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壇上的棄嬰》2
抽了半包煙，蜷在沙發上睡了一會兒之後，王曉終於罵罵咧咧地決定去上海了。
公司旁邊有一家銀行，王曉和公司的人打了個招呼之後就去取錢。卡里只剩1000塊錢，看着那少得可憐的數字，王曉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這麼點兒錢，去上海要是沒找到聖嬰就只能露宿街頭。就算真的見到了聖嬰，可這個月還有十來天，難道真的要為這個素未謀面的女人去喝西北風？
罵歸罵，沒錢歸沒錢，王曉還是決定去上海，就像聖嬰說的那樣，賭一把。王曉從小到大，都是那種做事衝動的男人，他好像並不擔心做錯事，他只在乎做事的時候自己是不是很有感覺。像這次，王曉雖然也覺得自己很可能會陷入一個騙局，現在網上的惡意玩笑實在太多了。但不知咋的，王曉的心裏卻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他越來越相信聖嬰不會騙人。對於這個和他僅僅交談過一夜的女人，王曉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聖嬰那幽幽的話語撩人地滲入他身體每一個空虛的毛孔，一種麻癢的感覺油然而生。隔着網絡，聖嬰像帶着一層黑色的面紗，要揭開這層紗，就必須衝破這層網。
王曉在銀行門口攔了一輛的士：“師傅，去機場。”看看手錶，已經11：00了。“能不能快點兒？我趕時間。”王曉着急地對司機說。
“小夥子，我盡量吧，看你這麼著急，追女朋友啊？”那司機聽口音是東北人，有點兒熱情的樣子。
“是啊，我老婆和我吵架了，一生氣收拾東西要回娘家，我得快點兒去把她追回來。師傅，你一定要快啊，我能不能追回我老婆就全靠你了。”王曉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沒事，你放心，我一定讓你趕上。”那司機一聽王曉把如此重要的事都寄托在他身上了，頓時深感責任重大，東拐西繞，車開得飛快，沒多久就到了。
“師傅，你有零錢找我嗎？我身上除了15塊零錢，其他都是大鈔。”
“我也沒零錢找。”那師傅看看錢包，“15塊就15塊吧，別磨蹭了，追老婆要緊。記住啊，女人在氣頭上，你多讓着她，多哄哄她就好啦。小夥子，祝你好運！”司機沖王曉打了個手勢就走了。
王曉三步並作兩步地衝進機場大廳，花了420大洋買了一張去上海的打折機票，12：35登機。
在候機室的時候，王曉忽然又想起了吳琪。不知為什麼，他很想聽聽吳琪的聲音。雖然半個小時以後，他就要去上海看另一個女孩了。他忽然覺得很累，他喜歡吳琪15年，可吳琪喜歡的卻是另一個男孩。那男孩原來跟他和吳琪都是高中一個班級的，現在在廣州工作。
“吳琪，是我，我在機場。”王曉撥通了吳琪的手機。即使在他要去看別的女孩的時候，他依然希望她知道，他不想騙她，即使這樣的誠實對吳琪毫無意義。
“哦，那祝你一路順風。”吳琪的聲音還是那麼的疏離。
“不問我去哪裏嗎？”聽着吳琪這漠不關心的客氣，王曉忽然覺得很難過。15年了，他不是沒有傷心過，可從未有一次像這次這麼失望。雖然明知吳琪不喜歡自己，可王曉一直覺得死纏爛打也好，怎麼都好，再怎麼說，他也和吳琪糾纏15年了，他一直以為吳琪多少會在意，就算是家裏一直養着的一條狗，天長日久，也會發展出一點兒感情吧。可直到今日，他都要去看別的女孩了，吳琪依然如此漠然。
“你去哪裏跟我似乎沒什麼關係。”吳琪對王曉總是這麼愛理不理。
“我去上海，見一個女孩，168厘米，很美，感覺也很好。”王曉笑着說，他撒謊了，明知這樣的謊言根本無法讓吳琪有絲毫的在意。
“那我還是祝你一路順風，也祝你和她發展順利。我還有事，先掛了。”吳琪的聲音還是那麼的平靜。
王曉聽着手機里“嘟——”的聲音，心情降到了谷底。有些東西永遠無法習慣，就像吳琪對他15年如一的冷漠。
王曉甩甩頭，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了。他必須想聖嬰，因為他現在是在等去上海的飛機，而不是在等去福州的快運。
我是一個聖壇上的棄嬰。想起聖嬰的說明檔，王曉忽然想起，他忘了問聖嬰為什麼叫這個名字。等見到她的時候一定要問問看。
聖嬰，很特別的ID，想必是個很純情的美女吧。想到聖嬰，王曉的心情開始上揚。他本來就是這種心情轉變很快的人，他常常會為吳琪對他的冷漠感到傷心，但這種傷心又不會持續太久。否則，他也不可能堅持喜歡吳琪15年。不管做什麼事情，做多了也就習慣了，麻木了，有時候反而促進了人的執著。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其實可以有更多的選擇。
登機了。
王曉看着別人的行李才想起他自己是兩手空空。走得太急了，什麼都沒帶。10個小時前，他點開一個ID的資料，10個小時后，他已經在去看她的飛機上。全世界有幾個像王曉這樣的瘋子，王曉不禁有點兒自嘲。
1：50，飛機在上海虹橋機場降落。
王曉心裏很奇怪地平靜了下來，他似乎對聖嬰忽然沒了什麼期待。美女也罷，恐龍也罷，此刻都變得不是那麼重要。或許正是這樣的心態，讓他顯得和聖嬰以前見的那些男人有些不同吧，這是很久以後，聖嬰回想起她和王曉的第一次見面的時候說起的。
王曉走出機場大廳的時候有點兒茫然。他和聖嬰並沒有看過對方的照片，聖嬰也沒有給他留下手機號。雖然聖嬰很篤定如果王曉去了，她一定能認出他，可面對這有點兒雜亂的接機人群，王曉還是有點兒不知所措。
他在人群中搜索着想像中的聖嬰，結果一無所獲。2：00了，已經。
“我是聖嬰。”忽然有人從後面拍拍他的肩膀，一種很調皮的語氣。
他回過頭去，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聖嬰。2001年5月23日下午2：00。在虹橋機場。王曉第一次見到了那個叫聖嬰的女孩。