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初到丹麥(3)

第二十五章 初到丹麥(3)

“在那邊好嗎?”秦宏發過來微信。她推算出他應該是剛剛下班。

“一切都好。”

“還吃的慣嗎?有空多休息。路上沒什麼事吧?”

“沒事。你在那邊照顧好自己。”

她關上手機,掛在邊緣的天珠來回搖晃。她在網上搜索,想知道剛才見到的墓碑主人是誰。她穿着約娜送給她的舊睡衣,下擺拖到地板上。

“你回來了?”約娜敲敲門進來,看到她說,“出去都看到了什麼?”

在下午勞動時陳盈講述她的見聞,向兩位房東詢問墓地的事情。他們得知她的發現非常驚訝,對她的疑問卻毫不奇怪。

“那裏有嘉倫?壁森的墓碑,你看到了嗎?”約翰點起一隻煙問。

“我看不懂丹麥語。”陳盈有些尷尬地回答。

“啊,是,我總是忘記這點。”他說著拉過一把塑料陽台椅坐下,“她本應該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她年輕時在非洲生活,直到五十歲才成為一名作家。她的作品還入選語文課本,許多丹麥人很欣賞她。”

“我一直以為丹麥人最受歡迎的作家是安徒生。”陳盈說。

“我真搞不懂為什麼外國人認為我們國家只有安徒生。”約翰看起來有些氣惱,“就像每位遊客來了都喜歡圍着小美人魚照相——你見過那個雕塑吧?只有半人多高。難道他們就看不見這個國家還有其他優秀的作家?”

“可能因為安徒生寫的是童話,受眾範圍更廣。”約娜提醒他。

“是啊,是啊。”約翰放棄爭論,“我很喜歡她的《走出非洲》。她設想出一種平行的愛,可以讓兩個相互傾慕的人分享生活,又不會受到財產、家務等瑣事的磨損。”

“你看到的墓碑上那句話是不是這樣子的?”約娜說著拿出一張小紙片,用鉛筆在上面寫下一連串丹麥語。

“有點像。”陳盈仔細辨認,指着最後句子末尾說,“這裏好像還有一個挺長的詞。”

“那就是了。”約娜帶着勝利的神情說,“我沒見過她的墓碑——雖然我知道它就在這附近。我猜他們會在她墓碑上刻這句話。”

接着她一躍而起,將煙頭在煙灰缸里掐滅了,衝進屋,在靠近電視的木書架上來來回回地尋找,最終抽出一本像字典般厚的書。她哼起歌,食指在目錄間輕快地活動。幾分鐘后,她找到想要的答案,指着一行英文讓陳盈念出聲:

“‘當我的肉體變得輕如鴻毛時,命運可以把我當作最輕微的東西拋棄掉。’”

“我特別喜歡她這句話。”此時她把書拿給約翰,讓他看到那行細小的字。

“我還是喜歡印度詩。”約翰將老花鏡推到頭頂,“你還記得今天早上給你看的那段話嗎?”

陳盈表示自己記得那本艱深的書。

“我非常喜歡泰戈爾的詩——它讓我覺得自己生活在一個非常美好的世界裏。為了看看他的出生地,我和約娜前年還去了一趟印度。我們坐車穿過克什米爾,當時長途車上只有她一個女人,我很慶幸為她雇了個保鏢。”他繼續說,“後來我們去看了泰姬陵,還去了一些偏僻的鄉村。那裏的人熱情地準備手抓飯。到處能看到各種宗教祭祀的圖騰神物,他們和平共處,你不會覺得彆扭,反而會感到自己來到眾神世界。”

“我們曾看到一個印度小女孩,她在家門前的地里供奉着這麼小的一尊石像。”約娜雙手比劃出半截胳膊的高度,“她每天用自己的方式對着石像祈禱,向它表明心跡。”

“那裏的人過得很艱苦,當地條件很差。有的地方連乾淨的水都沒有。但當地人相信他們現在受的苦,可以照亮未來的路。所以他們甘心忍受,從不抱怨。”約翰說著穿上石棉手套,“該幹活了。”

他們舉着大剪刀,按各自喜歡的方式修剪多餘的枝杈。潮濕的風越吹越起勁,本來堆在地上的枝杈散落得到處都是。

“要下雨了!”約娜說。

“收工吧!”約翰朝陳盈喊。

他們快速收斂那些刺手的斷枝,將它們裝進膠袋裡。豆大的雨點乘風而來,在鵝卵石小路上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兩隻喜鵲撲撲翅膀從房檐飛起,消失在樹林中。等他們將工具全部收拾進屋,雨水伴着滾滾雷聲傾瀉直下,叮叮咚咚地敲打放在窗邊的煤氣燈。巨大海螺殼裏的三色堇在黑暗的天空下格外引人注目,它們擠在一起,盡情享受雨水的洗滌。鳥亭的邊緣流淌下涓涓細流,陳盈隱約看到一隻像麻雀般的小鳥在亭中避雨。

約娜像沒注意到這些似的捏着圍裙兩角向玄關走去,不一會兒有隻體格健碩的灰貓從她腳邊飛一般衝進客廳,躲進沙發後面。

“鄰居家的貓又來了。它好像特別喜歡這裏。”約娜伸手想把貓拽出來。

“等雨停了再趕它吧。”約翰頭也不回地說。他把豇豆切成段,放在鍋里煮,同時研究烤箱裏的肉什麼時候熟透。陳盈在一旁靜靜地削土豆皮。雨水嘩啦啦地在玻璃窗上流淌,順着窗檯排入花園角落的小水井中。唯一的蘋果樹孤零零地站在井邊,垂着葉子等待雨過天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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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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