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真正的戰爭

這是一顆巨大的星球，處於空寂的黑暗中，沒有絲毫的光芒。然而如果有人能夠站在這顆星球上仰望星空，他就會看到一幅美麗的畫面。死寂的天空驀然出現一個光點，然後急速變大，釋放着愈加璀璨的光芒。只是，這樣的星球上是不會有人的，也就無人能夠欣賞這樣的美景了。當然，說是美景，也不過是一個擁有者對不擁有者的假定擁有罷了。那光點，像是火紅的流星，亦或是墜落的隕石，但事實上它的表面曾有過一個鮮明的印記，表明它是火雲十三號母艦。

只不過它早已沒了先前的威風，如今只不過是一艘正在墜毀的母艦。上萬米長的母艦，在星空中是無比渺小，可它對於一顆星球來說可就不小了。再加上它現在這恐怖的速度，即便這顆星球再大也不能忽視它的力量。然而，事實就是這麼奇異，當那早已燒毀了大半的母艦和這墨色的星球來了個激烈的擁抱后，竟然並沒有對這星體產生特別巨大的衝擊。

一刻鐘前，飛船中。上官火樹還活着，身體被牢牢地固定在了飛船上。他的周圍，還有十多人也是如此。至於其他的人，卻是不知道哪裏去了，也許是死了吧，但這裏並沒有他們的屍體。突然，十多人都是神情一振，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們能感受到飛船的劇烈晃動，可是他們卻沒法了解外面的情況。

如果問他們的這一次戰鬥如何，他們每一個人都絕對會毫不猶豫地說，值了！火雲十三號母艦，十三這個最不幸的數字受到了幸運女神最周到的關照。沒有人知道他們的戰績，但他們依舊自豪着，也慶幸着。按最初受的攻擊強度，防護罩能量僅夠堅持半天，可從他們開始為自己而戰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天了！這三天裏，他們一直處於戰鬥之中，沒有絲毫停歇。擊殺了多少敵人，沒有人去統計，他們只知道，母艦上所有炮彈都已經打完了，所有的能量武器也全用廢了，甚至到了最後，他們僅僅以母艦的撞擊為攻擊手段，直到所有系統癱瘓。可以說，除了還剩下的這十多個七八階的火族，這艘母艦已經完全將自己的戰鬥力化為了敵人的屍體。沒錯，絕大多數將士都在這過程中死去了。可對他們來說，死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所有人早已看開。能夠充分殺敵，便無愧於心，所以，他們自豪啊！有幾艘艦船能夠做到這樣呢？

當然，他們也是無比慶幸，慶幸後面遇到的敵人沒有先前那麼大的強度，更加慶幸一直沒有遇到不可抵擋的恐怖妖獸。只是，他們也是疑惑，九階的妖獸都去哪兒了？他們沖向這些妖獸的後方，它們就毫不在意嗎？這麼長的時間都沒有被妖獸針對，甚至沒有遇到一隻九階妖獸，讓人感覺妖獸在刻意躲着他們一般。這感覺很荒誕，但很多戰士的確都有這樣的感覺。不過，儘管有很多疑惑，但毫無疑問，這樣的局面對他們是最有利的了。他們之所以能取得這樣的戰績，與這種不知是不是幸運的幸運分不開，這是他們慶幸的原因。

整個母艦都癱瘓了，靠着慣性直線向前。飛船上只倖存了十多人，但他們都是七八階的戰士，只要還活着，就還有一定的殺傷力，所以他們就按照元首的命令，靜靜等待，等妖獸攻入母艦，他們再儘可能地去殺敵。之所以不主動出去，是因為他們的力量都已幾乎消耗殆盡，多拖一段時間也就可以多恢復一些力量。還有就是，他們希望進可能地深入，去探索一下妖獸大軍背後的情況。反正他們的戰鬥力已經很有限了，而且早死晚死能拉的墊背都差不多，那為什麼不去看看呢。雖然了解地再多也沒法將情報傳回去，但這不過是一群將死之人的不甘心罷了。

戰友已經死去太多了，還會死去更多，現在的他們對於死亡已經麻木了。這並不是他們無情，只是因為這是戰爭。在這之前，他們會痛，如果他們能夠活下來，他們以後會痛一輩子，可現在，他們的感覺很奇異。心裏知道戰友死了，應該很傷心才對，可是，眼裏沒有淚，不是忍着，是真的沒有。心裏，最初對死亡的恐懼已經沒有了，對戰友甚至是兄弟的死亡感覺也不是太悲痛。然後，他們會在心裏為自己的冷血而詫異與自責，但又並不是真的自責，因為他們清楚現在並不是自責的時候。而且，一想到自己馬上也會去的，心裏反而有着坦然的感覺。

最後半天的時間，十多人都在依靠慣性行使的飛船上，但飛船上除了他們自己早已沒有了任何能源，所以是沒有光的。自然，不可能為了照明來浪費能量了，所以他們就這麼在黑暗中靜靜地坐在固定椅上。這半天，誰也看不見誰，也沒有任何人說話。雖然相隔不遠，可每個人都感覺自己獨自面對着枯寂的無邊黑暗世界。只是，這個時候，沒有孤獨感與恐懼感一說，所有人都如活死人一般，沉寂於這黑暗。對於為什麼沒有妖獸攻入，或者妖獸什麼時候攻入，亦或他們是否已經穿透了妖獸大軍，所有人都已不關心了。似乎，就這麼一動不動地死在無盡的黑暗之中，也不是什麼壞事吧……

然而，突然的震動打破了這沉寂。有動靜，便說明他們再次遇到了敵人。星域之外，無盡虛空，如果不是遇到了阻隔，他們將永寂。而阻隔，在現在，不就是敵人嗎。所有人眼中都是射出一道精光，可惜他們等待的敵人半天都沒有出現。不是已經沒有能量罩了嗎？為什麼它們還攻不進來？可惜他們不可能知道，他們遇到的居然是一顆巨大的星球，而現在，這母艦與星球正直直撞上。

撞擊不可避免地發生了，他們能夠感受得到母艦的減速。由於撞擊的第一步是撞進大氣層，所以，並沒有讓母艦直接被摧毀。所有將士都沒有異動，甚至沒有說一句話，他們能猜測一點，但他們早已把生命完全託付給了艦長。對現在的他們來說，只要發揮了自己的作用，生與死沒有多大區別。

感受着這震動與減速，上官火樹依舊沒法真正知道發生了什麼，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迅速做出了判斷，一根手指觸到了一個按鈕，仔細地感受着變化，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一小會之後，他迅速按下了按鈕。下一刻，所有的人都被彈射了出去，這只是一道物理彈射裝置，這時候居然還沒毀壞，可以說是意外之喜了。當然，母艦早已沒有了能量，上面的彈射通道自然沒法打開。他們能夠彈射出去，卻完全是撞穿了母艦的原因。他們的肉體自然不可能強過母艦，之所以能夠成功，母艦早已破碎不堪以及外殼的燃燒是很大一部分原因。這時機的把握，可謂是恰到好處，過早過晚都不行。

只有上官火樹知道，這並不是他有多敏銳，這樣的結果完全是運氣。他進行了一場豪賭，賭上了母艦上所有人的生命，而結果的好壞，他完全沒把握……按不按下按鈕，這一場賭，他無法逃避……好在，他贏了！

這種賭，本應讓人心神震蕩。可無論是上官火樹還是其他人，都是平靜無比。上官火樹的感覺是，自己彷彿不是在賭戰友與自己的生死，而只是簡簡單單地拋硬幣玩而已。他知道，大家都已經麻木了，包括自己也是。因為，已經沒人把這裏的人當活人了。

如果讓三天前的他們去和妖獸肉搏，他們肯定會為了戰友的死去而憤怒，會扶着垂死的戰友哭泣。可如果是現在的他們，將會毫不猶豫地踩着死去的戰友殺向敵人，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甚至，戰友垂死時如果和敵人纏在一起，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透過戰友的身體殺死妖獸，當然，自己的身體也一樣。這就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去戰鬥與真正把所有人都當做死人的區別。把連戰友帶自己都當做死人，他們已化作了純粹的殺戮機器。

這樣很無情，可是，這就是戰爭。連續三天的血戰，他們最後的武器發射純粹是依靠戰士將自己做為能量。而戰士將自己作為能量投進去，他自己是做不到的，他需要同伴將自己送進去。還活着的人，就是這些將官，在他們下屬的一再哀求下，同意了這種做法……他們一個一個地親手送走了自己手下的兄弟。

這是怎樣一種殘酷啊，如果有選擇的話，他們寧願自己第一個化作能量射向敵人，可痛苦必須要有人來承擔……沒有人知道自己那時怎樣下得去手，將自己的戰友、兄弟，親手送進能量轉換器，可那一切，他們做得是那麼自然。只是，從送走了第一個戰士開始，就沒有人把自己當做活人了，也不再把戰友當做活人了……他們唯一能做的，只是殺敵，殺敵，殺敵！

大賢者為了火族的生存不擇手段，提出滅絕人性的做法……沒有人知道，這裏，不經任何人引導，已經做了……是非功過，誰人去說？

如果他們還在火族的視線範圍內，也許顧忌到背後的眼睛，不會這樣選擇。可偏偏，他們處於完全隔絕的敵後星空，無論怎樣做，都不會有任何人知道……所以，他們感覺自己的選擇，竟是那麼自然。沒有人去思考對錯，但他們清楚，他們做了，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