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找茬
清晨,山巒被塗抹上一層柔和的乳白色,霧色把一切渲得朦朧,在樹林的空隙游弋串行。太陽緩緩從山脊升起,陽光將大樹的枝頭照得金黃。一個單薄的身影身後還背着一個背簍蜷縮在一座墓碑前,露水使她的衣服有點濕潤,身影似乎感覺到了不適,睫毛抖了抖睜開了眼睛。
樂兒沒想到自己會在墓碑前睡着。
“咳,咳咳。”脫下背簍站起身來彎着腰咳嗽了好一陣。本來不嚴重的風寒似乎變得有些嚴重起來。
“娘親,樂兒....改天再來看您。”她看了看墓碑,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
村長說的對,時間還會繼續,活着的人只有好好的活着才是對死者最大的尊重。
將地上掉落出來的草藥撿了起來,放進背簍中背在背上朝着墓碑忘了一眼,隨後朝着山下走去。
下山後並沒走多遠便到了村東口,村裡依然人聲鼎沸,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並沒有因為死了一個人而有所變化。
樂兒家就住在村東口附近,到家之後把背簍放下,拿出裏面幾種草藥各自取量,進入灶房翻找一陣,找到熬藥罐。
門外一個扎着馬尾辮的小姑娘探出腦袋偷偷的看着樂兒,杏眼忽閃忽閃的,這小姑娘正是玲玲。
看着屋內“少年”在哪兒生火,小姑娘躡手躡腳地邁着小短腿跨過門檻,偷偷的走到“少年”身後,墊着腳尖伸出小手朝她的面部伸去,似乎是想要遮住“少年”的眼睛。
“玲玲又調皮了。”樂兒被一雙稚嫩的小手矇著眼睛,嘴角微微有些上揚。
“哼,樂兒哥哥,為什麼你老猜中是我呀。”玲玲嘟起小嘴盯着她,示意她的不滿。
“你這個傻丫頭,這村裡除了你還有誰喜歡跟我一起玩耍。”說完朝着玲玲的小鼻子颳了刮,玲玲這一番舉動使得樂兒心情迴轉了許多。
“樂兒哥哥真討厭!”玲玲捂着小鼻子就跑開了。
樂兒看着她嬌小的背影,心裏有絲暖流劃過。她從小就生活在這裏,在玲玲這個小丫頭還沒出生之前,村裏的大人都不願意自個的孩子跟自個玩耍,時常在背後說她和她娘親的壞話,說她是個沒有父親的野孩子,說她的母親不知廉恥。再加上劉婉兒的樣貌清秀可人,村裏的婦人都怕自個家的漢子被她勾了去。
玲玲是老村長的孫女,玲玲的娘親因為得了老大夫都治不好的怪病去世了,她的父親也在前段時間因為妻子的死傷心過度,出了村后再沒有回來。村長家就只剩下了爺孫倆人相依為命,玲玲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玲玲是唯一一個與她交好的小孩,她一直把她當作妹妹,她卻是一直把她當作哥哥。
一股濃烈的藥味撲鼻而來,樂兒將熬好的葯汁盛入碗中,待到葯汁不那麼燙口後端起葯碗倒入口中,苦澀的葯汁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皺着眉頭咬着牙一口喝凈,再打了一碗涼水喝下,頓時苦澀漸退好受了許多。隨後把灶房打掃了一番便回了卧房。
這時屋外院內突然吵雜聲一片。
“樂小子,樂小子,樂小子你給我出來。”門外一個面上無肉,兩腮內陷下巴尖細,顴骨突出鼻子尖小,長相尖酸刻薄的中年婦人扯着嗓子喊道。
“劉蘭嬸,你找樂兒有什麼事兒嗎?”樂兒打開一條門縫,看着院內的一個婦人和四個大漢面無表情地說道。
娘親剛離世,這些人就趕着上門找茬。
劉蘭正是那老大夫家的兒媳婦,仗着公公丈夫是村裡唯一懂醫的,平時在村裡跋扈張揚,一副誰都欠她錢似的。本來之前除了老村長一家,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可在老村長家媳婦去世,兒子前段時間出村后又不知所蹤,只剩下爺孫倆人後,劉蘭便也不將老村長放在眼中。
“樂小子,今個我來是要把這土地收回了,這本來就是咱家的東西,你趕緊的,收拾東西走人,把你那些個破爛玩意都帶走。”劉蘭一臉不耐煩,嫌惡的看着樂兒。
“劉蘭嬸,這是村長讓人給我和娘親建的屋子。”
“哼,那又如何,這塊地是咱家的。你跟你娘來路不明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沒爹的野種,你娘長成那樣,狐媚樣兒准不是什麼好貨。趕緊收拾東西走人吧。”
只見她打開門,踏出門檻,走到劉蘭跟前。
“你可以說我,但我不許你說我娘,你沒有資格說我娘親!”雙目圓瞪,可見眼中血絲,她拳頭握緊,使出全身的勁兒,向著那劉蘭砸去。旁邊的大漢沒來的急阻止,只聽得劉蘭哎喲一聲,怎麼也沒想到這小子膽敢打她。
“哎喲,天殺的渾小子,居然敢打老娘,你們給我上,今天非得教訓他下不可!”劉蘭捂着肚子命令道。
兩側的大漢沒有言語,朝着樂兒圍了過來,正待動手時,只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音傳來。
“住手,住手,別打樂兒哥哥,爺爺你快說話啊。”只見出聲之人正是剛剛跑開的小丫頭,玲玲拉着老村長的衣袖站在幾人身後。
“住手,有什麼話不得好好說,休要動手。”見老村長出口阻止,四個大漢便停了手。雖是聽命於劉蘭,但村長在村中樹立起來的威信還是有的,幾個大漢還是會給村長面子。
“哼,村長,這地本來就是咱家的,當初要不是看在您老的薄面上,才不會讓給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在這裏搭建茅屋。”
“這麼多年了,這塊地要是沒給她們娘倆住,得收割多少的糧食。給她們住一點好處也沒有,之前也就罷了,現在他娘也死了,這地兒我得收回。”劉蘭雙手叉腰扯着個大嗓門吼道。
這時院門外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指指點點小聲低語着。
“就是就是,給這兩個來路不明的人住什麼好處都沒有,說不定還會給我們村子帶來什麼麻煩。”
“給她們住了這麼多年不錯了,現在還霸佔着不走,太不要臉了。”
“看他娘長那個狐媚樣,準是個不知廉恥的女人,看這樂兒也不知道是從哪兒來的種,連個姓氏都沒有。”
這些村民小聲嘀咕着,但還是有不少聲音傳入了樂兒的耳中,讓她憤怒的想要發狂。劉蘭看着她憤怒的樣子一臉得意。
“唉,罷了,既然如此這茅屋便還與你。樂兒,收拾收拾東西去我家住吧。”老村長搖了搖頭嘆息道。
樂兒一語不發轉身便跑進屋去關上門,靠在門后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的從眼眶滑落,慢慢的蹲下坐在地上,抱着膝蓋痛哭起來。
“娘,樂兒好想你。”
“樂小子,你倒是快點啊。”門外劉蘭陰陽怪氣的喊道。
一陣兒,她站起身來,眼中的悲傷不在,雙眸透露出堅定。她要堅強地活着,要走出這個村子,這片山林。
她和娘親在這個村子生活了這麼久,家中並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只有幾件娘親給她縫的布衣,將布衣疊好放入包裹。走到娘親的屋內,找到那隻娘親生前愛的木簪,拿起木簪放入包裹,將包裹放入裝着草藥的背簍中。
娘親生前很喜歡這個簪子,時常見她拿出來看,用手撫摸簪身的時候嘴角都帶着絲絲甜蜜,但卻是很少見她戴過,可見她很珍惜這個簪子。
收拾好東西后,便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