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三.那些花兒（下）
一連串仿若溪澗流水潺潺，又似風中銀鈴輕響的笑聲過後，眾人又開始擁成一團，傳閱起希的手機。
然後又是一陣努力壓低的笑聲，輕輕淺淺，叩在心扉。
而本來也在其中合群地笑着的南琴梨，突然發現之前看了一眼后隨手放在衣兜里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她拿出來，瞄了一眼，是來自真姬的LINE消息。
「我有點事想找你談談，等會兒解散之後在車站入口會合。」
南琴梨不動聲色看了坐在不遠處的真姬一眼，抿唇思忖片刻，回了一個「好」。
會是什麼事呢？
腦海里盤旋着這個疑問，南琴梨又加入了新一個女生話題。
……
與此同時，平澤家中。
在家總是懶散度日的少女，此刻正將半個身子埋在被爐中，桌面上是一盤堆疊好的橘子，還有一本攤開的習題冊和草稿紙。
平澤唯打了個哈欠，同時努力把注意力重新回歸到眼前的白紙黑字上。然而下一刻，她的視線以及思維又不由自主地發散起來——妹妹憂正在廚房忙碌着，嘴裏哼着輕快的歌曲；玄關處沒有傳來聲音，說明小律小紬以及小澪都還沒來；樓上卧室里的結他已經快兩周沒拿出來了，也不知道下次摸到它會是什麼時候……
時間在紛飛的思緒中飛快流逝，猛然驚覺回過神來后，平澤唯雙手用力擠壓了一下臉頰，表情變得嚴肅，開始認真解題。
……本該是這樣的。
“叮咚——！”
“打擾了～～”
玄關處傳來的門鈴聲和問好，讓平澤唯咻地一下從被爐里站了起來，對着妹妹憂說了一句“我去開門”后，立馬咚咚咚地往玄關跑去。
打開大門，出現在眼前的，自然是她那三位好友。
田井中律一邊說著好冷，一邊率先走了進來；秋山澪對平澤唯笑了笑，重複了一遍“打擾了”這句話；琴吹紬揚了揚手中的紙盒，
笑眯眯地開始問好。
待得四人都在被爐里坐下，並且面前都擺好了熱茶、粗點心，以及琴吹紬剛剛帶來的蛋糕后。在升騰氤氳的熱氣后，幾人都露出了愜意而滿足的表情。
吃了一口蛋糕，田井中律瞄了一眼平澤唯攤開的習題冊，突然“哇”地說道：“小唯你這不是基本上還沒做嗎？沒問題吧？”
“誒……嘿嘿……”平澤唯撓了撓腦袋，含糊地解釋道，“之前總覺得靜不下心來，一會兒想着你們怎麼還沒來，一會兒又開始考慮‘吉太’現在會不會寂寞啦之類的。”
田井中律瞬間露出了感同身受地表情，一邊握住平澤唯的手，一邊不停地點頭，同時嘴裏還說著“我懂”、“我懂”。
秋山澪嘴角扯了扯，一個手刀劈到田井中律頭上，氣呼呼地說道：“律你這傢伙！別忘了我們是來幹嘛的！”
“呵呵～”琴吹紬看着這一幕，抿唇笑了起來，沒有露出牙齒，“我倒是覺得現在這個感覺也不錯。”
“不不不。”秋山澪一邊搖頭，一邊不顧對方的反抗，不停落下手刀，“都到現在這個時候了，才開始怠慢起來，才會顯得很奇怪吧？”
現如今是十二月下旬，距離明年一月份的全國統一考試已經很近了。
作為高三學生的她們，畢業志願自然都是升學，而且還是同一所大學。所以現在才會聚在一起複習看書，甚至於「HTT」的演出活動，今年夏天之後她們也沒有再繼續了。雖然對於那個同樣跟她們關係很好的、後來才加入的孩子感到很抱歉，但至少在一月份的考試之前，她們一群人並沒有繼續玩樂隊的餘裕。
哪怕「HTT」這個名字，已經在網絡上以及東京都內，相當有名氣了。
平澤憂微笑着在一旁看着這一幕，她想了想，沒有繼續待在起居室打擾她們。而是拿起了吸塵器，到二樓開始打擾房間。
功率被調到最低一檔的嗡嗡聲從樓上傳來，田井中律停止了跟秋山澪的對抗，直勾勾地盯着平澤唯，忽的有些泄氣般說道：“真好啊，我也想要憂這樣的妹妹呀！”
“誒嘿嘿～”平澤唯笑了起來，帶着她特有的天真與傻氣，然而下一刻，那份天真與傻氣變為了警惕，“小憂是我的妹妹，可不會讓給小律哦！”
田井中律聞言笑罵道：“我也搶不來吧？你這笨蛋！”
平澤唯點點頭，又看了秋山澪和琴吹紬一眼，說道：“也不會讓給小澪和紬紬哦！”
秋山澪按了按額頭，一副心力交瘁的表情：“……給我適可而止！看書做題！”
“呵呵～～”
琴吹紬依舊笑着，一邊將不知不覺間已經填滿了答案的習題翻頁，一邊欣賞着這一幕。
“啊，紬紬好狡猾！我也要開始做題了！”
“居然連小唯都——！我也不能落後！”
就在秋山澪傻眼了似的淡白表情中，「HTT」當中常年徘徊在及格線與平均分邊緣的笨蛋二人組，動力十足地開始刷題。
總而言之，今天也是充滿了「HTT」風格的，尋常無奇的備考日中的一天。
在此，就讓我們衷心祝願，她們能夠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吧。
……
下午四點，姜煜家中。
“唔……”
穿着加絨加厚的倉鼠斗篷，雙腿在被爐里疊在一起，一頭漂亮柔順的亞麻色長發自然傾瀉而下的少女，正擰眉望着一道題目發獃。
一旁的草稿紙上，是整整齊齊的、寫了一半又中斷的證明過程，每一步的旁邊還有黑色的小墨點，似乎是不停驗證留下的痕迹。
“嗯……”
嘴裏一邊發出洋蔥騎士式的、意義不明的思考嘟囔聲，小埋一邊再度理了一遍自己剛才的思路——假設，沒問題；前面的推導過程，應該也沒問題；那麼，是從這一步開始出錯了？不，不是出錯，是太繁瑣了，腦子裏開始變得混亂理不清邏輯。
明白自己的問題所在後，小埋起身跑向姜煜的房間，一邊敲門一邊喊道：“哥哥～哥哥～幫我看一道題～！”
不一會兒，腳步聲響起，穿戴整齊的姜煜出現在拉開的門扉後邊，他一邊打着哈欠，一邊說道：“這次又是什麼問題？”
小埋不滿地瞪了自家哥哥一眼，忽的說道：“啊，哥哥你黑眼圈好重，等會兒惠姐姐又要說你了。”
姜煜聞言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反駁道：“誒？怎麼會！她這幾天明明……”
“哦～～”小埋發出了意味深長的音調，“‘她這幾天明明……’？能不能告訴妹妹我，明明什麼呢？”
“咳咳！”姜煜乾咳兩聲，臉色一正，拿出了兄長的姿態，“我們還是先解決我親愛的妹妹的問題吧！畢竟，說不準明年你就是我的學妹了呢。”
“哼哼～”
小埋意義不明地哼哼兩聲，暫且放過了姜煜。
兩人來到被爐旁，面對着坐下，姜煜拿過桌上的書本紙張掃了兩眼題目，又看了看草稿紙上的證明過程，沉吟片刻后說道：“思路沒問題，怎麼不繼續推下去？”
“誒？嗯……”小埋歪着腦袋想了想，很理所當然地答道，“因為很麻煩，所以想問問哥哥有沒有更簡單的方法。”
姜煜被這句話弄得噎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拿起一旁的筆和尺子開始寫寫畫畫。
“一般來說，這種幾何證明題如果採用一般的證明方法會很繁瑣的話，可以從坐標系的角度去考慮。選擇合適的原點建立坐標，然後根據已知條件將有用的點換成坐標，點與點所形成的邊則當作向量，將幾何證明過程轉換成向量計算過程……”
小埋雙手托腮，定定地看着侃侃而談的姜煜，心中悄然升起的，許是驕傲，許是欣喜，許是溫馨，許是羨慕。
最後，那些複雜的感情盡數被掩蓋在身為妹妹的崇拜之下。
“哇～哥哥好厲害～”
眉眼彎彎的少女，一邊洋溢着充沛的感情如此說著，一邊毫不做作地直接把習題冊和草稿紙從姜煜手中搶回來，開始認真思考。
姜煜看着這一幕，笑了笑，起身往玄關走去。換好鞋子，戴上圍巾，小聲地說了句“我出門了”后，他離開了家，前往最近的車站。
他早就跟某個人——好吧其實就是他已經交往了快一年的女朋友惠——約好了，今天下午要做的事。
……
東京都，文京區。
作為都心六區中以教育聞名的地區，這裏大抵代表着整個日本教育界的牌面。
這裏不僅集中了日本不少的國私立大、中、高等學校，因而得有文化教育區之美名；而且日本最高學府——東京大學的本部校區，也坐落於此。
當然，姜煜此行並不是為了前往自己的學校。
在東京大學前一站下車，走出車站后又順着街道走了一段路，拐過一個彎后，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所普通的還算有點名氣的私立大學，不死川。
是的，毫無疑問，這跟姜煜以及詩羽所屬的「不死川文庫」，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簡單概括來說的話，就是這所大學以及那個文庫，都有着同一個人的投資。
緊了緊因為電車上充足的暖氣和人潮而鬆開的圍巾，姜煜面色如常地走進並不屬於自己的校園，來到第二教學樓樓下。抽出眷戀着衣兜里餘溫的雙手，同時帶出手機，給惠發去了一條自己到了的消息。
不一會兒，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本來在眺望着四周風景的姜煜聞聲望去，笑着打了聲招呼：“喲！今天這麼快？”
惠捋了捋因為快步走出教學樓而散落在鬢邊的髮絲，沒有接話，徑直把一隻手放進姜煜的兜里，表情平淡地說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快走吧。”
姜煜對於惠這樣的表現見怪不怪——正因為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不太在意這些，他才能夠隨口說出那種在尋常情侶當中，可以算得上禁句的言辭。
不過，也或許正是因為惠不在意，才會讓這個人一直徘徊在一般情侶當中，男朋友那一方生與死的邊緣？
換句話說，要是換個人交往的話，這人估計已經被甩了來着。
當然，與此同時，他也在衣兜里跟對方遞過來的那隻手十指相扣。兩人保持着這樣的的姿態，往車站走去。
而他們一路上的對話，也顯得跟普通的大學生情侶，不太一樣。
“今晚打算做什麼？”
“嗯……煜君想吃什麼呢？或者說小埋有想吃的料理嗎？”
“誒，考慮到那丫頭的話……定食三？”
“咦～那個好麻煩的。”
“我會幫你打下手的，所以拜託啦。”
到這裏為止，除了那個“定食三”稍微讓人想吐槽“你們為什麼這麼熟練啊？”外，其實倒也平平無奇。
但緊接着……
“說起來，冬COMI的準備工作完成了嗎？”
“昨天我剛跟波島兄聯繫過，他說一切OK。比起這個，安藝的企劃怎麼樣了？”
“都快兩年了你還這麼稱呼他啊……算了，至於說倫也那邊……嗯，嘛，跟之前比起來，多少有點長進……吧？”
“這樣啊，明年春天真的能開始新企劃嗎？”
“喂喂，倫也聽到這句話說不定會哭哦？”
“那跟我又沒有關係。”惠說完頓了頓，又補充道，“那是她應該操心的問題。”
“澤村啊……”姜煜笑了起來，“她今年不是正大活躍着嗎？還有關注倫也的餘裕？”
惠聞言臉色稍稍有些變化，語氣飄忽地說道：“霞之丘學姐不也正活躍着？可是也沒斷了跟你……我們的聯繫啊。”
姜煜表情一僵，感受到了衣兜里那隻本來任由他握着的手開始用力，心中有些慌，但面上還是保持着平靜，語氣沉穩地說道：“是嗎？詩羽學姐有經常跟你們聯絡啊？我倒是最近除了在推特還有編輯那裏，都沒有收到過她的消息。啊，不過上個月出版的「文學少女」，我倒是有好好拜讀並且寫了讀後感給她，不知不覺這個系列也寫了這麼久了呢。”
“是嗎？”惠的語氣顯得並不關心這個，“比起這個，我倒是更關心《春物》十三卷什麼時候能夠出版。”
過關了！
姜煜輕吁一口氣，隨口答道：“在寫了在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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