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怪異的客人
“夜裏,你悄悄出來一趟,有位客人在小樓等你。”先生說道。
“先生,我應該如何進去小樓?”我坐在床沿上,雙腿沿着床邊耷拉下來,一晃一晃地問站在書桌邊檢查我有哪些書本的先生。
“不拘方法,你只隨便找個沒人的僻靜地方走,心裏想着那小樓,自然就到了。”先生說道。
“那先生今夜在樓里嗎?”
先生聽完一笑道:“今夜來的是位大客,不呆在樓里,我怕你受欺負。”
天色漸晚,我開始進入焦慮的等待。
夜裏,我早早躺在床上假裝入眠,媽悄悄進來,粗糙的手輕輕放在我的臉頰上一陣摩挲,然後給又將被子再掩了掩,這才和爸一起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熄燈入眠。
等他們都睡熟了,已經是夜裏十點左右,我開了房門,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下樓,正要開後門,屋裏的燈忽然亮起來。
“姐!”
站在樓梯口的開關前,迷離地看着我。
“噓。”我趕緊伸出食指在嘴邊做出噓聲的動作,然後壓低聲音說道:“小聲點,爸和媽都睡了,千萬別吵醒他們。”
“哦,那我今晚睡樓下,到時候給你開門。”寧御小心地說。
“你怎麼?”我心裏一驚。
“別磨蹭了,快去吧,路上小心。”寧御揉了揉眼睛對着我說道。
我心裏懷着疑問出門了,還是沿着往爺家去的這條小路。
天幕上,點點疏星像營養不良的孩子眨巴着眼睛。
爺家住在街外邊的一片小樹林邊,這條路上叢林密佈,常有不知名的鳥類鳴叫。
路很窄,就算在白天,來往過路的人也很少,只偶爾會有幾個膽大的小孩鑽進林子裏玩耍。
夜裏就不會有人過來了,因為這片林子鬧鬼,說是晚上過來過來的人會聽見林子裏有人哭。
爺家就在林子的一角,過去時要先路過林子中間的。
夜裏十點多了,我穿的是一套夏天的短睡衣,沒來得及換就急急忙忙趕出來了,為了防蚊子,我還順手拿了一件外套,只是腿上就是光溜溜的。
耳邊是全是蚊子嗡嗡嗡的聲音,沒多久就感覺腿上被叮了好幾個大包,癢的不得了,我手忙腳亂地伸手去拍,哪裏癢就往哪裏拍。
腿上到處都癢,我又拍又抓,忙得不亦樂乎,路也走不動了。
“啪!”夜空裏響起一聲清晰的拍打聲,是一隻冷冰冰的手忽然拍在我小腿肚上。
深夜的小路上,除了隱隱約約的,陰森森的樹林,其他什麼也看不見。
我呆了呆,沒有尖叫,還是能夠感覺到那冰涼的觸感依然留在小腿上,我只好早心裏拚命想着那棟樓,想着樓前的兩個黑影子,想着樓門上如行雲流水般的大字。
然後什麼也不管地往前跑,耳畔是樹葉發出蕭蕭颯颯的響聲,象是在悲哀地哭泣。
眼前漸漸清晰起來,還是那如蘇杭雨巷的青磚碧瓦間,一條曲曲折折的小巷。
天空發灰,就像是玻璃窗上糊了層玻璃紙,到處都是鋁灰色的,迷迷茫茫,混混沌沌。
身後,似乎還有一絲又尖又細的男人笑聲,忽高忽低,裊裊不絕。
我沒理他,一腳踏進巷子裏。左拐右拐,花了些許時間,終於又來到熟悉的樓前。
樓外的天色又與巷子裏不同,是與外面相同的夜空。
今天的樓外,似乎與上次來時有些不同。
上次來時還是斑駁灰暗的大門,此時已經變成了硃紅色的,門上多了一對紫銅龍頭,口含門環,門的兩側也不再是兩個看不清的黑影子,而是一對雄踞着的,高大威猛的石虎。
樓里燈火通明,煥然一新的改變讓這棟高大巋巍的樓更是平添了幾分威嚴,四周依然是一片曠野,曠野的盡頭好像是蒼拔的古樹林。
空氣里,彷彿飄着毛毛細雨,我的周圍全都罩着一層極淡的,潮濕而又流動的水霧,透過樓里映出來的燈火,那層水霧好像變成了有些暗紅的顏色。
雖然樓里燈火通明,但大門緊閉,顯得冷清清,沒有一點生氣,與硃紅色的高大門板相襯,反而顯得陰森恐怖,使人不自在起。
好像有什麼不太好的東西籠罩着這棟樓,這使我忽然有些猶豫起來,進去還是不進去?
“怎麼還不進來?”先生均凈而溫潤的聲音以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吹進耳朵里來,衝散了我心裏那些不安的猶豫不決。
前方的大門無聲地緩緩開啟,白衣黑髮的男子從門裏探出頭來,青年星目劍眉,眼神犀利,正是葉知秋。
見我站在原地不懂,葉知秋疾步朝我走過來,說道:“你可算是來了,快跟我進來,屋裏這位客人實在太叫鬼難以招架了。”
“噗……”眼前這廝果然不能講話,一講話就要人設崩塌。
進了大門,葉知秋帶着我往另外一條沒走過的路上去,穿過庭院,只見佳木蘢蔥,奇花閃灼,亭台樓閣,池館水榭,映在青松翠柏之中;一道小門置於前方,門上的漆油雖因古老而有被腐蝕的痕迹、但那種滄桑的美感也是令人震撼的,門被推開的吱嘎聲、雖然刺耳、但卻出其意料的能讓人的心沉靜下來。
進了小門,裏頭是一間幽靜的耳室,裏面佈置雅美,陳設低調,雖有錦帳綉被,但都顏色素凈,而且房內窗明几淨,纖塵不染,後窗可見五十丈外種有數棵梨樹,環境幽雅。再推一道門,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件頗眼熟的東西,是洞裏的六扇美人屏風,先生坐在屏風后。
“過來。”先生朝我伸出手來。
我撇下葉知秋跑過去。先生拉我在身邊坐下,然後說道:“既然來了,那便可以開始了。”
又對屏風外說道:“一涯,請那位先生進吧。”
只聽屏風外面“咚咚!”兩大聲響,室內瞬間籠罩着一股濃郁的死氣。
“先生,外面是什麼東西?”我悄悄問道先生,先生還未說話只聽“砰”的一聲脆響,我身邊的一隻金絲邊的青花紋茶壺憑空碎裂一地,其中一枚碎片差點往我小腿上飛來。
嚇得我趕忙往先生身邊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