真會把這獨秀峰主換下不成,所謂會武,不過是一個使喚弟子下山尋劍的由頭罷了。
傍晚時分,在蓮花峰上召開正式會議,稀奇的是此次會議,除天台峰醉道人外,八位峰主全部到齊。
且聽我一一道來,那紅衣青年傲然獨立,冷峻的臉上沒有半點表情,雙目精光奕奕,讓人不敢直視。是得了龍淵劍的伏虎峰七星閣主,喚作燕未歸。
第二人,乾乾淨淨,偏似個屠夫一臉兇惡,是天柱峰斬妖閣主,喚作北落岩。
第三人,五短身材,似個江湖郎中,為石王峰傳功長老,焦熹。
第四人,留着三縷長須,着一身龍鳳道袍,最是出塵,為芙蓉峰聽雨閣主,喚作瀟湘子。
第五人,一身花袍似個浪蕩公子,半眯着眼似沒睡醒一般,當然是獨秀峰主,王世沖了。
另外三人,掌教牧凡塵高坐上位,為蓮花峰紫微閣主;左邊手持精金小劍的陸君武,為武老峰掌刑使者;右邊手持翠玉算盤的陸俊文,為羅漢峰珍寶使者。
閣樓之中只有牧凡塵手上小刀與木頭合鳴,還有王世沖若有若無的輕微鼾聲,牧凡塵再刻一刀,把夢中的王世沖吵醒。微微一笑,“此次會武你幾人可還有異議?”
北落岩應道:“此次參與會武的八名弟子,除獨秀峰主之外,其他七人皆是金丹境,不如……”
聽這話意思,可大有將那七名弟子全部換下的意思,是不怕得罪這在座的七位峰主了,略感心驚的牧凡塵只好再次打斷他的話語,看着坐在末位的王世沖,道:“世沖,你意下如何?”
北落岩倒一下想起這師侄可是逞強的很,眼角餘光也朝他看去,見他淡淡一笑不為所動。
只聽得王世沖開口說道:“既然掌教有如此雅興,我明日同那幾名弟子玩玩便是。”
牧凡塵輕輕嗯了一聲,從袖中取出一塊木牌,以指為刀,記下數行文字,轉頭看向右邊,道:“俊文,你將此牌傳予仲賢,讓他去滁州琅琊山一趟,務必將此牌親手交予甘掌教手上,讓他得了甘掌教應允之後再去鎮江一趟,吩咐神箭庄選出兩名弟子,給我祖庭弟子當個幫襯。”
得了任命的陸俊文,領了木牌卻不領命,面露戚戚焉,勸道:“掌門師兄,此語似有敕令神箭庄之意,不太合適吧,那神箭庄好歹也是上次萬山大會你親自封入七仙宗的。”
牧凡塵呵呵一笑,也不責怪他無禮,淡然道:“不過是個翻手可滅的沒落宗門,何足道哉。”
三言兩語定下明日大比,後續事宜,牧凡塵揮一揮手,眾人退下,待到蓮花峰上寧靜了下來,牧凡塵走出閣外。
剛剛入夜,寒冷的山風鼓動起他一身青色衣袍,吹散了他的髮髻,頭髮飛揚開來,卻是有些青絲不知哪年哪月變作了白髮。
獨自一人,一如既往地站在紫微閣外發獃,門中弟子早就習慣他這怪癖。
少有人知,這陵陽山似朵蓮花,中間空蕩蕩的花蕊處,有着一座鎖妖寶塔,靜靜地散發著紅色光芒,紅光之中偶而會閃現几絲黑光,卻是還有餘孽未被煉化。
很是帥氣的牧凡塵彷彿在這几絲黑光出現的剎那間又老了許多,修長的身子被雪白月光籠罩,顯得有些孤獨,喃喃道:“朱曦,你想念素影么?”
朱曦劍的劍靈早已消散,如今化作的這鎖妖寶塔在這紫微閣外浮浮沉沉好似死物,自然也不會回答他的話語。牧凡塵嘆了口氣,接著說道:“此次劫難應在獨秀峰主身上,也不知他能不能帶回素影劍,若是不能,怕是你就要出來了吧。”
鎖妖塔猛地震上幾震,紅光上的黑氣也是濃郁了幾分,似其中的大魔大妖聽到了牧凡塵話語,發出的挑釁一般。
獨秀峰上,又是不同場景。
院中有人舞劍生花,劍風呼嘯之間,時而化作火焰,時而化作流風,時而一點寒芒顯現,基礎劍法已是漸入佳境,再出一劍炸起雷火,聽得腳步聲響。
王世沖收起劍來,臉上露出些許不悅,道:“你這老頭,莫不是怕我不能摘得明日魁首,又來督促我不成。”
北落岩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認真說道:“沖兒,明日比武,你必定要保住這獨秀峰。”
王世沖一臉的滿不在乎,心中暗道這老頭還是一如既往的麻煩,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你以為你是牧掌教啊,黃明境可殺金丹,金丹境可殺元神,修行至今未嘗一敗,省省吧你,萬一這峰主之位被人奪走,我看你怎麼哭。”北落岩腦袋一扭,大聲叫道。
聽他說起牧凡塵,王世衝倒是來了興緻,叫道:“傳聞掌教有一寶,名為番天印,翻手無情,專拍腦門,我若修為大成,定問番天印之威。”
這等狂生模樣,北落岩也是無語,嚴肅道:“御劍把酒乘風去,斬妖除魔天地間。你可識得!”
妖魔也不儘是邪物,王世衝心中不悅,低聲道:“斬妖除魔么,為何不能共存。”
北落岩雙眼閃現一絲驚人寒芒,重重哼道:“妖魔之類,冥頑不化,行如野獸,靜如穢物。殺之不盡,我輩修士,羞之!我北落岩只恨不能殺盡天下妖魔,慰藉歷代祖師在天之靈。”
“小子受教了。”王世沖再施一禮,心中暗嘆,白天裏牧掌教傳令仲賢師兄下山請人尋劍,現在這師叔的訓誡。
應是明日比武一二名也要派下山去找素影劍了。
他倒是想起了一位山下的故人,或者說是,故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