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金麒麟

第84章 金麒麟

?唐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圍着那個坑轉了半晌:“太喪心病狂了……可這究竟是為了什麼?”

紀陶搜尋那個土坑四周,自然一無所獲:“當日你身至此間,只是情急埋下了祖父衣物?”

唐糖垂淚點頭。

“糖糖,我知道這有點難,但事已至此,你必須對我從頭說起,才可能查得真相。老人家走的時候……”

唐糖低着腦袋:“我明白的。”卻仍是哽咽說不出一句來。

紀陶牽着她,於那空冢之前一同跪下:“您老當日留下那般遺願,必是恐糖糖為家族的冤屈負累一生。如今您老人家在天盡可安心,無論福禍,糖糖再非孤身一人,總有我與她一同擔當。”

唐糖一直攥着紀陶的手埋首未語,半天方才含淚道:“……祖父不在這裏了。”

“一樣的,他在天上終是看着。”

“嗯。當日我獨自去鎮上置辦次月入京要帶給三哥的酒,歸來時家中已遭橫禍。若非那如意坊的謝掌柜太過小氣,不肯拿出他窖藏金釀,迫得我追去他家中尋他家娘子理論,我必早歸了府,便也一同遭了難……紀陶,我一直都不敢回想,其實我這條命撿得也十分僥倖。”

紀陶心疼地揉揉她的腦袋:“受了這等苦,卻一心還要尋我。苦命小丫頭,以後不會了……”

“家沒了你也沒了……祖父不讓我去尋仇,我便是一意孤行,也根本不知當找誰尋這個仇去。我縱然是個野孩子,也是被祖父嬌養大的野孩子,一朝天塌了,除了尋你,真不知還能做什麼?”

“糖糖,祖父留下遺命時,具體的情形……”

“那天我歸家日已西沉,祖父倒於前廳血泊,我觀他是為歹人亂刀所傷,身上的傷總有十餘處,與個血人別無二致。我守着他大哭,卻絕不敢抱他。當時他尚存一息,我若碰他一碰,便連那一息都沒有了。他存了那一息,並不說什麼道別言辭,只聲聲道他這都是在還債,又要我發誓永不追究此事,更囑咐我即刻上路逃命,說那追命之人不會迫得太緊,過了四月便可避過此劫。”

“過了四月?”

“是,現在我想,這會不會根本同你,同那四月底地牢失火也存着某種聯繫?爺爺囑咐我避開風頭之後,才可入京尋紀爺爺,不要回頭也不要回家,我傻乎乎的還全都應下了……不過四月末的時候,追殺我的那些人果然盡數撤去。可你看如今情形,是我不追究就能混過去的么?我不追究事情,事情眼看便要來追我了。他老人家真是心狠!當日臨別之際,不要將實情包裹得這般嚴實,但凡透一點線索給我,我們今日許就能少費許多力氣。”

紀陶揉揉她的肩頭:“如今你的處境絕非祖父初衷,他現在於天上,必定揪心盼着你能趟過此番逆境。老人家仙逝之後,你才離的家?”

唐糖點頭:“當時我捏着那根魚手串追問,祖父一氣囑咐完遺言之後,已然闔目說不出話,而外頭人聲又起……我本已抽劍欲與來人拼一死活,然而他用了最後一絲氣力睜開眼,捏了捏我的手,這才緩緩垂下。以當日外頭人數來判,我若是奪門衝出,必是有去無回,以卵擊石的了。我自然不能教他無可瞑目,故而我只得親手為他合上雙目……而後拋下他老人家,從南院書房逃竄而出,倉皇間將手串遺落於走道,我想着祖父遺命,便未俯身去撿。”

“我此次正月末到孟州唐府,卻是在書房的架子上尋見的這條手串。”

唐糖也覺得十分蹊蹺:“那人不遺餘力嫁禍趙思危,目的是什麼?絕不像是嫁禍給我看的,我當日連他是誰都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查到趙思危頭上?便是查到,也沒有能耐報仇的。”

紀陶又問起一處細節:“這個衣冠冢中的衣物……”

“因為那夜起了點風,我跳窗之前,順手披了一件祖父外袍走的。逃得萬分狼狽……埋在此間的衣衫,便是當日的那身外袍了。就這樣輾轉顛沛,五月初時偷偷潛回祖宅來看過,那個時候衣冠冢尚且安好,並沒有人喪心病狂掘開它的。”

紀陶問:“祖父生前,是否有什麼衣裳,上頭鑲了一枚小金麒麟?”

唐糖十分驚異:“你如何知道?”

“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告訴你,我與那孟州知府頗有一些私交,據說他們當日前往查問唐府血案,早已將府中屍身……盡數火化。但其實,他們並未查找到祖父的……”

唐糖既驚又喜:“難道他老人家也還存活於世?”

紀陶慢慢摸出一枚極細小的金色墜飾來:“這樣的機會並非沒有,卻只怕極小。你說的前廳血泊,我到之時早已由孟州府清理,故而十分模糊。而這枚小金麒麟,卻是我在北院那堆焦灰殘渣之中尋到。灰堆是被人清理到院角去的,這東西細小得幾難察覺,故而才能在那麼久之後被我撿到。這麒麟我初判是枚衣飾,應當並非金鑄,它無比堅硬,遇火竟然未遭一絲變形。”

唐糖掂着這枚小東西,看得淚眼朦朧:“這確是祖父一件貼身夾衫上的鑲嵌之物,你說遇火……”

“想必當日是有人企圖縱火,卻因雨未能得逞。我前幾日在後山詢問過秦家夫婦,他們記得清楚,去年四月初時某夜,你家那個方位的確遭遇過一場衝天大火……因這半山獨唐府一戶,相援不易,他們看火勢不妙,才決定出發,然而才行不到半途,卻是大雨傾盆,那場火很快熄了。因為夜深,他們料得唐府人多,便未再去翻山相看。又隔了數日,方知唐府慘案……”

“祖父難道是被他們那把火……”

紀陶捏一捏唐糖的手問:“那夜是不是真的下了雨?”

“那夜的確是落了大雨,前半夜我頂着雨趕路,也幸得那場雨救了我,山裏頭都是我的地盤,我半身濕透,那撥歹人恐怕早濕了全身;他們想必做夢也沒想過我會上山,我便偏偏躲去了山上,在山洞裏生了一叢火,生生將自己烤乾的。”

紀陶心疼得無以復加:“……怎的這般艱辛。”

唐糖倒是不以為意:“就是一個跑字,被人滿世界攆着追着的確很累,但累久了,好像也習慣了。後來趕路用的衣衫,還是我在祖宅尋到幾件父親少時衣物,略有些寬大。敲開紀府門的那天早晨,你若是看見我的樣子必定不認得,像個山裡來的猴子。”

“那一夜着了紅喜袍,分明極美。”

“三爺枉被人誤解作風流,原來全無品味可言。你是說那躲在荷花池裏哭成個傻子的落湯雞?美什麼,土猴一隻……”

紀陶哼一聲:“土猴子倒好了,我至少可防走一個趙思危……”

“趙思危其實挺可憐的,待三爺也算青眼有加,你不是個樂於樹敵的人,為何一說起齊王殿下便如此忿忿?”

“他若能用可憐二字來形容,那世間豈非人人可憐?生於帝王家是命,至於其他……所謂求仁得仁,總得他有所求,方才有機會得之。”

“他求什麼關我何事?我只管三哥求什麼……”

紀陶振振有辭:“齊王信中訴道,他三十壽誕當夜,有你作陪吃面,吃得歡喜圓滿。”

唐糖很冤枉:“圓滿他個鬼!那夜後來的事情他也告訴你了,吃面祝壽事小,收拾門戶事大。我若不替他走這一趟,他找誰合適?就算你在,難道喚你前去?他本就因為綠帽子無臉透頂,那王妃萬一衣衫不整教你看去了,他齊王更是顏面何存?趙思危這廝的確鬼得很,我為他出力如此,他卻反行此離間之道。不過他終是我半個僱主罷了,三哥總把人家假想作情敵,實在毫無意思。”

紀陶咬着她說的話不放:“你分明說老了更有風味……”

“三哥不夠老么?再說若要一個糟老頭子……反正我遲早會有一個的,再等幾年你不就是了?”

紀陶聽得若有所思,總算滿意了一瞬,神情再次凝重,對着那空冢再拜三拜:“您老人家也聽到糖糖的話了,若到了緊要關頭,必得為小婿做主。”

**

紀陶將那細小的金麒麟淺淺埋於冢間,又重豎了無字之碑,方才帶了唐糖拜別繼而西行,卻命阿步留守唐家祖宅。

唐糖不解其意,紀陶攜她上路方道:“我教林步清在此守株待兔。若有比衣物更有效的神物,對方絕不會放過的。”

唐糖更為不解:“神物?”

“既是雜書飽覽,糖糖可曾聽過西南有種通靈法術,或可通過去未來,或可禁錮控制那物件主人的魂魄?”

“還真讀過,不過覺得是無稽之談,人死無可復生,他生前的意志便也隨同死去了。你是說對方企圖……不會罷!對方為何不直接禁錮我祖父,卻要在殘害他之後,做這等荒唐之事!”

“前番去孟州,由得孟州府陪同潛往你家細搜,我發現祖父的衣物用度竟然全數消失,依照北院的殘燼來判,它們也許都是在北院被付之一炬。現今如若假設有兩路人馬,其一目的只在滅門,為了讓後者尋不見唐府,後者卻是別有所求,被人捷足先登下了手,這不過是對方的下策……”

唐糖聽得心驚:“可即便真有這等法術,那也是西南邊陲的某種巫術,如今我們正要往西域一線查探,《道生一》上書寫的亦是西域古字,它們之間相隔迢迢,二者全無關聯……”

“若為了同一個目的,二者之間便生出了關聯。”

“……長生?”

**

這一路車行順暢,很快抵了三十里鋪。二人下車登山,徑直先到秦家拜望秦家夫婦,順道取趙思危派人遞來的古西域譯典。

唐糖久不攀山,才行到半山便有些喘,紀陶不管不顧駝她起來,背着疾步飛走,唐糖又驚又慌:“做什麼?這裏我才是地頭蛇,沒我攀在前頭,誰給你帶路?教山裏的鄰人看見,也不大好。”

“你病初愈,還是省省罷。”

唐糖隨口嗔道:“省下來作甚……”

紀陶壞笑着回頭,幽幽答:“你自己說省下作甚?”

唐糖又羞又憤,他又道:“不知天黑前可能回到鎮上?”

“應該可以罷,怎麼了?”

“我想住客棧。”

“住客棧?不要繼續趕路么?”

“竟是不知在陸地上……是什麼滋味。”

唐糖聽紀陶同個小孩一樣憧憬,十分好笑:“呃,有什麼不同,原先那樣不是也可以的……”

“終是不同的罷,我至少可以試試……嗯……在上……”

唐糖忿忿問:“你是不是委屈得要命啊!”

紀陶極委屈:“不是的,其實是當初有幾根刺得比較深,我左邊的傷……”

一路調笑上山,敲開秦家的門,秦家夫婦領着他們去秦驍虎的屋中看那捲四夷館來的所謂譯典,唐糖卻是驚呆了,典籍堆滿秦驍虎滿滿一卧房,連窗子都被堵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紀陶:趙思危你作死……這一屋子要我們翻到猴年馬月去!

糖糖:猴年馬月也只能翻

紀陶:是不是又不能在陸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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窩回來了,明天爭取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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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和姦臣談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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