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昭夕有福(十一)

番外 昭夕有福(十一)

元福洗漱完換了身衣服,頭髮整齊的束在腦後,又扮成個小子樣兒。蹬蹬蹬跑進灶房,興奮的問可以吃飯了嗎。

她的肚子都要餓扁了。

陸昭敲了敲桌子讓她坐,把事先涼好的粥擺到她面前,又掀開鍋蓋把糖水蛋撈出來,一人一碗。

元福深吸一口氣,感嘆:“好香呀。”

白粥配點兒村民自己腌的小菜,雖不精緻,但也別有一番風味。元福一點兒沒嫌棄早飯粗陋,把粥喝了個乾乾淨淨,糖水蛋也吃完了。

村長到。

村長才四十幾歲,臉上一道道皺紋掛下來,像風乾了的老樹皮,曬的黝黑。告訴他們最近要播麥種,讓他們去田地里幫忙。別家還好,有幾戶人家男人都出去了,女人又病了,就靠家裏孩子在幹活兒,叫他們多幫襯着點兒。

兩人跟着村長,中途去喊了徐洋和高玄。這兩人剛吃完飯,愁眉苦臉的在屋裏坐着。元福從外面看他們的屋子,覺得跟自己那間差不多,敲門進去,發現別有洞天。

這兩人是在灰堆里睡覺的么?

元福一推門,塵埃迎着光線亂飛。屋裏有打掃過的痕迹,但打掃的人未免太敷衍,大概是隨便一抹就算了。

元福伸手撣了撣,覺得自己的鼻子不太舒服,退了出來。

她不免將陸昭和這兩人比了下。

高下立見。

徐洋和高玄不太好意思的跑出來,打招呼:“陸兄、江兄,早上好啊。”

陸昭跟他們沒什麼來往,且又不是熱絡的性子,就點了下頭。倒是元福積極回應:“早上好。村長在等你們呢,咱們快去。”

最後四個人都被打散,元福是第一個領到活兒的。這家男人當兵去了,女人跟着別的男人跑了,就剩下老奶奶帶着孩子。老奶奶一把年紀下不了地,可祖孫兩人就指望着這一點兒薄產過活,所以一般都是孫女出來種地,實在忙的話老奶奶會來搭把手。

小女孩兒瘦瘦小小的,皮膚曬的挺黃,看人的目光有點兒怯怯的,瑟縮。

乍一看元福以為她八九歲,一問才知道,人家已經十二歲了。

“你叫什麼名字?”元福笑嘻嘻的問。

小女孩兒看了她一會兒,才小聲回答:“蔣苗苗。”

“禾苗的苗嗎?”

小女孩兒點點頭。

雖然她不認得字,但不妨礙奶奶告訴她她的“苗”就是禾苗的“苗”。

元福拍拍她的腦袋,說:“你告訴我怎麼種,剩下的都交給我來,你去旁邊坐着休息休息。”

小女孩兒睜大雙眼,她眼睛清澈,水汪汪的,“你為什麼要幫我?”

這問題問的元福一愣,“因為……我喜歡你呀。”

小女孩兒的臉突然就紅了。雖然皮膚黃看不太出來,但元福離的近,還是能清晰的感受到那種熱度。

元福奇怪了,心說現在小女孩兒都這麼害羞的么?她一個女孩子……哦不,她現在不是女孩子。

她總是容易忘記自己在女扮男裝。

真是尷尬。

元福咳嗽兩聲試圖掩蓋過去,心虛求教的發問:“怎麼種?你教教我。”

*

小女孩兒指導起農活兒來毫不含糊,也不害羞了,眉頭皺的可以夾死蒼蠅,可見對元福有多嫌棄。

一個上午下來,元福覺得自己流汗流的快要餿了。

汗味,加上腰酸背痛脖子疼,以及劇痛的胳膊。

她現在很想去死一死。

午飯時間到,小女孩兒收起刻板的態度,邀請元福去家裏吃飯。元福爽快的就答應了。

雖然沒有規定讓村民給他們供飯,但他們畢竟幫了村民的忙,人家感謝請吃一頓飯很正常。

元福跟着小女孩兒來到她家。

簡單樸素的瓦房,屋頂上冒着炊煙,一隻大黃狗朝蔣苗苗撲過來。蔣苗苗難得露出笑臉,蹲下來逗大黃狗玩。大黃狗又好奇的蹭到元福身邊,圍着元福轉。

元福想起了草莓。

她離開家,草莓也會想她的吧。

元福蹲下來摸了摸大黃狗,大黃狗高興的伸出舌頭想舔她。

這時候,奶奶朝他們這兒招手:“苗苗,來吃飯!”

“來了!”蔣苗苗大聲回。

元福跟着蔣苗苗來到奶奶跟前,奶奶好奇的問:“你是城裏頭的兵啊?”

“嗯。”元福點頭。

奶奶上上下下打量她,笑道:“小夥子長得挺俊,娶婆娘了嗎?”

“……”元福差點被口水嗆到,“沒、沒有。”

奶奶意味深長的一笑,佝着腰走開,指揮蔣苗苗盛飯。蔣苗苗給元福盛了滿滿一碗,壓嚴實的那種,紅着臉擺到她面前:“你多吃點。”

元福很想感慨小女孩兒的熱情,可又有種奇怪的感覺。

午飯沒有肉,兩盤素菜加一碗炒雞蛋。炒雞蛋還是特意犒勞元福炒的,祖孫倆平時就吃大白菜配白米飯。

元福看着面前黃燦燦的炒雞蛋,心裏很是過意不去。

她特意把炒雞蛋推到中間,祖孫倆卻都不吃,元福乾脆站起來往每人碗裏都撥一點。

祖孫倆驚訝的看着她。

“那個,苗苗在長身體,要多吃點。奶奶,您也吃。”

為了下午幹活的時候不餓肚子,元福硬是把蔣苗苗給她盛的飯都吃完了,可嘴裏還是覺得寡淡。

平時天天有肉吃,卻只想吃點兒清淡的改改口味。現在想吃肉卻沒得吃。

元福默默咽了口口水。

吃完飯不用立即出活,元福在蔣苗苗家睡了一覺,太陽沒那麼辣了兩人才出去。蔣苗苗給元福戴了一頂草帽,遮太陽用的。

元福心說不管遮不遮太陽,她回去都要黑上幾度。

元福做活逐漸走上正軌,蔣苗苗不用一直看着她,便從田地的另一頭開始播種。等把一大片田地種完,太陽正好下山。

一天結束,還有兩天。

元福懷疑自己能不能挺過去。

蔣苗苗再次邀請她吃飯。

“不麻煩了,”元福擦擦頭上的汗,“我跟同伴說好了一起吃的。”

蔣苗苗聽她這麼說也就沒強求,往她手裏塞了一把瓜子。

元福感動的說了好幾聲謝。

蔣苗苗紅着臉跑開了。

“……”元福覺得她反應有點兒過激。

*

元福一路走一路磕瓜子,特地給陸昭留了一半。半路上看見陸昭提着只雞往這邊走。

少年蹙着眉一臉嫌棄,然而再嫌棄也沒有丟開手上的雞。

那雞已經被宰了,毛被拔光,兩隻腿妖嬈的向前蹬着。脖子上拴着一根線,一直纏到陸昭的手指上。

元福忍不住笑出了聲。

她甚至都不覺得餓了。

陸大公子,也會有提溜着雞在大街上走的一天。

奇聞哪。

陸昭全部注意力都在那隻雞上,以至於沒看見元福。元福走近了,他才抬眼愣愣的盯着她,“元福?”

少年的眉頭稍稍鬆開了些。

彷彿一看見元福,這隻雞給他的折磨就沒那麼強烈了。

“你還真去買了雞呀。”元福忍不住笑,“公的母的?”

“母的。”陸昭答。

元福驚訝:“村民不留着母雞下蛋竟然肯賣給你?”

下蛋是長久收益,一賣出去這收益就沒了。

陸昭垂着眼,淡淡“嗯”了聲,“我花了十兩,加上宰雞,一共十一兩。”

元福眼睛都瞪圓了:“十一兩!你這也太浪費……”

話沒說完,她及時停頓住。

她在蔣家村忙了一天,竟然開始覺得拿十一兩買雞是件很奢侈的事兒。

明明她每個月的月例銀子就有二百兩。這是公賬上的,不包含爹娘哥哥的補貼。

所以拿十一兩買雞也沒什麼不對啊。

元福吐了吐舌。陸昭笑着看過來,揶揄道:“你這是入鄉隨俗?”

元福白他一眼:“勤儉節約是美德。”

“哦?”陸昭的尾音向上揚,把手裏的雞拎起來:“要不還回去?”

元福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她跟陸昭就不會有什麼愉快的談話!

“買都買了,不吃才是浪費。”元福撇着嘴。

*

先吃飯還是先洗澡,這是個問題。

元福選擇先洗澡。

雖然她沒聞到自己身上有什麼濃郁的味道,但還是難以忍受。在她的想像力,她已經餿的不行了,以至於陸昭每次跟她走近點兒,她都要挪開。

陸昭要煮雞湯,元福只能自己去打水。幸好傍晚不太熱,一路打水雖然累了點兒,但沒出汗。

水打完,她迫不及待燒水,燒完水往澡桶里一鑽,瞬間放鬆。

還有比這更美好的時刻嗎?

沒有了!

洗澡的時候,隔壁灶房開始有香味飄來,有米飯的,也有雞湯的。元福愜意極了,悠閑的哼着小曲,忽然抬頭看見窗子旁邊一個黑影閃過,她愣了下問:“陸昭?”

沒有人應。

她大喊一聲:“陸昭!”

陸昭在灶房聽見小姑娘叫他,連忙過來隔着門問:“什麼事?”

“你剛剛在哪啊?”

陸昭蹙眉:“我在灶房。怎麼了?”

元福出了一會兒神,說:“沒事。我怕你走了所以問你一下,你在就好。”

陸昭聽出來,小姑娘說這句“你在就好”的時候有點兒害怕。

“元福,到底出了什麼事?”陸昭嚴肅起來。

“沒有。我剛剛看見一隻黑貓,有點兒害怕,你快去燒飯吧,我好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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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娘為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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