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姐姐，再見

?7月21日天氣晴

命運是不可捉摸，也不可預知的。

人無法把握未來。

能做的，只有把握現在。

戰勝命運，就是戰勝自己和心。

……………………

看到雪雁姐喪屍轉身，我頓時肝膽欲裂。極度驚恐的喊叫。那個顫抖的小人兒明顯分不清什麼狀況，畏懼的看着我這個平時一向輕聲細語的叔叔，看到我嚴厲的表情，頓時畏懼不堪，原本就積蓄在眼眶的眼淚瞬間留了下來。

“木頭叔叔，小鹿鹿害怕，媽媽不理小鹿鹿了，奶奶說，媽媽不要小鹿鹿了。小鹿鹿要媽媽，小鹿鹿想媽媽了。”

小鹿鹿緊緊抱着布偶，眼淚嘩啦啦的留下來。

我瞬間心口瞬間窒息，心疼死了。

那些眼淚，似乎流進了我的胸口，心臟。

要知道，那個小孩，平時最喜歡，最親近不是他媽媽，也不是他爸爸，而是我——姜木。

“小鹿鹿，不哭，木頭叔叔馬上來，小鹿鹿快回房間。叔叔馬上來好么。乖，小鹿鹿聽話……”

我苦口婆心的規勸着，而這時候，雪雁姐喪屍已經蹣跚下了樓梯，離小鹿鹿只有不到三米。

小鹿鹿看着我，掛滿眼淚的小臉滿是希冀，最終小腦袋點點頭，慢慢轉身。就是扭過身子，小腦袋依舊回頭深深的看着我，眼中充滿着讓人心疼的渴望。

我咬着嘴唇，輕笑，點點頭，無聲的催促。腳步也在向下走去。

雪雁姐喪屍已經距離小鹿鹿不到兩米。看到我的回應，小鹿鹿頓時露出一張小臉，朝裏面快步走去。雪雁姐喪屍看到小鹿鹿就要消失在門口，本能的支配，也瞬間加快腳步。

看着小鹿鹿消失在門口，我臉色猛然一變，堅定而肅穆，手臂一伸，直接一把抓住了雪雁姐身上的內衣，使勁往後一扯。雪雁姐喪屍一個踉蹌跌倒在地上。內衣質地明顯不結實，也瞬間破裂。

跌倒在地上身無片縷的雪雁姐喪屍嘶吼一聲，立馬站起，瞬間朝我的身子撲將過來，不到半米的距離我甚至聞到一股強烈的惡臭。

如此近距離，我也第一次清清楚楚的看清楚喪屍的真正面容。

喪屍全身呈現灰白色，皮膚下面蜘蛛網暗紅色的經絡密佈，雙眼泛白，灰色的瞳孔沒有一絲情感，張大的能放進去一隻拳頭。滿口烏黑的牙齒全都長成微型的三角刮刀一個摸樣，看的人心裏發寒。

“木頭叔叔，小鹿鹿害怕……”門後面，小鹿鹿稚嫩夾雜着害怕的聲音響起。

我低聲嘆息一聲，望着前面曾經熟悉的面孔，舉起手中的長矛。沒有一絲猶豫。

“姐姐，再見！”

當我走進房間的時候，小鹿鹿一個人抱着布偶，正蜷縮着身軀，縮在沙發的角落裏。看到我進來，一下子撲過來，抱着我的雙腿。

我手中的長矛一下子掉在地上。猛然將小鹿鹿抱在胸口，緊緊的摟着。

緊緊的。

抱着小鹿鹿，我第一次感覺我還活着，也第一次感覺我擁有了全世界。

“木頭叔叔，小鹿鹿害怕，媽媽再也不理我了，爸爸也不回家了……奶奶也不讓我出門。”似乎找到了宣洩口，小鹿鹿在我的懷裏稀里嘩啦的哭泣。

我抱着小鹿鹿，感受着她幼小心靈中的害怕，不由輕柔拍打着她的背脊，緊緊的抱着她，但除了這些，沒有其他辦法。

終於，小鹿鹿哭累了，小臉抽搐着。慘兮兮的看着我。

我颳了她一個鼻頭，就像以前一樣。

“愛哭鬼！”

小鹿鹿害羞的把臉埋進了我的頸脖。

“奶奶呢？”我把她的腦袋抬起，小聲的問。

小鹿鹿指了指最裏面的一間房間。我抱着小鹿鹿走了進去。

房間內，一個老人躺在床上，面容枯槁，渾濁的眼睛看着我，看見我懷中的小鹿鹿，像是瞬間鬆了一口氣一般，而她的眼眶中卻滿是眼淚。

床上，地上，滿是食物的膠袋和紙殼。餅乾，奶粉，巧克力，芝麻糊……看着滿屋子的食物包裝，我頓時明白，為什麼，小鹿鹿能在末世活那麼久。

“大媽……”

看着躺在床上的老人，我不知道怎麼開口，最後只能幹巴巴的叫了一聲。

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微微抽了抽，像是笑，又像是哭。無聲中，老人眼神又看向了懷中的小鹿鹿。

我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抱着小鹿鹿獃獃的站在哪裏。

“孩子啊！”

終於，老人出聲，嘶啞低弱的聲音就像是榨乾生命中的最後一絲力氣。我立馬靠近，蹲坐了下來。老人艱難的抓住了小鹿鹿的手。

“前幾天夜裏，鹿鹿他爸突然發生了一聲慘叫聲，然後是燕子不像人叫的聲音，外面也不知道是什麼聲音……我老了，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叫他們也沒人理我，但我知道，這不對勁，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那天晚上，鹿鹿跟我睡，我不敢讓她出門。”

“不敢啊……”

老人的聲音充滿了悲戚。最後，老人看着我，渾濁的眼睛滿希冀和渴望。我明白她的意思，但我始終不曾開口，我也不敢。

我不敢告訴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老人卻似乎忽然明白了什麼，悲慘而凄厲的笑了。眼中的光芒也慢慢的消失。就像一棵樹木忽然枯萎。但看到我身上的小鹿鹿，老人的眼睛出乎意料的亮了起來，在這一刻，聲音也近乎奇迹般的大了起來。

“孩子啊！你能答應我一件事情么？”

我頓時點點頭。

“你是個好人。小鹿鹿還小，幫我照顧好她。她爸爸媽媽都不在了，只有你能照顧好她了。以後，她就是你的女兒。”

“幫我照顧她，好么？”

好么？

面對老人的要求，我於情於理都沒有拒絕的理由。我輕柔的摸摸小鹿鹿的腦袋，珍重的點點頭。這是對老人的承諾。也是對自己的。

老人釋懷的笑了。將眼神往向小鹿鹿。眼中的光芒漸漸黯淡下來，我知道，這是老人走到了盡頭。

“小鹿鹿，再叫聲奶奶。”

“奶奶……”

小鹿鹿稚嫩的聲音響起，她很乖巧，天真的眼神望着這個面目全非的世界。

懵懂着，純潔的。

老人像是得到了什麼，開心的笑了。

“乖！”

老人艱難的抬起手臂，張開手，遞向小鹿鹿。小鹿鹿咿呀一聲，一隻手抓着小鹿布偶，一隻手向前抓去。

就在要抓到的時候，那隻枯槁無力的手突然無力的垂下。老人臉上的笑容也瞬間凝固，但眼角猶自掛着眼淚。

我緩緩打開老人垂落的雙手，緩緩展開，一枚糖果顯露出來。

“大媽……”

我哽咽着。強忍着不哭出來。拿起老人手上的糖果，遞給小鹿鹿。小鹿鹿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更不知道她最親愛的奶奶就在剛才離開了她。這或許是她最後一個親人。

“叔叔，不哭。給你，吃糖。”

小鹿鹿看着我哭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小心翼翼的替我擦着眼淚，並將手中的糖果遞給了我。我悲戚的笑了笑，接過，剝開，塞進了小鹿鹿的嘴裏。

小鹿鹿瞬間笑了起來。

“甜！”

……………………

看着熟睡中的小鹿鹿，我伸出手，親親撫摸着她的臉頰。小鹿鹿似乎感受到什麼，捧着我的手，放在懷中，口中呢喃。“木頭叔叔，媽媽為什麼不理我……”

我嘆息一聲，附身，在她的臉頰上溫柔的親了一口。

毅然轉身，抓起依靠在牆上的長矛，在門口最後看了小鹿鹿一眼，邁着堅定的腳步，向外走去。

這次出門，我更換了裝備，手中多了一個鍋蓋，腰間也多了一把不鏽鋼菜刀。長矛因為時間有限，沒有換。

或許是經過了這些事情，或許是心中有了責任，或許是，有了小鹿鹿這個寄託，我反而沒有有驚慌和害怕，腳步也變得從容起來。整個人顯得有些從容不迫。

走到一樓的時候，沒有撞見一隻喪屍。稍微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打開底樓的防盜門，掃視一眼，周圍沒有一隻喪屍。

深吸一口氣，眼神凝重，一咬牙，一鼓作氣朝蛇皮袋跑去。

我的計劃只有一個字快。簡單直接，粗暴快捷。沒有步步為營，沒有陰謀詭異，沒有聲東擊西，只有一個字。

跑！

快速的跑。雖然簡單，卻是經過深思熟慮。

兩百米，來回大約需要一分半鐘左右，而喪屍的反應速度本就在十幾秒之間，只要擺脫擋我前面的喪屍，基本上沒有什麼危險。當然，也只是基本上而已。

我瞪圓着雙目，緊咬着嘴唇，急速衝刺，除了關注前面的喪屍，對於我身後的喪屍根本毫不關心。我需要拼盡全力衝刺。小時候比拼的是輸贏，而這次，則是生死。

轉眼之間，兩百米瞬間而至，根本顧不得喘息，一把抓住地上的長弓背在身上，一把抓住蛇皮袋，轉身就跑，當然，一袋弓箭也沒忘記。

“吼！”

就在這時，一頭附近的喪屍已經跑了過來，只有不到半米的距離，我雙眼瞪圓，大吼一聲，手臂猛然一輪，手中的鍋蓋正中他的臉頰，喪屍撲通一聲，一下子跌倒在地上，我的手臂也一陣發麻。咧咧的罵了一句，顧不得許多，直接向前跑去。

二百米的回程才是最致命的地方。因為我跑出來之後，已經將邊上的喪屍吸引過來，而回程中，正要從這些漸漸聚集的喪屍中間穿過。

甚至可以說，這是一條生死之路，命運之途。而我，就是將所有壓在上面的賭徒。

和那些賭徒唯一不同的是，我不能輸。

快，再快！……

“吼……”

不過，幾秒之間，兩聲嘶吼聲接二連三響起，兩具猙獰的喪屍一前一後的撲向我。

望着近在咫尺的喪屍，我瞬間感覺到心跳停止的感覺，就連呼吸，也在瞬間，停止，拿着長毛的手，忍不住僵硬，顫抖。

喪屍的雙爪瞬間朝我伸來。

死亡，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