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親和父親(2)
可是,母親認定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傳統思想,從沒有因為父親家人的歧視而抱怨過,反而對父親的家人特別好。但無論母親怎樣賢惠,始終沒有改變父親家裏的人對她的歧視。1964年,我姐姐出生了,取名金香蘭。因當時我的大伯家沒有孩子,父親就決定把姐姐送給大伯家來養。但送去了半年以後,大伯家沒有精力來撫養我姐姐,而且母親又特別想我姐姐,就把姐姐從大伯家接回了清源縣。
當時父親在北京當兵,每年只能回來探親兩次,更多的時間,父親和母親仍然過着兩地分居的生活。1966年,父親從北京調到了瀋陽市,在瀋陽軍區作戰部工作。因為母親還沒有到隨軍的年限,所以,母親還是帶着姐姐在農村生活。1967年,我來到了這個陌生的世界。
我的童年始終是在母親的家園裏度過的。父親在我的心目中,始終是一個模糊的影子。這也許是父親不常回家,與我們相處時間少的緣故。
母親生我姐姐的時候,奶水充足,所以姐姐的身體一直很好,人長得胖乎乎的。我出生的時候,情況就是兩樣了。由於“文革”時的緊張氣氛,母親的奶水被“嚇回去了”。母親說我是用白糖水加麵糊糊餵養大的,所以,我小時候牙特別不好。
隨着“文革”武鬥的不斷升級,曾經幫助過母親的清源縣縣長被打成了反革命。母親是他的義女,加之又是韓國人,也被當做裏通外國的嫌疑分子給揪了出來。當然,母親是一個勤勞且人緣非常好的人,揪斗母親的時候,周圍的群眾都想不通,都說,這樣一個善良本分的小姑娘,怎麼會是特務呢?因此,造反派揪斗母親時,一些明理的群眾反而幫母親的忙,與揪斗母親的造反派抗爭。有時候他們讓我母親偷着跑出來,回家照看兩個孩子。當時我姐姐只有三歲,我兩歲。母親回到家,看見的往往是滿炕的屎尿,姐姐在炕上睡著了,我爬在門口的地上睡著了,而且我的耳朵和臉上都是屎。母親看到眼前的情景,什麼都來不及多想,只是儘快劈柴、生火,燒了一大鍋熱水,把我們從裏到外清洗乾淨。母親在那個時候,基本上每天的睡眠只有兩三個小時,白天要上班,晚上還要挨批鬥,但母親從無怨言,始終把我和姐姐拾掇得乾淨利落。
母親是一個堅強的人,她堅毅的性格,影響了我的一生。
父親就不一樣了。他是個軍人,每次回家,很少主動幫助母親做事。在我的記憶中,父親從來沒有抱過我一次,似乎一旦抱了孩子,就損傷了他軍人的尊嚴。父親在部隊很紅,並且有一個紅得發燙的綽號—“金馬列”。以致後來我們家搬到瀋陽城,每次全家人一起逛街,父親總是一個人背着手在前面獨自行走,而母親卻牽着我和姐姐在後面走,與他保持一定距離。往後的日子,父親就更少回家了。因為當時母親有海外關係,被打成特務。父親是軍人,自然要與母親劃清階級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