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高考
七七事變五十九周年的日子終於到了。宋時晴也在一大早就出門去高考，陳天遼親自送她去學校。這個年頭，京城的車子還不算是很多，道路還算暢通，而考生和家長也沒有那麼矯情，不會封路攔車。陳天遼對後世把高考看得比什麼都大還是頗有微詞的。禁止影響休息的噪音還可以理解，但是封路什麼的就過頭了，這麼一點點干擾都經受不住，就算考上了高分又能幹什麼呢？
到了學校門前，陳天遼和宋時晴下了車，宋時晴說道：“小遼，那我先進去了。”
陳天遼一把拉過她來，把她擁入懷中用力抱了抱，然後再鬆開，說道：“加油！”
宋時晴紅着臉推開他，微微點了點頭，便轉身逃也似地跑向學校。到了校門，她又回過頭來，見陳天遼還倚着汽車，微笑着目送自己，便向他握了握小拳頭，做了個打氣的動作，再轉身跑進了教室。
陳天遼看她身影消失，才轉身向司機說道：“王哥，我在這裏等下小晴。你先去到處轉轉吧。傍晚我給你打電話你再過來接我。”
司機忙道：“不用，我也沒啥事，就在這裏陪陪你吧。”
陳天遼搖頭道：“不用了。我想一個人靜靜。”
“那行，陳總，有什麼事你就打我電話。”司機也不堅持了。
車子開走後，旁邊一個大媽走了過來，向陳天遼說道：“小夥子，那是你家的車子？”
陳天遼看了看這個大媽，年紀約五十齣頭，說著純正的京城口音，穿着樸素的衣物，顯然是一個普通的皇城根兒的人了。他笑道：“是啊，家裏開了個小公司，所以就買了這部車子。”
“喲，這車子應該不少錢吧？”大媽問道。
“還算一般吧。阿姨，您也是來送孩子來考試嗎？”陳天遼問道。
“是啊，我最小的女兒，現在剛剛進去。她成績很好，應該可以考上理工大學。”大媽頗有些驕傲地說道，隨即又傷感起來，“她哥哥和姐姐不爭氣，只能考到外省的破學校去讀，她哥哥讀完還跑到外省去打工，姐姐還在讀書。她要是也考不上京城學校，那我們家裏就冷清嘍！”
陳天遼頗有些同情地看着她。這個時代突然就天翻地覆地變化了，原本的國家分配體系現在已經在大多數行業里不存在了。於是，更多的人被捲入了未知的市場經濟大潮中，背井離鄉，到處打工。空巢老人這種以往極少出現的問題，現在慢慢地浮出了水面。而這個年代的老人們往往都是抱着養兒防老、兒孫滿堂的觀念來養育孩子的，輪到該自己兒子學成歸來，孫兒繞膝嬉戲的時候，突然發現兒子跑到遠方去了，心裏的失落感可想而知了。而這樣的老人也會越來越多。
“好男兒志在四方嘛，年輕人還是要去外面努力工作，見見世面，才會有長進，等到他事業有成，買了房，買了車子，再把你接過去，一家人也就可以又其樂融融地生活了。”陳天遼安慰她說道。
“那小子連京城的大學都考不上，我是不指望他怎麼出息了。只要他不像我們要養老錢，我們也就滿足了。”大媽卻帶着無奈的語氣說道，“我也就指望這小女兒能爭點氣，留在京城了。”
“你小女兒準備讀理工大學？”陳天遼問道。這個時候，因為高校資源有限，都是先填報志願再考試，所以，這個時候的志願填寫都是非常慎重的，除了要考慮平時的成績，更要考慮到考場上的發揮等重要因素，往往更能反映一個考生對自己的綜合評價。
“是啊，她準備報考理工大學的那啥用電計算專業，是用電來計算東西的吧？現在的科技太先進了，都可以不用打算盤了。”大媽說道。
陳天遼差點沒有笑出聲來。用電計算？恐怕是計算機應用之類的專業吧？這麼說是如果她考上的話會是自己的同行了？這個年代，雖然總設計師也說過計算機要從娃娃抓起的話，但是限於國力的制約，真正有財力購買電腦的學校非常稀少。周圍的學校，也就陳天遼給母校有他贈送的五十台電腦而已。他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你女兒為什麼要報這個專業呢？”
“她們學校就有這些用電計算的東西，她很喜歡，說著東西能改變世界，就報了這個專業。這計算的職業，應該和會計差不多吧？”大媽問道。
“比會計有前途多了。”陳天遼微笑着說道，“這真的是可以改變世界的職業啊。我的專業也跟她差不多。”
“啊呀，小夥子，你可真有眼光啊。不知道你是在哪個大學讀書？”大媽聽了大喜，總算找到一個懂行的人來支持自己的女兒的專業了。
“啊，我啊，在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陳天遼說道。
“哦，加州？那是在哪裏？江淮省，還是嶺東省？為什麼是分校呢？哎，我不是看不起分校啊，小夥子，其實能讀上大學還是了不起的。”大媽絮絮叨叨地說道。
陳天遼並沒有去糾正大媽的錯誤，而是饒有興緻地跟她家長里短地聊起天來。好久沒有就這麼悠閑地坐着和一個普通人聊過天了，陳天遼有些享受這樣隨心率性的對話，也很樂意聽這樣的家長里短。當然，真要他多聽幾次，他肯定不幹的。
考場裏慢慢有考生陸續出來了。這些不用問，大多數都是考得不怎麼樣的，大部分考生都還在裏面認真作答。時近正午，夏日的陽光高懸，火辣辣地烤着大地。所有呆在考場門口的家長都被迫轉移到清涼的地方聽知了叫。好在這個年代陪着小孩高考的家長不是很多，京城的綠化也還搞得可以，所以陰涼處還是足夠的。
陳天遼看着大媽一邊靜靜地坐着，一邊扇着手裏的大蒲扇，心中暗嘆自己還是與這個年代生疏了。出入都是空調伺候的他居然沒想到在外面獃著的時候要打扇子避暑。至於有空調開放的經營場所，對於這個年代的京城來說，還是稀罕物，至少考場門口目光所及的範圍內是沒有的。他只好坐在樹蔭下，一邊暗中安慰自己“心靜自然涼”，一邊翹首張望着考場大門。雖然這裏沒有陽光，但空氣似乎都變成了被火烤起的水蒸氣般灼熱，他就這麼靜靜地蹲着，不多時汗水就濕透了脊背的衣衫。
終於，下課鈴聲響了，考場裏面很快就騷動起來。不多時，成群的考生從考場中走了出來。一個穿着白色短袖上衣和藍色短裙的短髮小姑娘從考場裏走出來，朝大媽走去。大媽高興地對陳天遼說道：“你看，這是我女兒。漂亮吧？”
陳天遼微笑着點了點頭。小姑娘非常秀氣，加上清爽的打扮，絕對是所有男人想像中的那種清純美麗的高中女生形象。
那個小姑娘顯然也看到了陳天遼，神色間露出了驚喜：“你好，陳天遼！”
“你好，你認識我？”陳天遼有禮貌地回禮並問道。
“是啊是啊，學校應該沒有誰不認識你吧？你和宋時晴，那是多好的一對啊！還那麼有本事！”小姑娘高興地說道，眼睛裏直冒小星星。
“等等，小妮，你是說你認識這個小夥子？”大媽奇道。
“是啊，他是我們的同學。”小姑娘認真說道。
“你們同學？他不是大學生嗎？”大媽愣住了。
“他是大學生了。美國的加州大學伯克利分院的學生，全世界數得着的排名前十的學校啊！”小姑娘眼神中的崇拜之色簡直要噴薄而出。
大媽當時就臊紅了老臉。好在這個時候，陳天遼大叫了一聲，緩和了氣氛：“小晴！小晴！這邊來！”
宋時晴跑到了陳天遼的身邊，看到那個短髮姑娘，她有些詫異地打了個招呼，說道：“小妮，你也在這裏？”
短髮姑娘高興地點頭道：“是啊，我出來，看見你男友在和我媽聊天呢。真好，你有這麼一個能高考都陪在你身邊的男友！”
宋時晴微笑道：“你也有一個陪着你高考的好媽媽啊！”
眾人閑聊了幾句，短髮姑娘就拉着媽媽的手走了。陳天遼這才牽起宋時晴的手，問道：“累了吧？”
“還好。”宋時晴甜甜地說道，“沒啥難題。也多虧你輔導得好。”
陳天遼高興地說道：“那是應該的，走，我們去賓館，吃完飯你好好休息。下午我叫你起床。”為了少折騰，陳天遼早早在考場旁邊的賓館開了個貴賓房，供宋時晴在考試期間的中午養精蓄銳，傍晚再回家。
宋時晴對陳天遼的貼心非常滿意，點了點頭。隨即她又說道：“你認識剛才那小妮子吧？”
陳天遼搖了搖頭：“不認識。我是無聊跟她媽媽聊了一上午的天，不過她媽媽還真的有點意思。”
宋時晴說道：“那個女孩也有點意思。她和我一樣都是學校文工隊的。她很崇拜你，聽說你考軟件工程之後，她就報了計算機應用。她知道你在國外有計算機遊戲公司，還準備再在國內開一個，她就學了這個專業，就等着你的公司開了之後給你打工呢。”
陳天遼有些自得地摸了摸鼻子，說道：“哥們的魅力真這麼大？那有沒有男生為了你去讀外語？”
宋時晴說道：“還沒有。我是理科班的，誰也沒想到我報了外語學校。倒是有男生打聽過，可是我誰都沒告訴。也好在口語考試是在高考之後，要不然還是會被人知道的。”
陳天遼笑道：“還是別被人知道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