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殘酷的抉擇
“立即讓火雲軍撤回，其他增援部隊也就地停下，鞏固防禦，同時立刻下達緊急會議通知，快…快…快……有希望了，有希望了啊！”一位頭髮全白的老者，原本死灰般的臉色瞬間湧起一片潮紅，仔細看去，他的四周，竟全是密密麻麻的立體投影，而在他每下達一個命令時，便有一個人進行命令轉達。這是關乎種族存亡的戰爭，命令的轉達自然是瞬時完成，容不得一點耽擱。
“大賢者，那前線的軍隊……”另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嫗試探性的詢問，她還沒有看到大賢者所說的希望在哪裏，所以並不清楚大賢者想要幹什麼。
被稱做大賢者的老者先是沉默了一下，接着嘆了口氣，“這樣的戰爭，總是要需要流些鮮血的……”
“可是沒有火雲軍的後續加入，他們現在的行為豈不是相當於白白送死！”老嫗驚呼，她不明白，一向最仁慈的大賢者為什麼變得如此殘忍。
火族本來的計劃，是傾全族之力一戰，然後再依託星球內部環境打消耗，儘可能重新積蓄實力，尋找出路。星空戰場，大家都是一個死字，只是先後不同而已，自然大家都沒得說。可是如果只是部分人去死，還是送死，雖說同樣是死亡，其中的細微轉變，也難免會讓一線的將士們心寒……
“他們不會白死的……”大賢者並沒有否認這樣是讓一線戰士送死。不會白死，其他人並不明白他的意思，可是對於大賢者的話，他們都是無條件的相信。
“那元首呢？他可是……”老嫗說著，有些哽咽。
“火族的元首從來都需要最先做出表率！能夠死在最前線，這是他的榮耀！”大賢者的語氣透露出了他的決心，一旁的老姝知道，這件事已經沒有迴環的餘地，不由神色黯然。大賢者擁有獨斷的權威，她知道，老頭下定決心的事，沒有人能夠改變。
沒用多少時間，一場浩大的緊急會議就正式召開了。讓人聚在一起是不現實的，這場會議的召開，依舊是依靠通訊設備。
“妖獸的強大，大家都看到了，各位說說，按照我們先前的戰略，拼上火族的一切，抵抗住幾率有多大？”大賢者甚至根本沒有說贏這個字了。
“不到萬分之一……”很多人都是低下頭沉默不語，好久才有一個老者黯然地回答。
“不，是根本沒有可能……剛剛我部已經離前線只有不到一個時辰的航距，我能夠清楚地看到前線的狀況！現任元首的母艦已經悍然衝進了獸潮深處，眼看着是回不來了……其他地方更不用說，每一秒都有無數的邊關將士死去，然後被分屍而食，境況慘不忍睹啊！可是即便是明知必敗，我們火雲軍也不會畏懼，我不明白，大賢者為什麼讓我們撤回！”說到這裏，這位火雲軍元帥已經是質問了。
其他的人也都是看着大賢者，雖然他們沒有說話，可是他們眼中的不滿，任誰都能感受得到。大賢者下令停止了所有軍隊的增援，讓他們只有眼睜睜地看着同胞浴血奮戰而死……這種情況，他們怎能不憤怒呢。不少的艦隊甚至並沒有服從命令，依舊在向邊關全力趕去。如果大賢者不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恐怕這火族內部結構也就崩潰了。說到底，火族雖然是一個遍佈整個星域的超級文明，但因為各種歷史現實原因，在政治軍事文化等各方面都是不夠成熟的。
“那麼大家認為我們火族還能夠殘存多久呢？”大賢者像是沒注意到似的，依舊顯得不着急。
“一個星域這麼大，徹底滅亡火族，至少要數百年吧……可是奴役我們，並不需要太多時間。它們只需要將各種傳承毀滅，火族就將會漸漸回落至原始的時代，如果不滅絕的話，人類甚至最終可能淪為野獸！”雖然有些不滿，可在這裏的人都還保持著剋制，畢竟大賢者一直以來都是火族的燈塔。
“這些畜牲，見人就殺，在它們的壓迫下，火族的命運最好的結局恐怕也比被青鬼族奴役時差了百倍不止。”也許沒有淚，但每個人的心中都在滴血。這可是一個種族啊，一個遍佈整個星域的智慧種族啊！火族從無盡的黑暗中走出，才剛剛開始領略日出的精彩，就即將永遠再次永墮黑暗！一個星域的人類，將淪為野獸任意享用的食物，而他們這群火族的守衛者，現在卻顯得是那麼的無力。
“其實，即便再慘，只要不被滅族，我們至少也還有翻盤的希望。這希望再小，至少也還是有一絲啊。無論是消化掉天族的傳承還是火種在星空中找到援軍，我們至少也會有一戰之力了。可是，我並不認為這些畜生會讓我們苟延殘喘——就像我們當初對待青鬼族……”
“青鬼族的滅族原因已經無法考證，將軍還是不要妄加揣測的好。”
“夠了，都什麼時候了，賢者還有必要避諱嗎？天族是強，可他們就那麼點人，別人伸着脖子讓他們殺他們也殺不完啊。滅亡鬼族，不是我們乾的還能有誰？”
“那我們當時就有能力在幾十年的時間滅亡鬼族整個族群嗎？”
各處爭吵不斷，如果不是因為這是通訊會議，或許已經有人打起來了。承受着這麼大的壓力，每個人都早已處於崩潰的邊緣。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大賢者在這生死存亡之際依舊不着急似的，只是靜靜旁聽。要知道，這個時候，每一秒都有海量的族人死去啊。
“如果我說有一個辦法可以改變這種局面呢？”老者的聲音並不大，可在每一個人的心裏卻感覺仿若驚雷一般。爭吵瞬間就停止了，所有人都盯着他。身處無盡的黑暗，即便是能抓住一根稻草，也是莫大的安慰。
“大賢者找到抵禦它們的辦法了？”一位賢者小心地詢問，唯恐這泡沫般的奢望被打破。
“沒有……”大賢者嘆了一口氣，其他人聽着，都是濃濃的失望。不過他們也清楚，大賢者必然不會無的放矢，依舊耐下心等着大賢者解釋。
“我的辦法只是可以儘可能地延緩這個過程罷了，只是，這辦法太過殘忍，已經背離了法律與道德的底線，甚至逾越了人性的底線，是否採納，還要看大家的選擇。”大賢者說得很鄭重，沒有人會懷疑他話語的真實性。
“如果火族都沒有了，還談什麼人性呢……只要能夠保存我們的文明，無論怎樣殘酷，我們都應該去做。”一位軍方高層表示支持。
“可是，作為文明的族群，我們真的需要連人性都拋棄嗎？如果是那樣，……”還沒有提出計劃，反對的人就是很多，而且，他們也想不出，什麼樣的計劃甚至需要滅絕人性。即便滅絕人性的計劃，敵我的差距擺在那裏，又怎麼去改變呢。
“唉，罷了，我先把這個計劃說說吧，大家一起來討論討論。”大賢者再次嘆氣，“我的想法是這樣的，……”
所有人都是聚精會神地聽着，而他們表情的變化，可以說是極為多彩的。先前精神一振，緊接着是震驚，然後是惶恐，憤怒，最後幾乎是人人咬着牙聽了下去。
“怎麼能這樣？！”一位將領憤怒地吼叫。
“不這樣還能怎樣？還有更好的辦法嗎？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着滅族嗎……”另一位將領咆哮，但更多的像是對自己咆哮。
先前那位將領卻是一下子啞聲，是啊，大賢者提出的方法已經是最有效的了，“可是，這…這…這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啊？！”他自言自語，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無力地坐下了。
大賢者已經講完了，所有人都是沉默，沒有人支持，也沒有人反對。他們都知道，大賢者提出的方法，保存住火族傳承的可能性非常大。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一回事。從心裏上，沒有一個人能忍心。這是一個殘酷的抉擇，更殘酷的是他們必須要做出這樣一個抉擇。
“我知道，做這個抉擇很難，可是，現在你們必須要做出抉擇。現在，支持的人按下選擇按鈕。”大賢者的話語依舊平靜，可這平靜的話語讓其他人感覺彷彿惡魔的嘶吼。大賢者是一向很善良的，可他剛剛提出的想法比惡魔還要殘暴，但是，其他人雖然無比反感卻又偏偏沒法反對。
所有人前面都出現了一個投影的計數屏幕，可是並沒有人投票。
“那就從我開始吧……”有些無奈地說著，大賢者投出了自己的一票，那數字於是變為了一。
不過，雖然大賢者開了頭，卻並沒有人跟上，好半天那數字依舊是為一。眼看着投票時間就要到了，依舊沒有人行動。
他們還是不能接受么？老者暗嘆。即便大多數人反對，但只要有一少半的人支持自己，身為大賢者，他也就可以獨斷了。這個計劃，只是這裏面的一少半人聽從他的調配就夠了。大賢者擁有獨斷的權力，可是，沒有一個人支持他，他即便自己獨斷了，沒有人去執行，不也是空事。
“難道你們就那麼忍心眼睜睜地看着火族滅亡嗎？”大賢者無比痛心地質問，可依舊沒有人回應他。
“天亡我火族啊……”老者黯然，先前的泰然完全沒有了，整個人失了魂似的，就那麼無聲地站着，身體也是不穩了。
而就在這時，先前那頭髮花白的老嫗卻是趕忙扶住了他。雖然大賢者先前的決定就已讓老姝崩潰，可這時候老嫗依舊沒有猶豫地壓制了自己的感情優先選擇照顧老頭。
很多人看着大賢者差點倒下，心裏也還是有所觸動，可是，即便是他們想要投票，時間上也是來不及了。同時，也有很多人不禁暗爽，魔鬼也會流淚么？沒錯，火族人都很尊敬大賢者，即便現在也是，可在聽着大賢者如此平靜地提出那種種讓人心寒的方法后，每個人心中都是有陰影的。
投票，不可避免地進行到投反對票階段。火族的規矩，每人都只有一票，先投贊成，再投反對，都不投的視為棄權。可是，先前的贊成票只有大賢者的一張，現在只要一個人投反對票這決議就沒法通過了。這裏可是有近萬人擁有投票權啊！即便是最好的決定，也難以避免會有幾個人會投反對票，更何況這次的提議如此不得人心。
看這些人的樣子，投反對票的應該不少吧，大賢者心裏無比的難受。他真的就是魔鬼嗎？他不過是盡一切可能為火族謀個未來罷了。他心裏的痛，又有幾人清楚呢？只是，這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