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破碎牢獄（上）
潮濕昏暗的牢房裏，未名沉浸在巨大的傷痛中，他實在無法知曉自己的命運究竟會走向何方。
既然連生存下去都如此舉步維艱，充滿着無法戰勝的困難，那又何必要讓他來到這個世界。
趙老頭看着未名這個樣子，也是被觸動到了，走近未名的身邊，輕輕地拍打了下他的肩膀，安慰地說：“未名，很高興遇見你。像你這樣的小夥子已經很少了，我遇上的那些年輕小伙都是一個一個的趾高氣昂，目無尊長，一點小苦難都不願經受。他們要有你一半的品性都算是好苗子了。”
趙老頭的安慰話顯然沒有起到太大作用，未名仍是痛苦難以自抑。
“……趙前輩，你能告訴我一些我師父的業往事嗎？”未名卻突然不再沉默，開口問道。
趙老頭被他的話問住了，想了好久才慢慢吐出幾個字：“現在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未名卻不願再這樣言聽計從，他堅持問：“趙前輩，要是以往別人不願說，我是絕對不會去追問的。但今天我真的必須要知道一些過去的事。事實上，我其實不算這個世界的人。”
未名終於說出來了這個可以算是他最大的秘密的訊息。
“不算這個世界的人?！”趙老頭雖是世外高人，但聽到這話不免一愣。
他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小夥子，你是一個非凡人物，今後必成大器。老頭我雖然對你感到很是奇怪，但也不覺得這是因為你不算這個世界的人的原因。”
趙老頭並不對未名的異世穿越者的身份感興趣，只是說出了他對未名的讚賞。
未名聽到趙老頭對他竟然這般欣賞，倒是十分感激：“趙老前輩，其實我應該命不久矣了，即便肉體還存活於世，可到那時我就不是我了。”
未名表達完了自己對趙老頭的感謝，就又詢問道：“趙前輩，但你還是先告訴我我師父的一些過往經歷吧。”
“你這話，身體不是自己的……”學識淵博如趙老頭也不明就裏，不過他只當是未名說的喪氣話，只是開始談論起浮屠祖師。
“你師父……”趙老頭陷入了自己的深沉回憶中，彷彿想起了許多，所有過往都依稀在眼前一晃而過，卻又都歷歷在目。
“你師父他曾是一個惡人，但後來還是改過自新，重頭做人。”趙老頭語不驚人死不休，又是對未名一個雷擊。
未名被這話給再度驚到了---自己師父還有這些罪惡的往事嗎？
“前輩，你確定是這樣嗎？”未名實在無法接受自己的師父，那個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浮屠祖師居然以前是個做惡的壞人。
趙老頭卻異常堅定地道：“你真的了解他嗎？他可是和我並肩戰鬥過兩百年！”
武世界的兩百年就是現實世界的六百天，三年。未名清楚知道三年的現實時光的確是能對一個人的內心真實本性有個真正大概的了解。
未名聞言，不再爭辯，只是靜靜站在一旁聽着趙老頭對以往的回憶：“當初，浮屠老兒就是一個小人！一千年前，他當時只是個秦宮的小雜役，連名字都沒有！後來背叛師門，偷襲自己的師兄，殺害了他，從他手裏得到了一份藏寶圖，之後憑那份藏寶圖找到了傳說中的浮屠老祖的墓地，把浮屠老祖的墳給挖了，從裏面搞到了許多神功靈藥，這才實力大漲，最後成為了新的浮屠老祖，自稱浮屠祖師！”
趙老頭說這話時，齜牙咧嘴，情緒顯得萬分激動，鬍子都歪了。估計當時他對浮屠祖師是無比氣憤，大有大義滅親的氣勢。
“師父竟有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嗎？”未名心裏不由地感嘆，十分黯然神傷。
“不過，秦宮！東域秦宮！綠瀑籮也曾經說過秦宮，她的師父江靈仙子也在秦宮，她就是秦宮弟子！”未名想到這裏，頓覺豁然開朗，所有的人和事都有了部分解釋，但還是有很多的困惑。
趙老頭接著說道：“但我也理解他，知道他也有他的苦衷。想當年，那麼多的人都欺凌他這個小小雜役，他心裏也是苦悶，一心想要出人頭地，手握大權，讓那些人明白莫欺少年窮！”趙老頭說到這，立馬就精神抖擻，神采飛揚。
“未名，你知道嗎？寧欺白須公，莫欺少年窮！終須有人龍穿鳳，唔信一日褲穿窿！”趙老頭別有一番意味地吟着這幾句詩，情緒越發激動，慷慨激昂，神情亢奮，說得自己心潮澎湃，血脈賁張。
但未名卻是一臉平靜，立在一旁，不過腦海里早已是翻江倒海，內心深處更是發出激憤。他對浮屠祖師太過失望了，居然為了這個而去作惡。
“就因為遭到身邊的人的欺凌，就被惡念奴役了嗎？莫欺少年窮，可笑！只不過沒人欺我！”未名可不是浮屠祖師那時候的人，心裏叫道。
他註定孤獨孑然一身，他所面對的不是身邊人的欺凌，不是家族的嘲笑，不是宗門的打壓，而是遠在未來，遠在天邊的絕頂強者，那些強大的人，不論善惡，無論好壞，都是他的對手。
現在他的生命，未來的生死存亡都是未知數，只有變強，不斷地變強，強大到將所有人都擊敗，才可能收集齊通天浮屠，才可能碾滅金色狂雷，才可能活下去！獨立自主地活下去！
沒有親人，何來家族?沒有同道，何來宗門?沒有朋友，何來外人嘲諷?莫欺少年窮，不存在的！
“我是我，浮屠祖師是浮屠祖師！我可不用莫欺少年窮！”未名卻突然在心裏叫道，他可不是一個在欺凌中成長的人，欺凌這點苦痛算得了什麼！幾次差點被殺，卻都活了下來，也許欺凌對外人而言就是暴風雨，但對他來說，只不過是過眼雲！他需要強大不是為了證明自己有多強！而是為了活下去！堅強地活下去！
未名感到一股憤怒油然而生，這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師父浮屠祖師之所以會作惡，之所以會殺害同胞，背叛師門，都是因為心裏裝着“莫欺少年窮”！他覺得自己的師父太過脆弱，竟為了幾句話而去為禍作惡。他對自己的師父浮屠祖師的意志動搖產生了無比的憤慨。
難道就一定要為惡，作亂一方，殺光所有當初欺辱他的人才肯罷休。世界上的所有窮凶極惡之徒或許都是這麼想的，內心深處因為“莫欺少年窮”，覺得天地不仁，而我必不義！所以作姦犯科，破壞一切。但也有人因此努力拚搏，頑強奮鬥，成為一方霸主。可無論這兩種人是好是壞，是正或邪，都是出於一個目的，那便是證明給那些當初欺辱自己的人看，自己有多強。
這些口中說著“莫欺少年窮”的人與未名是截然不同的。
未名突然感悟道：“我是在孤獨中成長，我天意一人抗逆命運，我不用所謂的‘莫欺少年窮’，我也不需要背負向他人證明自己的信念而去拼搏，因為我是少年我不窮！”
我是少年我不窮！不管如何，他都是註定的唯一。
“未名，你怎麼了？”趙老頭看見未名好像着了魔似的，頓生疑竇，就停止了說道，關切地問。
未名總算從那種唯我獨尊的念想里逃脫出來，說：“沒事，我只是想自己應該和師父不同，我並沒有受到他過去所遭受的那種嘲笑欺凌。”
未名厭煩所謂“莫欺少年窮”，因為他認為一切的大奸大惡之徒都是被這句話逼出來的。即便有好人能堅持良知，不忘初心，但那也只是少數，況且那些“好人”最後往往要對過去的仇家展開報復，與惡人無異。浮屠祖師最開始的卑鄙行徑就是最好的佐證。
“那就好。我剛剛說到浮屠老兒覺得那些人欺負他弱小，所以他就要報復他們，於是自己功成名就之後就以一己之力打上了秦宮，想奪取秦宮宮主的位置。”
趙老頭說到這，嘆了口氣接着道：“可惜，他當時殺了那麼多人就是沒人服他，他的那些同門師兄弟都是更加憤怒，不僅不認可他，更是視他為窮凶極惡之人。後來，浮屠老兒頓悟自己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炫耀武力，只是濫殺無辜，根本就什麼也沒得到，從此改邪歸正，並將秦宮宮主的寶座交付與現任宮主江靈仙子。”
趙老頭說到現在，總算是把一切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說完了。
未名也是茅塞頓開，過去的經歷和現在的事情算是聯繫到一起了。但他現在卻面對另一個大難題，如何逃脫監獄，自己可是士境三級無法突破，無論如何也難以逃離。
“對了！趙前輩，你既然和我師父是同一輩的高手，有着高強武功，為何被困於此?”未名突然想到了一個奇怪之處。
“這個……”趙老頭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