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聖誕 十四

第二百零八章 聖誕 十四

貴族的化裝舞會與傳統宮廷舞會,在進行的流程上其實並無二致,都是各式不停歇的舞蹈,連續不斷的吃喝宴飲,大賭傷身小賭怡情的牌局,隱秘的私人小聚會,當然,男男女女之間的蠅營狗苟也少不了。

如果一定要說出化裝舞會的具體特點,那麼主要就是體現在衣着服飾上,參與化裝舞會的貴族們需要根據舞會的主題,選擇符合要求的服裝,比如這次亞歷山德羅芙娜皇后陛下的化裝舞會主題就是希臘神話。

希臘神話是俄羅斯帝國貴族們一直超愛的化妝舞會主題,舉辦的次數遠超過什麼波斯主題,突厥主題,清國主題和法國路易主題。

據說喜愛希臘題材的主要原因有兩方面,其一,是因為俄羅斯繼承了拜占庭帝國東羅馬皇帝的衣缽,希臘的文明不但被羅馬所繼承了,而且還是歐洲文明的起源地,所以舉辦希臘神話主題的化裝舞會,就是為了表達對自己所繼承文化的崇拜;

其二,希臘屬於東正教君士坦丁堡教區,而且還是東正教的精神中心,再加上君士坦丁堡的普世牧首被尊稱為東正教的最高領袖,所以用希臘神話題材,也被視作對向東正教的精神中心和普世牧首的致敬。

咳咳!各位,請忘記上面這兩小段話吧!

這段話不過是一群從小就被逼迫、被訓練,要找出每篇文章、每件事的中心思想,找出某某人的心路歷程的寫手們,憑藉胡編亂造的想像和生硬過度寫作手法,強行為古人總結出來的思想歷程。

在沒有收音機、電影、電視、互聯網、手機的年代裏,貴族們的生活,基本上就是圍繞着舞會展開的。

也許有人會說,十九世紀的貴族們還可以去看莎士比亞戲劇,去聽音樂會,去打獵,甚至還可以賽馬等等,有大把豐富多彩的貴族生活等待貴族們去享受。

很遺憾,你所說的這些,僅僅適用於那些有錢有閑們的貴族,也只有他們才能享受如此昂貴的生活。

歌劇、音樂會所代表的高雅藝術,從來都是昂貴的代名詞,從自己掏錢建造劇院,到養活一個劇團,或者樂隊,這樣懂得藝術,欣賞藝術,還養的起藝術的貴族,實在是屈指可數。

至於附庸風雅的看幾場戲劇,聽幾場歌劇,這種事連手頭寬裕的平民都能做到,但對於頂級貴族們而言,要是身邊沒有藝術大師的陪伴,如何體現出自己超脫塵世的高雅氣度。

再說到打獵,你起碼要有兩個獵場,一個應該是山林地的獵場,能讓你打些大型動物,比如熊呀,鹿呀的,另一個則應該是濕地獵場,能讓你打飛禽,比如大雁呀,野鴨呀。

一個貴族不能總去別人的獵場狩獵,同樣還需要邀請他人來自己的獵場,沒有獵場的貴族,可不是什麼有傳統的貴族。

可是,能有這麼大片土地的貴族,那個不是有錢人。

至於玩賽馬....如果一個貴族參加比賽騎的不是純血馬,而是一匹雜交的駑馬....

這個畫面,估計沒有那個貴族敢於想像,可一匹純血馬和它背後的花費,也唯有富有的大貴族才能操辦的起。

與歐洲一樣,在廣大的俄羅斯貴族們之中,有錢加有閑的貴族們同樣也是稀缺資源,絕大多數的貴族還是屬於有閑而無錢的階層,如果你讓一個祖上有着光榮歷史,而且還恪守傳統的俄羅斯貴族彎腰去找工作掙錢,那你還如殺了他。

工作是不可能的,可沒錢也是萬萬不能的,最好的辦法就是結婚,把名望、財富、美貌和才智擺在枱面上交易,大家各取所需,而能提供這個交易的平台,非舞會莫屬。

目前,在歐美最流行的婚姻方式,就是一個年老的美國富翁娶了一個家族名望極高卻沒什麼錢的年輕淑女,過兩年美國富翁死了,名門淑女繼承了一大筆財富,再回到歐洲,改嫁給一位很有才華歐洲年輕才俊,當然這個年輕才俊也是空有門第而沒什麼財富的有閑貴族而已。

此時的德國和英國,很多上流社會的貴族們,都以娶到一個富有的寡婦為榮,平白得到一筆巨大的財富將有助於貴族們互相的交際,幫助他們發展仕途。

通過這種方式,歐洲人輸出了貴族,獲得了財富,而美國人通過交出金錢,獲得了歐洲貴族的教養。

唯一遺憾的是,那群暴富的美國佬總是喜歡去追逐英、法、德三國的貴族淑女們,卻從來不曾將目光停留在美麗的俄羅斯姑娘的身上,讓很多俄羅斯有閑無錢的貴族們很是惆悵。

對貴族來說,舞會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好處,就是沒有高昂的入場費,你不需要購置昂貴的賽馬,也不需要有獵場,更不需要添置昂貴的純血馬,你需要的,只是想辦法拿到一張邀請函,外加一身漂亮的衣服和名貴的珠寶。

對於很多無錢有閑的貴族來說,除了祖先留下的名望以外,衣服和珠寶已經是自己僅剩的門面,所以參加舞會就成為最為便宜的上層社會交際手段。

如果你沒有漂亮的衣服,那就去找猶太裁縫們去裁剪一身,如果你掏不起昂貴的服裝製作費用,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把自己母親或者祖母留下的服裝,送到裁縫那裏去稍做修改,加上一個蕾絲邊,或者綴上幾朵絲綢花,再稍稍改改領口和袖口,一件不是細心人才能看出來的新衣服,立刻就有了。

最糟糕的情況,你還可以租借服裝,當然,租借到一件合身的衣服,還是很需要花點時間的。

珠寶就更簡單了,既可以借自己祖母、母親的珠寶來用,也可以改造祖傳珠寶,比如將一條繁複的項鏈打散,再變成一套戒指和耳環,也可以把一枚戒指上的碩大寶石,改變成一條項鏈,總之,珠寶匠們有無數的辦法可以幫助你。

同樣,珠寶租借也是一門大生意,既有真的珠寶可供租借,也有假的珠寶可供租借,當然你還需要小心,不要把假珠寶當成真的,丟了之後,用不吃不喝用辦法為真珠寶還債就好。

有些勤勉的俄羅斯貴族,一年之內可以參加上百場的舞會,所以你攔住一個貴族,用後世採訪者的口吻,問道,“先生,您對這場剛參加的舞會怎麼看?”

估計貴族們的回答往往是,“某某公爵家的淑女脖頸上的鑽石項鏈,真的很耀眼呀!聽說它是用產自印度的鑽石,在安德衛普做成的項鏈....”

“你知道嗎,某某伯爵的馬廄里,剛添了幾匹,血緣可以追溯到哥德爾芬巴布的阿拉伯純血馬......”

亦或是,“某某侯爵夫人的舞裙實在太漂亮了,聽說是請了巴黎蒙田大道上的裁縫,專門來聖彼得堡量身定製的...”

當然像春心勃發的也有,比如,“某某家族旁支的那位叫某某的淑女,她那美妙的腰肢令我如此的陶醉.....”

但絕對不會有一個貴族,一臉正氣的跟你談論,通過剛剛的這場化裝舞會,他是如何緬懷沙俄貴族先烈們的,也不會大義凜然的表示,自己要繼承東羅馬帝國先烈們的思想,如何把東正教繼續的發揚光大。

所以,舞會就是舞會,這就是一場娛樂,一場交際,你可以談論宮闈八卦,還可以交流政治秘密,炫耀自身的財富,用鋪張浪費顯示自己的奢華,也可以為自己找如意的郎君和貌美淑女,更可以偷香獵艷。

今天這場化裝舞會最明亮刺眼的所在,是手持着雷矛,頭戴金葉王冠,一身宙斯打扮的亞歷山大二世,他手裏牽着的是位頭帶青銅覆面甲,身穿女武士戰袍,手握長矛以雅典娜形象出現的女性。

這位唯一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女士,正是多爾戈魯科娃夫人,陪伴亞歷山大二世十幾年的小三。

對於在冬宮內舉辦一場久違的盛大宮廷舞會,亞歷山大二世可是舉雙手贊成的,如果要說有不滿的地方,也就是這場化裝舞會應該再進一步,變成假面化裝舞會。

帶着假面的貴族們,在舞會裏完全可以放開心中最後的道德羈絆,不負責任的和男人或者女人們去調情,互相之間認不出也好,認的出也好,只要心底的慾望之獸能狂野的奔跑,誰還在乎這個。

還好,到了十九世紀末,假面舞會變得越來越不受貴族們青睞,隨着工業革命和殖民擴張累積起來的巨量財富,歐洲的貴族們開始越來越重視化裝舞會的造型,對服裝、髮型、珠寶和各種飾物越來越講究,投入的用心及成本越來越高,所以當然希望別人能看到,穿着這些奢侈品的人是誰。

你帶着一個假面參加舞會,誰知道這個用金山裝飾起來的女士,她是那家豪門的貴婦?

至於偷情,包養情婦,甚至通姦....在俄羅斯的貴族們之間早就不是什麼秘密,小三、小四、小五,甚至更多,不過是家常便飯而已。

像亞歷山大二世這樣,近二十年只包養了一位情婦,在俄羅斯貴族們的眼中,簡直就是一位東正教苦修的聖人。

貴婦們對於自己的男人在外包養情人,完全是心知肚明,甚至某些貴婦還希望自己能成為那些更有權勢者的情人,所在眾多嫉妒多爾戈魯科娃夫人的貴婦中,有相當一部分的俄羅斯貴婦們認為,要不是她霸佔着沙皇陛下本人,自己完全也可以成為沙皇的情婦之一。

擋着他人要上進做小三的登天之路,無異於奪夫之恨,不共戴天!

千萬別覺得這群俄羅斯貴婦們無恥,相反,在所有的俄羅斯女性們的心中,她們反而覺得多爾戈魯科娃夫人,才是最無恥的那一個。

用瑪麗亞-費奧多羅芙娜皇儲妃剛剛在舞會上,高聲喊出的話來說,被包養這件事,只能是屬於已婚的俄羅斯貴婦們的特權,一個未婚的少女做情婦,這是有違俄羅斯傳統的,是完全不道德的!

再加上近期亞歷山大二世流露出的,迫不及待的要等着皇后死去,再與多爾戈魯科娃夫人結婚的想法,也徹底激怒了那些,原本冷眼旁觀的正牌夫人們,再不對這種寵情婦滅正妻行為進行反擊,就是縱容小三跟自己搶班奪權。

所以今晚在場的,這群憤怒又嫉妒到眼紅的俄羅斯上層貴婦們,明明人人都知道那個青銅覆面甲里的女士是誰,卻無人上去打招呼,多爾戈魯科娃夫人徹底的被孤立了。

打是打不過你的,那就抱團孤立你。

一踏入舞會的會場,多爾戈魯科娃夫人就立刻感受到了這股深深的惡意,過去十三年裏自己總是想盡一切的辦法躲在亞歷山大二世的背影之中,從不敢面對世人的目光,更不敢面對亞歷山德羅芙娜皇后,與俄羅斯歷史上那些飛揚跋扈的,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沙皇躺在自己床上的情婦們一點都不像。

只是在去年皇后病重卧床之後,在亞歷山大二世的再三要求下,才悄悄的搬進皇宮陪伴沙皇,雖說今年年初被亞歷山大羅維奇皇儲撞破,但仍然繼續低調的躲在自己房間內,不僅是自己不去,更是禁止自己的侍女去干涉冬宮和克林姆林宮的宮務,只是盡心的照顧亞歷山大二世,此舉讓善良的亞歷山德羅芙娜皇後知道后,也頗為感動。

亞歷山德羅芙娜皇后能被多爾戈魯科娃夫人感動,卻不代表俄羅斯的貴婦們能被感動,所以這場化裝舞會在場面上變得異常的詭異,亞歷山德羅芙娜皇后的身邊密密麻麻的圍繞着整個俄羅斯帝國上層的貴婦們,而多爾戈魯科娃夫人只能孤零零的站在沙皇的身邊,被一群男性貴族們包圍着。

不得不說,舒瓦洛夫將軍能在短短几年之內,從一個小小的俄國駐英國的大使,迅速做到第三廳秘密警察頭子,再變成帝國大臣委員會主席,也就是俄羅斯宰相的位置,自然有他的獨到之處。

在亞歷山大羅維奇皇儲如殺人利刃般的目光凝視下,沒有幾個貴族敢於恭維多爾戈魯科娃夫人,更別說與她閑聊了,亞歷山大羅維奇皇儲或許能嚇唬住絕大多數的俄羅斯貴族,但絕不包括舒瓦洛夫將軍。

在亞歷山大二世滿眼溺愛的目光下,多爾戈魯科娃夫人就與滿臉微笑的舒瓦洛夫將軍,輕鬆愜意的交流着。

“主席閣下,安娜,瓦列里和莉莉婭太喜歡您送來的可口可樂和雪碧,當初我有些擔心,他們是不是吃了太多的冰塊,這次您所建議的添加檸檬汁的辦法,實在太體貼了!”

“夫人,給您和王子與公主們房間裏新添加的取暖器,請務必提醒您的侍女,請不要讓任何紡織品靠近它,德國人的取暖器什麼都好,就是太容易引起火災,我已經給德國人正式的去函,要求他們在下一代產品上,務必解決這個缺陷。”舒瓦洛夫將軍揮着手,洋洋自得的賣弄這自己從西門子公司得到電器使用禁忌。

“當然,當然,尊敬的主席閣下,我已經再三這麼要求她們了,而且嚴格按照入睡后關掉取暖器的規定在執行,另外我還要感謝您送給孩子們枱燈了,我就沒見過如此精巧,如此明亮的東西,還要那個會唱歌的機器.....”多爾戈魯科娃夫人喋喋不休的表達着自己的感激之情,說到激動之處,甚至手捂着胸口有些喘不過氣來。

“夫人,這並不是什麼天大的事。”舒瓦洛夫將軍微笑的搖搖頭,示意多爾戈魯科娃夫人不必將此放在心上,高聲的說道,“這不過一位陛下的忠臣,理應為陛下考慮的事情而已。”

“還有,請不要告訴可愛的小王子和公主們,明年的夏天,將會有一台可以擺在房間裏,能無限吃各種口味雪糕機,會送到莫斯科。”得意的舒瓦洛夫將軍不忘補充道,“這個想法和創意是我給德國人,按照我的要求,德國人把它製造出來以後,應該先送給俄羅斯,送給陛下和可愛的小王子和公主們。”

舒瓦洛夫將軍口中的雪糕機,事實上是西門子1880年新品推介書上的一款新的電器產品,這款產品並沒有電力驅動的氟利昂製冷壓縮機,與喬伊前世流行的蛋筒雪糕機完全不同,更像是現在生產的網紅產品冒煙雪糕的機器,一個用電機驅動攪拌器的大容器,在攪拌牛奶、黃油、雞蛋和糖的同時,手工倒入大量的乾冰,通過乾冰的迅速吸熱,製成美味的冒煙雪糕。

這個機器設計是源於今年德國炎熱的夏天裏,喬伊想為妹妹們製造一種消暑食品的想法,與舒瓦洛夫將軍,當然沒有半分錢的關係,但在這個俄羅斯貴族們舞會上,有誰能站出來質疑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舒瓦洛夫將軍呢?

當然有,譬如早就被“小王子、小公主”這個稱呼刺激的兩眼通紅的亞歷山大羅維奇皇儲。

“我說主席先生,在六個月前,你就職宣言德內容,還猶在我的耳邊,你說要全力推動俄羅斯的經濟發展,增加工業產品的出口。”亞歷山大羅維奇皇儲輕蔑的掃了一眼父親身邊的女人,而後繼續詰責道,“難道把這些昂貴的,對帝國工業毫無幫助的,還浪費大量寶貴的帝國金幣的德國消費品引進來,就是主席你的經濟政策?”

亞歷山大羅維奇皇儲毫不掩飾心中的怒火,讓這群聚集在沙皇周圍的俄羅斯軍政經三界的高層們,氣氛為之一緊。

一方是未來繼承沙皇皇位的皇儲,而另一方是沙皇陛下最為耀眼的寵臣,誰輸誰贏猶未可知,聰明的大臣開始將目光聚集到亞歷山大二世的身上,以沙皇的喜怒為自己的風向標,隨時準備落井下石,稍微遲鈍點的大臣,則緊閉雙唇,對這場權力遊戲敬而遠之,當然,還有一小撮心懷野心的傢伙,正躍躍欲試準備把水攪渾從中牟利。

畢竟是在俄羅斯殘酷的政治鬥爭中倖存下來的勝利者,舒瓦洛夫將軍首先就從亞歷山大二世的眼中,敏銳的掃到了一絲的鼓勵,有了依仗的舒瓦洛夫開始侃侃而談,“尊敬的皇儲殿下,事實上從今年7月份開始,德國恢復從帝國進口穀物之後,截止到11月底,這五個月穀物出口量,相當於帝國去年一整年對德國的出口總量。”

“我說的對吧,親愛的彼得-阿列克桑德羅維奇?”舒瓦洛夫將軍對着農業與國有資源部長沃耶夫微笑的求證到。

“喔?!”被點名的沃耶夫部長,一臉尬笑着,即表示贊成,又表示否定的,輕輕歪着脖子點了一下頭。

“不可用的牆頭草,你被從基輔總督區產品分銷權競爭者的名單上劃去了。”舒瓦洛夫將軍微笑着,卻又狠狠的挖了一眼沃耶夫部長,同時心中暗自下了決定。

“做為基輔總督,我要說今年整個烏克蘭的穀物產量出人意料的好,下級官吏告訴我,預計今年基輔總督區的農業收入能超過二千五百萬盧布。”亞歷山大二世的小兒子,基輔大公弗拉基米爾-亞歷山大羅維奇突然插話道,“我相信彼得說,整個帝國,今年穀物是豐收的,德國人能吃上帝國的好穀物!”

說罷,朝舒瓦洛夫將軍挑了一下眉毛,而舒瓦洛夫將軍會心的頷首致意,順便在心中,將弗拉基米爾大公確認為自己在基輔總督區的唯一分銷商。

投桃報李,利益交換就在這麼一瞬間,心照不宣的完成了。

“噢!”亞歷山大羅維奇看着眼皮底下的齷齪,忍不住一挑眉毛,毫不掩飾自己的蔑視,說道,“今年帝國的穀物是豐收的,穀物的出口的確是增加了,但是親愛的主席先生,帝國餓死的農奴卻更多了!”

“農奴?!”這詞一出,四周的氣氛不再是為止一緊,而是立刻掉進了冰窟。

被尊稱為“解放者”的沙皇亞歷山大二世,可是在1861年的3月5日公開向歐洲宣佈,俄羅斯的土地上從今以後再無農奴,而今在這個公開的場合再次提出俄羅斯帝國還有農奴,這無疑是對沙皇陛下政治正確性的嚴重挑戰。

亞歷山大二世的心情很好,至少是握着多爾戈魯科娃夫人手的亞歷山大二世,此刻的心情不錯,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兒子,面上毫無怒火。

“據我所知,帝國所有的直轄省、直轄州,十個總督區裏的六個,為了湊足主席先生的所需的穀物,據說是在你的暗示下,下面的人甚至派出了軍隊去強搶那些農奴的糧食,甚至口糧都不放過。”亞歷山大羅維奇面色冷峻的說道。

“呵呵,尊敬的皇儲殿下,我需要提請您注意,政府收購的所有糧食都是用盧布買的,而且據我所知,今年的收購價還比去年的價格高出4.5%,平均每戶農民多收入了77盧布,而《新聞報》、《莫斯科新聞》、《鐘聲報》、《俄國財富》、《同時代人》、《祖國紀事》,這些報刊都詳細報道了此事。”

《新聞報》是俄羅斯第一份報紙,《莫斯科新聞》是莫斯科的第一大報紙,上述兩份報紙屬於俄羅斯政府,《鐘聲報》則是著名的車爾尼雪夫斯基創辦於倫敦,被譽為歐洲最大的專門報道俄羅斯的報紙,《俄國財富》是專門宣傳俄羅斯科學與文學的期刊,隸屬於民粹主義者,《同時代人》是普希金創辦的文學政治類刊物,屬於革命民主派,而《祖國紀事》是別林斯基在聖彼得堡創辦,是聖彼得堡的第一大報紙,屬於資本主義自由派。

舒瓦洛夫將軍將軍說的這些報刊,的確都在顯著位置,大篇幅的報道了糧食出口創匯的偉大事迹,但以亞歷山大羅維奇的身份和地位,當然清楚這些報刊報道的原因,不由得在心中咆哮道。

“那是因為《鐵的法典》這個新聞審查制度,由你的秘密警察第三廳負責的,它們要是不按照你的意願報道,剩下的只有關門倒閉一條路!”

“至於派軍隊,嗯,的確是有這件事!”舒瓦洛夫將軍笑着承認道,“那是因為今年俄羅斯的穀物全境豐收,收上來的穀物實在太多了,所以只好讓軍隊幫忙護送,至於強搶民眾穀物和口糧的事情,正直的帝國將軍們、各省的高官和總督們,是不屑於做這種事的,這完全是謠言。”

說罷,舒瓦洛夫將軍扭頭對着在場的地方高官和軍隊的軍頭們,笑着再次確認道,“我說的沒錯吧,各位?!”

“當然,這種事是不可能發生的。”

“皇儲殿下,您聽到的是荒謬的謠言!”

“陛下,軍隊是正派人組成的軍隊,絕不會做這種事。”

“我的省/州,在收糧這件事上,完全經得起調查!”

各種聲音亂鬨哄的響起,但終究是表達一個情緒,“我們是清白的!”

至於俄羅斯的官員們清白不清白,俄羅斯的農民最清楚,可惜他們都是不能說話的啞巴。

“嗯,這些新聞我都看到了,彼得,你做的好!各位,你們也做的很好!”面對眼前的這群情緒激昂的官員們,亞歷山大二世微笑的撫慰道。

“可是,把俄羅斯豐收上來的糧食換取的外匯,不變成鋼鐵廠,不變成火車,而是用來購買這些華而無用德國貨,主席先生,你這是在浪費帝國寶貴的黃金去博取貪婪的德國人的歡心,在這個俄法結盟是主流的時代里,你這就是在破壞帝國的大政。”

亞歷山大羅維奇皇儲扣下的這頂帽子很嚴重。

舒瓦洛夫將軍緩緩收起自己臉上的微笑,不軟不硬的回擊道,“德國產的白喉抗毒素,這半年的時間搶救了多少身患白喉病的孩子,在座的各位就不用我一一點名了吧,而且在我印象,您的兒子,尼古拉殿下似乎也接種白喉疫苗。”

隨後目光掃過了多爾戈魯科娃夫人,多爾戈魯科娃夫人向舒瓦洛夫將軍點頭致意,因為沙皇的三個年幼的私生子也早早的接種了白喉疫苗。

有喬伊這個白喉病治癒者活生生的廣告存在,再加上如假包換的神奇療效,在整個歐洲的貴族圈子裏,白喉抗毒素可謂是一瓶難求。

畢竟在十九世紀,那怕你擁有良好醫療條件的貴族,那怕是催生出了氣管插管術的搶救方法,白喉致死率也仍然高達40%,這還僅僅是指成人,如果是新生兒,歐洲每年平均有五萬多人被白喉奪去了生命。

在場的有權有勢的貴族,基本上都是排着隊在等舒瓦洛夫將軍手中的白喉抗毒素小瓶子,現在舒瓦洛夫將軍把話挑明了,由不得自己不挺身表明態度。

一時間,所有聲音都在讚譽這個能拯救生命的神奇的德國產品。

偶爾幾個不和諧的聲音在抱怨德國貨過於昂貴,居然按照等體積的黃金價格售賣,但隨後就被幾個舒瓦洛夫將軍同黨的聲音所壓制。

“某某勛爵,難道您的生命還不值那幾枚的金幣么?!”

聽聞者,立刻啞口無言。

是呀,貴族的生命難道是幾枚金幣能衡量的,貴族的生命是無價的!

耿直的亞歷山大羅維奇皇儲就像一頭被從冬眠中剛被驚醒的公熊,憤怒的咆哮道,“那麼這些呢,除了舞會上這些該死的電燈、留聲機和霓虹燈,還有送給這個下賤女人的,什麼取暖器,電水壺,枱燈呢?!你用帝國的黃金,就換來了這些無用的東西?!”

偌大的冬宮鏡廳內,回蕩着一頭成年公熊憤怒的嘶吼,聲音大到足以蓋住舞會喧囂的音樂聲。

這下是整個舞會,終於全部掉入了冰窟。

轉身想立刻逃走的多爾戈魯科娃夫人,卻被亞歷山大二世用雙手緊緊地攥住,無法掙開一絲一毫。

沙皇亞歷山大二世的臉上掛滿了笑容,溫暖的似乎能融化聖彼得堡寒冷的冬天,但口中的聲音卻如西伯利亞的寒風一樣冰冷。

“我最最親愛的兒子,請你記住,這片廣袤的俄羅斯大地永遠屬於羅曼諾夫家族,永遠屬於沙皇本人,我絕不會讓任何信奉共和,信奉革命的傢伙坐在我的位置上,法俄聯盟沒有任何神聖可言,它在我的時代是永遠不會存在的,而普魯士的德國永遠是俄羅斯帝國的朋友。”

“一如你的母親來自德國,也像在座貴族們的一樣,他們中的大多數來自德國。”

“至於你所鄙夷的德國產品,我的親愛的兒子,請你轉身看看你的母親。”亞歷山大二世一指遠處的亞歷山德羅芙娜皇后,淡淡的說道,“就是你所嘲笑的,浪費了無數了的帝國因別利安的,那些你所謂無用德國貨,救了她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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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下的德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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