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事件發酵
陳茉大姨的兒子名叫祁簡,小名是勇勇,是陳茉媽媽的表姐,因為都是獨生子女,陳茉又是她這一輩里最小的女孩,所以比較受寵,特別表哥祁簡,對陳茉來說簡直是有求必應,表兄妹裏面,也就是他們倆關係最好了。
但是也有一陣子沒見過,因為祁簡正在本地的大學讀工程學博士,最近有意向出國,聽說挺忙的。
祁簡捂着臉頰不想說話,只是用眼神來向陳茉表示自己的鬱悶。
陳茉大姨看着寶貝兒子又是心疼又是憤怒,”勇勇今天在學校好好的吃着飯,吃菜的時候沒注意,菜裏面竟然有個螺帽!你說說這大學食堂是怎麼幹活的,當時疼的你哥半天沒說話,嘴裏都出血了,這不,一吐出來才發現牙碎了。你不是在醫院裏實習么,給你哥找個好醫生給看看,這還沒有女朋友呢,可別先嘴裏缺個牙。“
又聽到自己親媽說起來女朋友的事,祁簡顧不得口腔里的陣陣酸疼,哼哼着不滿道:“媽你能不能別跟茉茉說這個。”
陳茉大姨立馬調轉槍頭,“怎麼不能說啊?你說說,別人也是讀博士,人家孩子都有了,就說跟你一起的那個劉軒,孩子都過周歲生日了,你連個女朋友都沒有!”
祁簡在這件事上簡直沒辦法跟自己親媽溝通,乾脆轉過身不說話了。
“勇勇哥哥也是先專註學習啊,這是多好的事,我媽老在家說我,在學習上能有勇勇哥哥一半強她就給祖宗上香去。”陳茉知道祁簡的終身大事一直都是大姨心目中的頭等大事,讀博士這件事都得往後排,出來打圓場,“哥哥這個牙可不能耽誤,我去看看哪個醫生有時間。”
陳茉大姨果真就不再提找女朋友的事,“給哥哥找個好醫生啊!”
陳茉忙不迭點點頭,就讓祁簡母子在大廳的候診區等着,她走進牙周科,坐在原地的何湘醫生見到陳茉微微驚訝,“你不說下午不來嗎?”
“我大姨家的哥哥牙有點問題,來醫院看,姐姐你這裏還有幾個病人啊?”陳茉看到牙椅的治療燈還亮着,就知道何湘醫生這裏還有病人。
何湘醫生說道:“下午約了四個,這是第一個,其他人還沒來呢,不過這個人是做根管的,起碼還有一個小時。”
“啊?那張姐姐那裏呢?”陳茉朝另一個格子間看去,她看到那個格子間的治療燈也在亮着,有個帶着防護面罩的側影低着頭,應該也在工作。
果然只聽那個格子間傳來一個聲音,“我這裏下午有五個,已經來三個了,正在外面排隊等着呢。”
看來是聽到了陳茉說的話。
陳茉一臉的失望,何湘醫生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把手上的手套摘下來,說道:“那個病人拍片子去了,馬上也回不來,你讓你哥哥進來,我給看看怎麼回事。”
“謝謝姐姐啦。”陳茉甜甜一笑,忙轉身出去把祁簡叫進來。
祁簡手裏拿着就診卡和一次性治療盤走進來,何湘醫生讓他躺到牙椅上,簡單做了一個檢查之後說道:“這被硌的還不輕呢,功能尖兒都沒了,有隱裂的可能,先去拍個小片子看看。”
陳茉大姨聽了心裏緊張,忙問道:“醫生,這牙還能不能保住?我兒子還沒女朋……”
“媽!”祁簡喊了一聲,半是羞臊半是無語。
何湘醫生也明白這是什麼情況,呵呵一笑,把就診卡給了祁簡,”單子我已經開好了,直接去放射科就行,片子不着急等着拿,先過來讓我看看。“
陳茉沖何湘醫生笑笑,怕她大姨再嘮叨,於是說道:“大姨,我帶哥哥過去就行,你就在這裏等等,那裏人多,不一定有坐的地方。”
陳茉大姨到了醫院不由自主的聽醫生的話,手裏還攥着包着碎牙的紙巾,坐到了候診區。
放射科同在一樓,有着一個長長的窄窄的走廊,只有一邊放着椅子,但是更多人還是站在等。陳茉先到窗口報了一下祁簡的名字,然後跟祁簡一起排隊等着。
“哥,你真的不着急找女朋友嗎?”陳茉不由八卦一下,祁簡一直是大姨的驕傲,學霸,從小連跳三級,品學兼優,聽話懂事,除了非要讀工程學,想讓哥哥讀醫學的大姨當時不同意,母子倆在家裏天魔大戰一樣的對峙過之外,就沒有讓長輩能挑出毛病的地方了。
當然,現在多了一個單身會被親戚們叨叨上幾句,可更多的都是表示理解。
只有大姨自己特別心急。
祁簡這個時候還在思考着在宿舍的建築模型哪裏能改進,冷不丁聽到表妹問這個,不由好笑說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打聽這麼多幹什麼,怎麼,是有喜歡的人了?”
“我怎麼就小丫頭片子,我已經讀大學,而且都已經開始工作了,再說從法律意義上來說,十八歲的時候我就已經是個成年人了。”陳茉很不滿家裏人總拿她當個孩子看,家長就算了,祁簡也就比她大上四歲,有什麼可拽的。
祁簡瞟了一眼陳茉,“你要是真的長大了,就給小姨少惹點麻煩,別好了傷疤忘了疼。”
陳茉簡直要跳起來了,”我怎麼惹麻煩了!“
祁簡淡淡道:“哦,也就今年吧,幫人老奶奶追薩摩結果自己被咬了,去防疫站打針的時候還要挑着小姨休息的時候去,本來小姨在我家正跟我媽包餃子呢,聽到同事打電話,嚇得筷子都沒拿住。還有上次晚上回來在路上看到有個孕婦被兩個大漢架着,你上去跟人搶人,懷疑人家是拐賣人口,跟人吵起來了,要不是你同學跟小姨說一聲,小姨夫帶着家裏男丁集體出動,你被人打了怎麼辦?再說要是真的人販子,大晚上的把你往車上一拉,你哭都沒地方哭!”說到這裏,停頓一下,努力憋着笑意,“我來的時候剛聽我媽說的,聽說被醫鬧的家屬打了?“
陳茉白了祁簡一眼,冷冷道:“你牙不疼了是吧?”
這是親哥么,聽說她被打了也不表示一下心疼。
瞧這話多的,看來還是螺絲或者什麼螺母的沒吃夠。
“聽不出來你還有這麼多歷史呢?”有個清朗的男聲,帶着淡淡揶揄,在陳茉身邊響起來。
陳茉聞聲驚起,“顧梓洵怎麼哪兒哪兒都有你!”
祁簡跟着看過去,只見是一個濃眉薄唇,肌膚白皙的男生帶着舒朗的笑意走到陳茉身邊,男生還穿着白大衣,身材高挑挺拔,看上去精練中帶着乾淨,英俊不凡的相貌在人群中很是搶眼。
顧梓洵頗為無辜,“今天我上班,我當然在醫院了,過來幫主任拿片子。”
陳茉想起來顧梓洵跟着的是牙體牙髓科的張主任,一般主任都是周末休息,但是張主任周六是不休息的,好像是周日周一休息。
“這是?”祁簡把眼神從顧梓洵身上拉到陳茉,問道。
顧梓洵伸出右手,笑着說道:“我是陳茉的同事,叫顧梓洵。”
祁簡忙道:“我叫祁簡,是茉茉的表哥。”
於是陳茉就看着兩個人在她面前帶着友好氣氛,握了握手,陳茉眼皮跟着輕輕一跳。
這時候有機器報祁簡的名字,祁簡對顧梓洵禮貌的一笑,轉身對陳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然後就進去拍片子。
顧梓洵手裏還拿着醫院的CT袋子,剛走兩步就被陳茉扯住了袖子,他疑惑的轉過身,“嗯?”
陳茉抿了抿唇角,心裏有點不自然,但還是誠懇的說道:“昨天謝謝你了,王煥新說你被打得不輕,你好點了沒?”
顧梓洵挑挑濃眉,帶了幾分無奈的笑意,“陳茉同學,就算我真的被打的遍體鱗傷,可在女孩子面前也是要打落牙齒和血吞,笑着說沒事的,你這樣問我,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你。”隨後又很是正色的說道,“不過說實話,就那幾拳頭還是不算什麼的,但如果是架着孕婦的兩個大漢的話,那可就說不定了。”
呸,貧嘴貧舌……
聽到顧梓洵拿祁簡剛才說她的糗事說話,陳茉在心裏啐了一聲顧梓洵,“不管怎麼說,昨天還是謝謝你了,有時間我請你吃飯吧,不是單請你一個,還有王煥新。”
“再說吧,我先走了。”顧梓洵晃了晃手上的CT袋子,笑着走開了。
陳茉看着顧梓洵英挺的背影,走起路來雖然也是腰板挺直,可看着總感覺帶着一股散漫的隨性。
"走沒走相……“陳茉小聲的吐槽着,嘴角卻是不自覺染上三分笑意。
祁簡很快就出來了,一臉痛苦的活動着下巴,看到陳茉就開始抱怨,“塞到嘴裏的是什麼玩意啊,真是硌得慌。”
排隊的人越來越多,有不少是帶着孩子在等着的,陳茉一邊走一邊注意避讓,“拍小片子都是這樣,你這個還好,要是拍七號牙更難受,還有拍智齒的,得往下壓舌頭,更難受。”
祁簡聽到還要壓舌頭,就感覺自己的喉頭干癢,”就沒有舒服一點的方法嗎,現在不是都提倡人文關懷,你們醫院不行啊。“
陳茉聞言斜了祁簡一眼,“倒是有舒服的,拍全口片舒服,可是有些局部看不清,要是都拍CT那也行,又舒服,效果還好,可是貴呀!有的人連小片子都嫌貴不願意拍。”
這是一個再現實不過的問題了,祁簡也不是那種不通俗物唾罵金錢是糞土的書獃子,就他自己來說,如果不是家裏條件尚可,他哪能舒舒服服的一直念到博士,不用為生計發愁。
到了牙周科門口,陳茉大姨看到兩個人回來,趕忙迎上來,“怎麼樣怎麼樣?”
陳茉讓大姨稍安勿躁,看了一眼科室內,何湘醫生已經開始忙了,暫時還沒時間看牙片,“別著急,等何醫生有空閑了就可以給哥哥看了。牙都已經這樣了,又不能重新接上,就耐心等等吧。”又問,“既然是在學校食堂吃出來的毛病,食堂難道都不管的嗎,怎麼也沒個人過來看看?“
學校食堂這是屬於責任方,怎麼說也應該出個人過來陪着才對。
說起來這個陳茉大姨更是怒火衝天,“學校食堂當時就有個什麼經理過來找你哥了,看看是什麼情況,當時你哥光顧着牙疼,也沒留神,從菜里吃出來的那個螺帽讓經理拿走了!這下沒有了證據,食堂不承認了。”
陳茉怒道:”那找學校去,學生今天在食堂吃飯能把牙硌壞了,這明天是不是就能把命丟了?“
對於陳茉會有的反應,都在祁簡的意料之中,自己這個妹妹哪裏都好,就是脾氣太沖了,說話也衝動。
他這個當事人情緒倒是很是平靜,說道:“那個食堂是學校前兩年承包出去的,根本就不屬於學校管,當時我同學用手機拍下來照片了,你們別著急……不行,疼,我得少說話。“
還是看病要緊,陳茉趕忙又進去看看何湘醫生好了沒。
剛好趕上何湘醫生充填好了根管,讓病人再去拍個小牙片看看充填效果怎麼樣,抽出點時間,來看祁簡的片子。
從電腦上打開片子,何湘醫生撥弄兩個鼠標,調了一下畫面的對比色程度,慢慢說道:“陳茉,你哥哥這個牙……應該是劈裂了,八成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