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二十二.那些花兒（上）
“……
無論何時
都想要在你身邊笑着
「謝謝」或者「我愛你」都不足以傳達情意
請再讓我說一句「我很幸福」
……”
南琴梨走在久違的秋葉原街道上，周圍喧鬧的人聲與激昂的音樂，並不能減緩絲毫冬日的寒意。路人略帶驚艷的目光，如果是高中時期的她，或許還會有些苦惱困惑，但如今已不能引起她絲毫內心波動。
她的髮型跟往日一般無二，但整個人的穿着打扮上，都開始逐漸展現出了成熟的韻味。畫了淡妝，上身是米色風衣，內罩偏淺亞麻色毛絨衣物，淡黃色的圍巾無懈可擊地裹住了所有可能漏風的角落。下身搭配黑色棉質長褲，褲腳收束在低跟牛皮靴里。
但聽到這熟悉的歌聲，已經愈發成熟的少女，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稍帶天真的笑容。
在國外求學一年，如今臨近新年，學校也放了寒假，她才得以回到日本。平時跟朋友們聊天的時候，她有聽說小唯小澪她們幾個參加了幾場Live，雖然並沒有正式出道，但藉由幾首傳唱度很高的歌曲，人氣卻似乎相當的高。
不過，她沒記錯的話，那幾個人今年應該是應屆生吧？學習，沒問題嗎？
下意識擔憂起來的南琴梨，又突然聯想到一年前的自己，愣了一下后，笑着搖了搖頭。
路過UTX的大樓，那標誌性的大型電子屏幕上，正播放着近來火熱的手游廣告。想到曾經跟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在這裏看過校園偶像的宣傳片，也看到過自己的身影出現其中，南琴梨稍稍緬懷了一會兒，瞟了從剛才起就盯着她看的少年一眼，從容邁步離開。
而旁邊剛才正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的，背着雙肩包、留着長發、露出羽絨服下痛衣一角的少年，有些尷尬地收回視線，低頭假裝看腳面。
用餘光看見那位漂亮姐姐確實離開后，他呼出一口氣，整個人脊背似乎也挺直了不少，自我辯解似的小聲嘟囔道：“我也不是故意盯着看的啊……只是覺得有些眼熟嘛……”
南琴梨並未在意剛才的小小插曲。自身也算是半個御宅族的她，
對於御宅族的忍耐以及包容度，比常人高上不少。
循着記憶中的路線來到自己高中時期曾經打工的女僕咖啡廳，推開門扉，銅製小鈴鐺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主人～歡迎回來～”
穿着早已改良過外觀，比起傳統的西式女僕裝更加近似於洛麗塔的輕飄飄服飾的年輕女孩，起身前來招待。
女孩臉上帶着學生階段特有的青澀，還有努力模仿表現出來的成熟從容。南琴梨不由得聯想到高中時期曾在這裏打工過一段時間的自己，抿了抿唇。
“啊～這邊這邊～”
不遠處的座位上，把她叫到這裏來的人正在揮手示意。南琴梨沖做着服務生工作的女孩笑了笑，對方瞭然讓開道路。
來到位置上坐下，南琴梨跟已經到了的幾人打了個招呼，隨後問道：“繪里和希還沒來？說起來怎麼海未也不在？”
穗乃果面容成熟了不少，但整個人周身還是洋溢着充足的元氣，笑着解釋道：“剛剛聯繫了繪里和希，說是電車上人太多，所以等着坐下一班。海未是跟我一起來的，只是剛好去廁所了。”
南琴梨點點頭，跟大家隨意聊起了另外的話題，比如海外見聞、大學生活什麼的。
坐在最裏邊的真姬沒有參與話題，她正看着手機，默默背誦着什麼，時不時滑動一下屏幕。
南琴梨見狀，減小了音量，朝今年同為應考生的凜和花陽問道：“備考，很辛苦嗎？”
正在回復消息的妮可聞言不由得笑出了聲，語氣稍顯戲謔地說道：“她倆有什麼辛苦的？”
花陽和凜有些懵懂地看了彼此一眼，接着彷彿突然明白了什麼似的，一人一句解釋了起來。
“啊，說起來之前沒有跟小鳥說過喵！”
“我們倆拿了學校的推薦入學資格啦，只有真姬醬在備考，畢竟她要考的是東大醫學院嘛。”
南琴梨有些驚訝，但隨後立馬笑了笑，由衷地為兩人感到高興：“是這樣啊，恭喜你們！”
不過她心裏卻在止不住地念叨着：東大？東大……
彷彿聽到了她的心聲一般，穗乃果臉上帶着曖昧的笑容，小聲說道：“就是煜君的大學啦～真姬簡直就像是不依不撓追過去一樣是吧？”
“……我聽得見，穗乃果。再說了，他有女朋友的。說起來你上了大學之後也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嗎？雖然我早就知道了。”
真姬頭也不抬地說了句話，但這完全嚇不住彼此都相當熟悉的穗乃果。原本作為領隊的少女右手一揮，在空中劃過一條曼妙的弧線，意氣風發地說道：“不要這樣說嘛！我支持你哦，真姬醬！”
真姬這次抬起了頭，丹鳳眼微眯，輕飄飄地瞪了穗乃果一眼，無奈說道：“不要在說這種話的時候，用‘醬’來當作句尾啊。”
穗乃果佯裝不滿地說道：“真姬才是，難得出來就跟大家聊聊天，好好玩一玩嘛！看書背書什麼時候都可以的。”
真姬嘆了口氣，不過倒也依言將手機息屏。看着穗乃果，忽的輕輕哼了一聲，說道：“身為前輩，居然在12月的時候，對作為應考生的後輩說這種話？”
“你們在聊什麼呢？啊，小鳥也到了。”
海未適時回來，南琴梨也笑着沖對方打了聲招呼。
穗乃果笑嘻嘻地起身讓座，嘴角還往已經沒有在背誦着什麼的真姬身上努了努，一副邀功的表情。
短暫的沉默之後，海未突然拍了穗乃果的腦袋一下，攬過她的肩膀，在其耳畔小聲責罵了一句，穗乃果也立馬小聲辯駁了起來。
坐的最近的南琴梨聽得真切，有些哭笑不得。
“真姬可是應考生笨蛋穗乃果！”
“誒～有什麼關係嘛！難得大家聚在一起耶？”
“反正就是不行！考試很重要的！說起來你上學期差點掛科對吧？這學期也想被伯母還有雪穗嘲笑嗎？”
“嗚……我有好好努力，應、應該不會掛科吧？”
“你確定有‘好好努力’？”
“哎呀，說到這個！真姬都答應出來了，說明她也想放鬆一下的吧？考前那根神經如果綳得太緊也不好呀！”
“好、好像也有道理？”
小海你不要這麼快就被說服了啊！話說小果不就是在轉移話題嗎？這一招怎麼相處這麼久了還是對你有用啊！
南琴梨在心底吐槽着，心中同時閃過的，有近一年彼此的變化所帶來的新奇，也有大家本質上似乎都沒有大的改變的安穩。
很快的，大家又談論起另外的話題，關於高中與大學的不同，關於曾在LINE上吐槽或分享過的學校見聞，關於彼此的變化。
不過，南琴梨此時卻是突然沒有參與其中的心思了。她對於剛剛出現在穗乃果話中的，那個熟悉的名字，浮想聯翩。
如果說，名為南琴梨的現大一學生，要把自己的高中生活劃分為兩個階段的話，除了以參加校園偶像為分界線外，也肯定能夠以遇見那個男生之前與之後作為分界線。
唯一可惜的是，「μ’s」在「LoveLive！」大賽上奪冠之後，對方跟她們之間的往來就逐漸減少了。倒不是說彼此有意識地疏遠了什麼的，只是那之後她們九人，上大學的上大學，應考的應考，該沒心沒肺玩的依舊沒心沒肺地玩。雖然依舊在LINE上跟對方保持着聯繫，但線下聚會和見面畢竟是越來越少了。
再之後？對方同人社團經營得風生水起，甚至還考上了東京大學；海未考去了京都的一所女子大學，然後順理成章地加入了弓道部；穗乃果用功一番后，利用學校的推薦資格上了東京一所普通私立大學；她自己畢業之後就出了國，正式開始學習服裝設計。
南琴梨情不自禁地開始回憶起自己高二那一年的日子，想到了舞台上氣喘吁吁、閃閃發光的大家，想到了神田明神神社那一級級往返了不知道多少遍的階梯，想到了一年沒有去過的音乃木阪學院的天台，想到了那年夏天的海邊、花火，想到了那場荒唐的遊戲和告白，心中湧出難以明說的情緒。
那算是喜歡嗎？
南琴梨擰眉，身邊女孩兒們的談笑似乎一瞬間遠離了，整個腦袋明明應該有許多東西翻騰的，但卻詭異的一片空白。
學生時代喜歡一個人的理由有很多。一舉一動，一顰一笑，一句早上好一個擁抱，能夠感動十幾歲少年少女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不勝枚舉。
但現在細細想來，跟對方認識之後的短短三年間，似乎也並沒有發生什麼特別值得稱道的故事。甚至大部分有對方在的場合，身邊也同樣有着那時還都屬於「μ’s」這個校園偶像團體的夥伴。
他和她之間應是沒有什麼好故事可以說的。
然而，那一年，那個夏天，滾燙的、躁動的心情，似乎哪怕直到現在，都還在心湖沸騰着。
又或者，那些來不及講完的故事，最終只能草草斷章結尾，難以再續。
“……小鳥？小鳥！”
“啊？！”
南琴梨猛然從沉浸的思緒中蘇醒，抬眸不禁意撞上角落裏的視線，紅髮少女靜靜看着她，眼中是問詢，是關切。
剛才呼喚她回神的海未，有些奇怪地用手碰了碰她的額頭，嘀咕道：“奇怪了，也沒有發燒啊？”
“我、我沒事……沒事的。”南琴梨稍帶羞澀與歉意地笑了笑，“剛才只是發了下呆，你們在說什麼？”
“這樣啊。”海未也沒有過多在意，大概是當成了對方剛從國外回來不久，還沒有適應，“我們在說……”
“大家～好久不見～”
恰逢此時，不遠處傳來了一個婉轉柔和的聲音。抬頭看見，只見一位有着傲人上圍的紫發少女，正一邊往這邊揮手呼喊，一邊快步走過來，兩束熟悉的蓬鬆馬尾搖擺晃動。
跟在她身後的，是身材高挑，把印象中的高馬尾放下來，耀眼的金色髮絲自然垂落，披肩及腰，一張宜嗔宜喜的可人臉蛋兒上，滿是成熟風韻的女子。
逐一擁抱過後，剛剛到的繪里和希兩人，也加入了之前的話題。
和諧的女子茶話會進行途中，話題不知怎的忽然拐到了在場九人都認識的那個男生身上。
“說起來，大家好像都蠻久沒見過煜君了吧？”
希將垂到胸前的馬尾理了理，重新歸攏到腦後，狀似隨意地提起了這個話題。
穗乃果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索着咖啡杯的把手，同樣隨意地接話道：“是的呢，我還想見一見煜君的女朋友來着。”
希眼中精光一閃，就是這個！她立馬又接話道：“說到這個，你們有沒有在戀愛的呀？給我從實招來！”
“哎喲，沒有啦沒有啦～”
“哪有可能吶，沒有沒有。”
“我讀的是女子大學耶？”
“繪里和希才是，都大二了，還沒有談戀愛嗎？”
“我不是也是大二嗎？！為什麼不問我！”
“誒～！妮可有談戀愛嗎？！”
“你們為什麼要露出這麼震驚的表情啊！雖、雖然答案是否定啦！”
“噗嗤～不愧是你耶。”
“你們什麼意思！”
一陣連串的笑聲過後，繪里主動又掰回了之前的話題：“說起煜君的女朋友，你們有見過嗎？之前在LINE上他好像有說是他的高中同學吧？”
希笑眯眯地說道：“這個我有問過哦～煜君說我們其實都見過她，只是有沒有留下印象就不一定了。當時我直接回了句‘難道是那種存在感很稀薄的女生嗎？’，結果你們猜他回的我什麼？”
“回的什麼啊？希～”
“我最討厭猜謎了！告訴我們嘛，希～醬～”
南琴梨看着咖啡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耳朵豎起，不發一言。
她其實直到現在，都有些想像不出來那個男生如果跟人談戀愛，會是一副怎樣的光景。
真姬一臉冷淡地聽着這個話題，偶爾會用略帶深意的眼神瞄一眼，那位毫無自覺自己正在被人觀察的亞麻色長發女孩。
吊足了眾人的胃口后，希方才滿足地說出謎底：“煜君他呀，居然說‘一開始確實是那樣的女生，但最近變得越來越沉重了’這種話喔！而且他說完之後馬上又補充了一句‘你千萬不要在她本人面前說‘沉重’這個詞，也不要告訴她我用這個詞形容過她，擺脫拜託～’。當時真是快笑死我了，聊天記錄我還存着，你們要不要看？”
“誒？我要看我要看！”
“噗……那、那個煜君，居、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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